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月想把手從他的掌心里抽走，任憑她如何用力，都被他牢牢握緊，幾次之后，她便不再掙扎，在他的掌心輕輕地撓了一下。

    他心里笑了一下，紀月像一只來做談判的野貓，爪子被抓住了，便要討另一份回報。于是他幫她問出口，“最近不是剛搞了游戲大會么，李廣志挺風光啊。”

    “風光什么?。俊眮砣藟旱吐曇?，“二級聯(lián)賽去年打假賽的事被老板捅出來了，據(jù)說一場虧了70萬，所以最近李廣志被罵得狗血淋頭?！?/br>
    他聽到紀月細微的輕笑聲，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于是她又撓了他一下，撓在他的心上。又聊了一會，來人才離開，人一離開，紀月一用力，從他的禁錮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手一空，心也隨著空了，他回頭看她，紀月正靠在墻上，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

    他聲音不由也帶著一絲愉悅，“滿意了？”

    “本來就是手下敗將，不足掛齒?！痹掚m這么說，她口氣里是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誰都聽的出。

    莫奇沒忘記正事，“紀月，別跟著趙之望發(fā)瘋?！笨跉庵袔С鲆唤z討好，他微微彎下身子，平視著她，這次，兩個人靠得更近了，近到能清楚地看清對方臉上任何一點表情變化。于是，他看到她局促地側(cè)了側(cè)頭，她能避開兩人平行的視線，卻避不開對方的氣息。

    辦公區(qū)暖氣開得過分足，熱氣從半掩的門扉中消散出來，不知道是余溫升高了氣溫，還是因為軀體靠得太近。

    紀月垂下眼眸，睫毛忽閃忽閃，出賣了她現(xiàn)在紊亂的心緒。莫奇低下頭，湊近她，再近一點，只要再近一點，就能如愿以償。

    他的呼吸灑在她的臉上，耳旁是暖風機鼓噪地聲音，眼里是他一點一點放大的唇。

    “別靠那么近，煩?！币凰?，旖旎的氣氛被她無情地打破了，紀月皺著眉頭從他的陰影中走開，“事情我自己有分寸?！?/br>
    “紀月，你發(fā)什么瘋。到時候我不會去牢里看你的?！蹦姹凰脑捈さ?，心里一陣厭煩，不知道是因為她前半句，還是因為后半句。

    紀月不怒反笑，斜著眼睛剮了他一眼，“不用你來看我，上墳都不用你來?！闭f完，她直接從樓梯走下去，聽到她的高跟鞋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地面，越來越遠，最后聽不見。

    紀月回到辦公室，把助理叫了進來，“把門關上?！毙〕夹睦镆魂囲?，把門帶了上去，老板叫你去辦公室，又讓你關上門，通常都沒什么好事。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心情愈加不寧。

    “你去把我們部門所有人的電腦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br>
    “啊?！?/br>
    紀月笑了，“啊什么，把去年，所有接觸過投標的電腦監(jiān)控，全部調(diào)出來?！?/br>
    原來和自己無關啊，小助理一顆心放了下來，連忙點頭，“好，我現(xiàn)在去?！?/br>
    “你跟監(jiān)察說我抓上班怠工行為，其他不要說。監(jiān)控數(shù)據(jù)你帶不回來，你就在那看，記住哪些人在最后時間動過標書?！?/br>
    紀月把本子翻到空白一頁，寫了幾個時間，然后重重劃掉，“這幾個時間，你記住了，前后交叉看一下，摸不準就在那多看幾天?！?/br>
    助理走了之后，紀月靠在椅背上，一條腿自然而然地交迭在另一條腿上，勾著高跟鞋一晃一晃，她正盯著桌上的花放空。白色、黃色混搭的小蒼蘭，隱隱傳來芬芳馥郁，這種小清新的搭配，一看就是宋霽輝送的。

    以前在游戲中心的時候，她簽文件落款：一個yue，一個ji，剛學中文的外國同事看到，便叫她是Miss  Rose。時間久了，大家都跟著叫她Rose  Rose的。于是，逢年過節(jié)，她收得最多的花，便是帶刺的玫瑰。

    她有時候也很順著哄著宋霽輝，大概就是因為他總是換著角度、花著心思討好她的關系吧。

    紀月又發(fā)了會呆，拿起手機，從通訊錄里找到梁辀的名字，按下，那頭響了兩下，接了起來。

    “您好，哪位？”

    他的聲音有點遠，她猜到他在開車，“是我，紀月?！?/br>
    那頭沉默了一下，“嗯，我在開車。一會我打給你?！?/br>
    “不用了，你忙吧，趙之望想請你吃飯，讓我問問你，你有空給他回電話吧?！?/br>
    她剛說完，梁辀在電話里叫了她的名字，“紀月，”然后口氣也有點強硬，“一會我打給你?！?/br>
    紀月沒再說什么，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那頭，梁辀車上正載著人，他對副駕駛的人說，“一會我有事，送你去地鐵站吧?！?/br>
    “哦好。你有事先忙吧。”女孩局促地說，雙手捏著腿上的圍巾。梁辀住在西二旗，她住中關村，所以送她其實挺順路的，她媽用這個借口，讓梁辀送了好幾次。

    她以前見過梁辀幾次，原先他還住在學校的教師公寓里，她去找她媽的時候，經(jīng)常能見到他從自規(guī)局下班或是從學校下課回來。

    后來梁辀搬走了，搬去了西二旗，聽說他女朋友在西二旗那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上班，于是除了他來上課，就見不到他了。

    下了高架，再往前開一點，就是知春路地鐵站了，下匝道有點堵，走走停停，梁辀看著前面一輛奧迪Q5的車尾燈，緩緩地說，“你回去和丁老師說吧，我的事很復雜，我這人也不是什么好的對象，別耽誤你了?！?/br>
    “梁老師，我媽沒有這個意思?！?/br>
    那輛白色的奧迪不會跟車，不停被邊上變道的車強行加塞，他抿著唇，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

    “丁老師沒這個意思最好了，我的事太復雜了?！闭f著，他踩了腳油門，強行變道塞在那輛奧迪車前面，“而且我年紀那么大了，還離過婚，我們不適合。”

    女孩的手攥得更緊了，她原先對梁辀也沒什么感覺，兩個人光年齡就差了有十幾歲了，她覺得沒有共同語言也就算了，肯定還有代溝。

    直到她無意間看到車里放了好多cd，其中有幾個是她特別喜歡的樂隊，她的心中便開始有一點小小地悸動。她開始和梁辀聊音樂，于是知道他聽各種類型的音樂，從流行搖滾到后搖硬搖。每次，他都會笑著聽她滔滔不絕地說著音樂，說著文學，沒有一絲不耐煩。從師范大學到家，只有8公里，漸漸變成她最心動的環(huán)節(jié)。原本她以為，他的耐心細致，源自于他對她也是有好感的。

    女孩臉上露出一片紅暈，她知道再往前開幾百米就是地鐵站了，于是鼓起勇氣，“梁老師，你離過婚，年紀大，其實也不是什么問題?！?/br>
    梁辀挑挑眉，不再說話了，過了紅綠燈，車子亮著雙閃靠邊停下?！澳橇豪蠋?，你把這幾張CD借我吧，外面買不到，當時是送媒體的?！迸⒁灰а?，想出了這個辦法，下次便又有借口再見。

    只是梁辀聽完，想也沒想，直接回絕了她，“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前妻給我的。下次，我見到她，讓她再給你拿幾張?！?/br>
    女孩愣了一下，結(jié)結(jié)巴巴半天，“哦，那就太麻煩了?！彼椭^，掩飾自己的情緒，匆忙地拿了東西下車，心里是五味雜成，又有點怨自己母親。黑色的越野車沒多做停留，只是一瞬，便重新匯入車流。

    紀月掛了電話之后，沒半個小時，梁辀就給她打來了。

    “你忙好了？”紀月問他。

    他嗯了一聲。

    “就是趙之望想請你吃飯的事，你打給他就行了?！?/br>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卻換了個話題，“你們那個水族館的項目，拿了去年數(shù)字城市應用案例。下個月在?？陂_數(shù)字峰會，到時候見吧?！?/br>
    “太好了?！彼牭剿曇魩?，終于不像方才那般冷冰冰了，“謝謝你，梁辀?！?/br>
    “不用謝我，我又沒投你們?！彼矚g聽她聲音帶笑，如細雨清風潤在他的心尖。

    “你為什么沒投？”她口氣里帶著一點嬌嗔，像是撒嬌，又像是質(zhì)問。

    梁辀送完人之后，停在附近小區(qū)里，他調(diào)了下椅背，找了個舒適的角度和她說話，像以前無數(shù)次在車里聊天一樣。

    他一笑就會露出半邊酒窩，紀月曾經(jīng)說過，那時候看到你有酒窩就心動了。

    梁辀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情舒暢，聲音帶笑，忍不住逗她，“做得又不好，我為什么要投。”

    “哪里不好？”她繼續(xù)追問。

    “哪里好，不還是叁、四年前那一套，對于數(shù)字孿生地挖掘深度也不夠，也就那套你們自己開發(fā)的引擎能唬人?！?/br>
    “梁辀，這個項目方案是我負責的?！?/br>
    她聽到那頭笑了起來，像四年前一樣，無論何時何地，梁辀總是習慣性地哄著她，“那就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br>
    紀月捏著手機，也輕輕地笑了。

    作者：

    后面馬上就要到作者最喜歡的雄競環(huán)節(jié)了，

    論水平，梁老師和莫奇，一個做理論研究，一個做開發(fā)，女主的兩個工具人終于要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