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賓館我才知道程春園病了。宋小如一見到我就忙著給我傳遞消息，說昨晚程春園回來的時候渾身濕透、一直發(fā)抖，當(dāng)晚就發(fā)了高燒、嘔吐不止，半夜叫救護(hù)車給拉去附近的醫(yī)院了。聽說是肺炎。宋小如說著，感嘆道，唉，人可真是脆弱。

    人可真是脆弱，我想，身體和心靈一樣脆弱。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沒有像昨天那樣反感程春園了，可能因?yàn)槲乙呀?jīng)得到了她沒從黎白楊身上得到的更多。

    宋小如沒有對我昨晚一夜未歸的行為質(zhì)疑半句，好像也絲毫不怕我被誰拐跑了似的，我自然也不會對她多說，我想大概是昨晚黎白楊電話那頭的那人一并搞定的，我那時并沒注意，現(xiàn)在只覺得松了口氣，還是黎白楊周到。

    拍攝并沒有因?yàn)槌檀簣@的缺席陷入停滯，大胡子導(dǎo)演熬夜規(guī)劃出了最佳方案，他把所有拍攝場重新整理了一遍，最后拿出了很靠后的幾場來，準(zhǔn)備這幾天一氣兒拍完。我雖然在此之前就通讀了劇本，但導(dǎo)演挑的那幾場實(shí)在太靠后了，我根本沒來得及仔細(xì)研究，裴向林就更不用說了，那幾場都是他的主鏡頭，他一直臉色不佳。導(dǎo)演重新把要拍的那幾場劇集印本派發(fā)給我們，“一上午，”他焦躁地說，來回扯著他頭上不多的頭發(fā)，“你們有一上午的時間讀劇本，咱們下午兩點(diǎn)準(zhǔn)時開始，打起精神來！”

    我隨意翻著新的打印本，略略看了一遍。等等……好像哪里不對？我來回翻那個劇本，有一場我記得很清楚——吻戲，我確定這里應(yīng)該有吻戲的，我是因?yàn)槲菓蛏系奈?，?dāng)然對這段劇情無比關(guān)注，那是我唯一讀了很多遍的、靠后的一場，我記得很清楚，那里的劇情熱辣露骨，對話充滿性暗示，而動作描寫……根本就是擦邊球，很色，我都懷疑它到底怎么過的審。

    可是現(xiàn)在導(dǎo)演給我的新劇本和我以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樣！是場次換了嗎？！我又通讀好幾遍，新的劇情十分流暢自然，就好像我曾經(jīng)看到的那段吻戲是我臆想的似的！

    我扭頭翻包，我想確認(rèn)一下之前的劇本到底是怎么寫的。然后裴向林走過來，對我晃了晃新劇本：“沒吻戲了？”

    連他都發(fā)現(xiàn)了！

    我震驚地看著他，動作也停了下來，他居然也會提前好好讀劇本，而且他這樣開口了幾乎就是帶來了一個確認(rèn)的消息——沒吻戲了——這并不是我的錯覺。

    “喏，原劇本?！彼阉脑瓌”灸媒o我，那劇本已經(jīng)有折角了，一看就被翻閱了多次，我翻了翻，那里面還有不少劃線和筆記，沒想到弟弟的字還挺好看，著實(shí)有些秀氣。我翻到吻戲那頁劇情，突然看到一個大大的紅框給那段圈了起來，讓它變得無比醒目，旁邊還打了個大大的叉，兩個大字加一個感嘆號極其明顯——“不拍！”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裴向林撓撓頭：“程春園的。她落在我那兒了?！?/br>
    我恍然大悟：“……所以她這幾天都是去找你對戲？”

    “不然她找我還能干什么？”

    “她怎么從沒找過我對戲？”

    “……”

    裴向林看起來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可能最后實(shí)在受不了我愣愣傻傻一直盯著他看的模樣，他故作兇惡地說：“你的戲她強(qiáng)迫我演了一遍！我現(xiàn)在記你臺詞比我自己的都熟?！?/br>
    哈？還能這樣？我不知道該佩服程春園還是該佩服裴向林，不如說目中無人的弟弟居然會對程春園這么配合，我很意外。

    裴向林小聲嘀咕：“她是顧姐捧的人。”

    ……好吧，也對，我明白了。程春園想讓顧白楓吃醋，所以故意去接近裴向林，但其實(shí)又是在真的找他對戲，她還真是兩不耽誤??！昨天偷聽到她的自陳我還以為她是個戀愛腦，我太小看程春園了。

    裴向林卻等不及了，催促我：“你看夠沒，是不是確定沒吻戲了？”

    “嗯……新的確實(shí)和原劇本不一樣，但或許改放在前面的場次了？”

    裴向林又翻了翻新劇本：“可導(dǎo)演說了，這里面是我跟你所有的對手戲，他全都挑出來了?！?/br>
    我看著裴向林，突然一個激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不會吧不會吧……

    我小心翼翼地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吻戲改成了不是咱倆的對手戲？”

    “?。空f人話來聽聽？”

    “比如改成了……嗯……”我努力斟酌用詞，“被程春園看著的、咱倆的吻戲？所以這其實(shí)是叁個人的對手戲？你知道這種當(dāng)面NTR戲碼最近還蠻火的……”

    豈止是蠻火的，我想，簡直接近我生活的翻版，正因?yàn)樯罹褪侨绱斯费?/br>
    裴向林看著我，半天沒說話，眼神好像在說“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