“上初中時，那個男同學(xué)欺負(fù)我，你打了他一頓，后來兩個人不打不相識，成了好朋友。和他變成好朋友之后，你問我，為什么人家光欺負(fù)你，不欺負(fù)別人？”

    “我要下鄉(xiāng)，你確實舍不得啊?？赡銈円患胰谠谧ヴb上作假時，也是半點不留情。楚月，你的記性挺好的，但怎么只記得對自己有利的呢？”

    楚婉平靜地說出這番話，目光落在楚月身上。

    當(dāng)年，因楚景山和鄭松萍的苛待，使得楚婉留戀楚月給的溫暖。

    可實際上，他們是一樣的，楚月并不像她的父母那樣過分，但和他們一樣，從來沒有真正將楚婉當(dāng)成親人，只是一個重要的陪襯品而已。

    “楚月，我已經(jīng)對得起你了。”楚婉說。

    她有很多機會，可以對楚月落井下石，可這幾年，昔日姐妹卻相安無事，只是互不理睬而已。

    楚月靜靜地聽著她的話，神情有些錯愕。

    她自認(rèn)為比誰都了解楚婉，那個從前膽小、怯懦，甚至有些自卑的楚婉。

    然而現(xiàn)在，才過了幾年而已，楚婉就像是變了個人，幾乎讓她認(rèn)不出來。

    “很難想象，你是以前那個跟在我屁股后面轉(zhuǎn)的meimei。”楚月冷笑道。

    “你忘了，我是jiejie?！背裾f。

    楚月愣了一下。

    楚婉沒有再和楚月多說什么，姐妹情分早就已經(jīng)散盡，到要分別時，她們都不會憑空生出什么不舍的情緒。

    望著楚婉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楚月的眸光黯淡下來。

    二十多年前，楚婉就是jiejie，是鄭松萍想要在姐妹稱呼上都讓她壓楚婉一頭，才讓楚婉變成meimei。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這些年，楚月一直在后悔，她后悔自己做錯了太多愚蠢錯誤的決定。

    可最讓她不平的，是那天腦海中回蕩的原劇情畫面。

    都怪原劇情，如果對那些劇情一無所知，她就不會生出不必要的奢望，興許日子還能過下去。

    原劇情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可她從未害過人，為什么會是這樣的下場？

    楚月走出家屬院，就不會再回來了?？绯龃笤旱哪且豢?，她聽見奇奇清脆的笑聲。

    她回頭，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兒子也有活潑可愛的一面。

    “奇奇?！逼羁_著孩子招了招手，“你看那邊，是mama。”

    奇奇連看都沒看她，伸開手，要爸爸抱抱。

    祁俊偉抱起兒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也許到很多年之后，奇奇才會意識到，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mama了。

    ……

    轉(zhuǎn)眼到了夏天，顧鼎山和項靜云已經(jīng)在京市住下，搬進(jìn)的是軍隊管理的干休所。

    項靜云已經(jīng)退休好幾年了，早就已經(jīng)適應(yīng)，可顧鼎山大半輩子都沒這么閑過，成天雙手背在身后，想著找點存在感。

    老倆口仍在緊鑼密鼓地進(jìn)行著催生任務(wù)，不過怕說多了讓顧瑩和齊遠(yuǎn)航心里難受，就只在顧驍面前提。

    “今年婉婉二十三了，你也已經(jīng)二十九，差不多是時候了吧？”顧鼎山說。

    “還早?！?/br>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不早了！再過幾年，我們倆都老了，抱不動孫子孫女！”

    “反正我們倆覺得還早。”顧驍說，“團(tuán)里忙，你們有事去找婉婉說，我先走了?！?/br>
    望著兒子轉(zhuǎn)身時瀟瀟灑灑的背影，顧鼎山恨不能脫了鞋往他后腦勺上甩。

    “能找婉婉說嗎？哪有公公跟兒媳婦說這事的！”顧老爺子憤憤道。

    “就是。”項靜云在邊上附和。

    “你去說說?！鳖櫠ι皆谶吷蠎Z恿。

    “我又不傻。”項靜云說道，“你沒見瑩瑩她婆婆催了這么多次，最后鬧得婆媳之間出了大問題嗎？咱家每天樂呵呵的，可不能因為這些事鬧得不愉快?！?/br>
    這也有道理！

    顧鼎山沉吟片刻：“你去和姜教授交朋友，讓她勸?！?/br>
    項靜云：？

    “姜教授可是教授，哪像咱們似的，盯著這不放??！”

    “教授不抱外孫外孫女的？”顧鼎山不理解。

    項靜云才懶得理小老頭，說道：“安年和歲歲不是經(jīng)常來陪你了嗎？還不夠？”

    “他倆好幾天沒來了?！鳖櫠ι秸f，“自從婉婉放暑假，他倆就都在家，請都請不來！”

    雖然兄妹倆都不是能在懷里窩成一團(tuán)的那種小嬰兒了，但還是挺可愛的，顧鼎山和項靜云都喜歡他倆過來。可問題是，人家不愿意。

    楚婉放暑假了，安年和歲歲有了mama的陪伴，哪里還看得上爺爺奶奶呢！

    顧老爺子知道催生這一招行不通了，決定想個辦法，把他們倆給騙過來。

    “我想到了。”忽然之間，顧老爺子眼睛一亮。

    “想到什么？”項靜云也挺感興趣的，湊過來問。

    “咱們養(yǎng)一只小狗！”

    “好辦法！”

    ……

    顧家的“大孩子”和小孩子都沒想到，老倆口退休之后，居然會想著養(yǎng)一只狗。

    顧鼎山和項靜云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只神氣的小黑狗，這狗的眼睛又黑又亮，明明個頭小，可脾氣特別大，見到生人就“嗷嗷”叫，還怪唬人。

    奇怪的是，這小狗見誰都要嚷嚷，唯獨看見安年和歲歲，就變得尤其乖順，任兄妹倆伸手摸摸腦袋，半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用顧鼎山的話來說，這狗是真爭氣，知道怎么把他小孫子和小孫女哄過來。

    歲歲給小狗起了個名字，叫小黑。

    楚婉失笑：“這名字，會不會太沒誠意了？”

    兄妹倆哪管什么是誠意，蹲在小狗面前，招了招手：“小黑小黑。”

    小黑狗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腦袋往他們倆的手上蹭。

    自從有了這只狗，整個暑假，安年和歲歲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干休所度過的。

    顧鼎山靠在小院的躺椅上，兩只手往后腦勺一擱，笑容滿面：“這就叫兵不厭詐。”

    ……

    到了九月，歲歲成為軍區(qū)小學(xué)一年級的學(xué)生。

    六歲的小朋友，懂得一些道理，但又不全懂，知道學(xué)習(xí)的重要性，但又不完全知道。

    開學(xué)的第一天，歲歲懵懵懂懂地坐在課堂上，左右張望，想著要和誰做好朋友呢？

    邊上的小女孩戳了戳她的小手：“我叫小花，你呢？”

    歲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在家屬院時，她的好朋友叫小花，現(xiàn)在在學(xué)校里，她的同桌也叫小花。

    現(xiàn)在歲歲認(rèn)識兩朵小花啦！

    小家伙沉浸在交到新朋友的喜悅中，不可自拔，兩個小朋友低著頭，嘰嘰咕咕說個沒完，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被老師盯上了。

    班主任拍了拍黑板，說道：“紀(jì)歲歲、李小花！你們站起來！”

    歲歲站起來，還在小聲說：“小花，你姓李呀！我在大院的小花朋友姓裴！”

    “裴小花好好聽呀?！崩钚』ㄕJ(rèn)真道。

    班主任氣得板起臉，說道：“你們倆是怎么回事！這里是課堂，除非你們已經(jīng)掌握了所有知識，否則就不能開小差！”

    歲歲被老師批評，小身板挺得筆直筆直的，眨巴著眼，心里想著，得介紹裴小花和李小花認(rèn)識。

    班主任沉著臉：“紀(jì)歲歲，你還不服氣？”

    歲歲歪著腦袋：“沒有呀?！?/br>
    這才開學(xué)第一天，班主任覺得還是得好好給同學(xué)們立規(guī)矩。

    “剛才我講的課，你聽見了沒有？”她問。

    歲歲也不知道老師為什么突然這么生氣，點點頭：“聽見啦?！?/br>
    班主任說道：“那就把這篇課文念一遍?！?/br>
    同學(xué)們望著課本上的內(nèi)容，都是一臉茫然。

    歲歲拿起課本，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將這篇課文念得明明白白。

    班主任皺眉。

    她怎么什么都會？

    “這篇課文，mama給我說過好多好多次啦?！睔q歲伸出十根手指，一本正經(jīng)地顯擺，“一百次！”

    “你媽也是老師？”班主任抬眼。

    “我mama以前是楚老師哦?！睔q歲耐心地解釋。

    “楚婉？”班主任瞪大了眼睛。

    歲歲用力點頭。

    班主任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不少。

    她當(dāng)然認(rèn)識楚婉了，當(dāng)年楚婉還沒考上大學(xué)時，他們幾個老師在辦公室里說這楚老師的壞話，被校長狠狠訓(xùn)了一頓。

    自己人生中寫的第一封檢討，就是拜她所賜！

    楚老師考上大學(xué)，念書去了。但安年還在學(xué)校，這兩年她看著這孩子連跳好幾級，人人都說是楚婉教得好，給孩子打下基礎(ch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