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里說到這里，輕蔑而冷酷地笑了一聲。

    因為火山群的噴發(fā)，基地不得不召集人員去建造地下避難所，但毫無疑問那樣的工作沉重而繁瑣，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去干苦力的，但淵之上佳生強制所有人工作，這引來了一些怨言，還有些人覺得淵之上佳生就是個暴君，這可是奴役！是殘酷的剝削！

    “你做得已經足夠多了，不要再繼續(xù)了，他們不值得?！?/br>
    “放棄這里吧，盯著基地首領位置的人不是挺多的嗎？把這個注定要覆滅的基地交給那些家伙，帶上那兩個小家伙，我們離開這里，去南方吧?！?/br>
    “地球這么大，總不可能所有的地方都籠罩著火山灰，憑借你我的力量，也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記憶幻境中的淵之上佳生活動了一下不斷批復文件的手腕，他抬起頭，看向了小丑魔術師，忽然嘴角綻放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果戈里……我知道的確有人在抱怨建造避難所工作的辛苦，但更多的人明白地下避難所是必須要建造的，如果想要在接下來的災難中活下去，這是必須要做的?！?/br>
    “你不能把少部分人的怨言當做大部分人的想法?！?/br>
    “還有，你不是說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洗腦嗎，怎么突然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就好像在擔心我一樣，太奇怪了，一點都不像你了?！睖Y之上佳生本來只是想調笑一番，讓凝重的氣氛輕松一點，火山噴發(fā)帶來的絕望與痛苦已經足夠多了，不需要再增加負面情緒了。

    在淵之上佳生揭露了果戈里害怕孤獨后，這個銀發(fā)的俄羅斯人便不怎么理會他了，大概是被戳到了心底的痛處吧。

    這番話雖然還不忘諷刺一番淵之上佳生做的無用功，但也透露出了果戈里試圖讓淵之上佳生輕松一點的意圖——既然怎么做都是徒勞的，那為何不在最后的時刻，將那些拖累舍棄掉？

    那些人本來就不是淵之上佳生的責任，自然也不需要讓酒紅發(fā)少年付出自己的一切來負責，更何況還有人明明接受著來自淵之上佳生的恩惠，卻依然在埋怨和抱怨。

    “是啊，我也覺得一點都不像我了?！惫昀镟哉Z著，他輕盈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悄無聲息地走向了文件堆中的淵之上佳生。

    倘若末日沒有發(fā)生，果戈里對自己追求的自由不會產生動搖，也不會這么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所追求的不過是海面上的泡沫，天空中的海市蜃樓，他依然會是那個神秘莫測，又讓人忌憚的小丑魔術師。

    但末日發(fā)生了，淵之上佳生指出了他所追求的自由最大的漏洞，果戈里就算得到了自己一直渴望的自由，大概也無法活下去，因為孤獨是猛毒，足以窒息致死。

    果戈里本不會去理會主動將自己的脖子伸向絞索架的淵之上佳生，不會到現(xiàn)在還陪在酒紅發(fā)少年的身邊，在一切終末來臨時，果戈里更不會還試圖將對方從那窒息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明明厭惡著被感情cao縱，可是果戈里到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卻完全是被感情所cao縱了。

    “我早該殺了你的?！?/br>
    淵之上佳生反應過來的時候，果戈里已經輕輕地越過了桌面，那曾經變出戲法逗弄野原新之助與野原葵的修長雙手滑到了淵之上佳生的脖子上，辦公椅倒落在地發(fā)出了巨大的響聲，果戈里將酒紅發(fā)少年壓制在地上的同時，用自己的雙腿和雙手鎖住了淵之上佳生的身軀。

    “為什么一直沒能下手呢？大概是因為好奇，想要看你到底能夠走到什么地步吧？因為那樣的佳生君的確可憐、愚蠢，卻又耀眼而迷人。”

    “在末日中能夠做出這種決定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圣人——現(xiàn)在看來你是圣人，不是瘋子，真可惜，因為圣人會被傷害，會感到痛苦?！?/br>
    果戈里低下頭，湊近了淵之上佳生，那雙手在不斷地用力扼住酒紅發(fā)少年的脖頸。

    “呃咕……呃啊啊啊啊——”淵之上佳生的喉嚨被扼住，窒息傳來的痛楚讓他不斷地摳挖著果戈里扼住自己喉嚨的手臂，面色變得蒼白青紫，但果戈里就像是感受不到痛楚一樣，他微笑著，仿佛并不是打算在殺人，而是在撫摸著一朵花，為淵之上佳生拂去頭上的落葉。

    “但是這樣的你，直到最后也將被層層束縛著，未免也太凄慘，太可憐了。”果戈里低著頭，銀色的發(fā)絲從他的耳畔滑落下來，掉落在了淵之上佳生的面頰上。

    他們的距離從未如此之近，近得果戈里可以嗅到淵之上佳生身上殘留的墨水味，近得淵之上佳生可以感受到果戈里落在自己臉頰上火熱的吐息。

    果戈里的金色雙眼和淵之上佳生的紫眸對視著，彼此的身影倒映在那顏色不一的眼底深處，仿佛要將對方的一切都深深烙刻在其中。

    “佳生君是荊棘鳥呢，你知道荊棘鳥嗎？那是傳說中的一種鳥，它從離開巢xue開始，便執(zhí)著地不停尋找著荊棘樹，當它如愿以償時，就會把自己的胸膛扎進一株最長、最尖的荊棘上，一邊流血一邊歌唱。”

    “有人覺得那慘烈的絕唱很美，甚至贊美著，歌頌著，但我一點也不覺得那樣很美，只覺得悲慘?！?/br>
    “與其讓你落入那樣悲慘的結局，倒不如讓我用這雙手給予你自由?！?/br>
    “佳生君說過的吧，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的唯一途徑?！?/br>
    “在讓你自由的同時，我也會獲得自由，這樣的結局不比你留在這里嘔心瀝血最后精疲力盡而亡來得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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