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說王安不好？不是，是告訴王安，這會兒什么都別想，有什么說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你這小子怕是要倒霉。

    王安不笨，不然后來也不至于有那樣的出息。所以一個激靈過后忙不迭跪下就突突的開始往外倒：

    “并無什么不對，只是那包大人說的話，奴婢一時不知該怎么學(xué)，總覺得他……頗有些沒大沒小?！?/br>
    “沒大沒??？”

    這個詞形容的皇帝失笑起來，說起來自己當初白龍魚服的時候，包明成好像是挺沒大沒小的啊！如今想來還覺得有趣呢，也不知這次他又突突什么了。

    “你學(xué)學(xué)看，他怎么沒大沒小了。”

    咦？皇帝居然沒生氣？那樣的話，那個包大人……

    王安心里一凜，對包三兒的重要程度又往上提了幾分，然后輕咳了一下，便演了起來。對，就是演起來，他可不敢用包三兒的口氣說話，那犯忌諱，可不敢自己說他演著來……那就是出了岔子，也和自己無關(guān)是吧！

    在保命這個技能點上，宮里沒點亮的基本全沒了，能活下來的全是提手，即使只是個孩子的王安那也一樣。

    王安表演天分不錯，活靈活現(xiàn)的將他和包三兒說話那一段給展現(xiàn)了出來，連著當時包三兒的表情都沒落下，這讓皇帝看的，捂著肚子笑個不停啊。

    “那家伙，這是怕朕兜了他的家底??！”

    這話說得，您抄家抄成了那樣，誰會不防備著點？難不成您對自己還沒點數(shù)？

    “不過這南瓜……拿來，朕先看看?！?/br>
    再看這也就是一個南瓜，能漂亮到哪兒去？皮粗糙的都能當砂紙了。

    “這個頭倒是不小，只是看著實在粗鄙了些，比那土豆都粗糙?！?/br>
    這是吃的，吃的，又不是選美？

    張誠想吐槽，可這是皇帝，所以他只能笑著打岔道：

    “瞧著和苦瓜似的，是長得不怎么好。不過只要能吃，陛下，那就是好東西?！?/br>
    “確實，能吃就行，這產(chǎn)量怎么說？”

    “因著沒徹底收攏，所以只記下了采下的重量，等著全收了再統(tǒng)計。”

    哦，這也行，那就到時候再看，倒是這食譜……

    皇帝看了一眼，笑著搖了搖，遞給一邊的張誠，說到：

    “真不愧是開食鋪的，看看，這才得了一個，就弄出這么些吃法來，你送去御膳房，讓他們學(xué)著做了，朕也嘗嘗，到底是什么好貨，讓他這么高興，一下子弄出這么多花樣?！?/br>
    那自是吃著感覺好唄！看，皇帝吃了也覺得好了吧！臉上的笑都濃了幾分。還招呼著正好過來送折子的張閣老，讓他也一起分享分享。

    “那包明成旁的不說，在這些事兒上是極有運道的，看看，才這么折騰了一回，就已經(jīng)有了兩樣好東西了?！?/br>
    這是幾樣好東西的事兒？張閣老覺得，這皇帝啊，自己當初教的時候還是漏了東西啦，想像力怎么就這么慢呢。

    “既然能有第二樣，陛下，那必定還有第三樣，第四樣?！?/br>
    嗯？這什么意思？皇帝手里的南瓜粥放回到了桌案上，抬眼看向了張閣老。

    “陛下，聽說去收土豆的種子不順利？”

    皇帝的臉色有點變了，他腦子反應(yīng)過來了，垂頭看了看那南瓜粥，嘴角帶上了幾分冷冽。

    “年年朝貢，年年說忠心，可他們這藏東西的本事，卻半點沒落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說了千百年了，陛下早該知道的?！?/br>
    這話說的更冷，冷的皇帝側(cè)頭看去的時候，見著張閣老的眼睛，都不由的想哆嗦。這個先生啊！骨子里那種□□上邦的傲氣，在這一個怕是達到頂峰了吧！只是臣子能這么來，他這做皇帝的卻不能，大局，他得先顧著大局。這也是先生教的！

    “是啊，早該知道的，可大明不能啊，西南，西北，番將的心不能冷?！?/br>
    西南的狼兵，西北的番將，那都是為國守邊疆的重要力量，所以即使屢有叛逆，總讓人頭疼，可土司衙門卻從不曾裁撤，緣故就在這里。還是要安撫啊！人心這東西，太敏感了。

    “歸化的如何還能說是異族？那些番蠻才是?！?/br>
    “呵呵，先生，您這詭辯之術(shù)越發(fā)的厲害了。”

    “臣自來只說實話?！?/br>
    “行吧，實話，實話，這樣，傳令邊疆各地，讓他們尋種子，只要是我大明沒有的，都尋來?！?/br>
    丟開這個永遠也說不出對錯的麻煩，皇帝直接用下旨的方式，將這事兒給辦了。你一處防著不打緊，只要我周圍國家夠多，邊境線夠長，總能尋到我想要的東西。

    張閣老聽著皇帝這么吩咐也跟著笑了起來，拱手贊了一句：

    “陛下英明?！?/br>
    張誠看著這師徒兩個總算是又都笑了，立馬解除了隱身狀態(tài)，將邊上重新熱好的粥給端了過來，新做的幾個南瓜菜這會兒正好也來了，便親自給二人布了席，笑瞇瞇的說到：

    “陛下，閣老，這還有好些菜式呢，聞著特別的香。”

    “說來那包明成食鋪里的廚子都是宮不得意的，按說應(yīng)該比不得御膳房的人才是，可陛下您看，怎么老了老了，手藝反而比宮里的更好了？這菜式做的，竟是有一股子別樣的清香?！?/br>
    這事兒你就不該說，一說皇帝心里就一股子氣。明明他這里選的都是最好的，卻總是吃差一截的，他早就心里不平衡了好不?？善?，人家還特別的有理由。

    “人家那是現(xiàn)摘現(xiàn)抄，宮里呢，不放置上一些時間，是不會上鍋的。這么一來，還有個什么新鮮勁？朕吃的，從來都不是頭茬?！?/br>
    哦哦，明白明白，不就是怕下毒嘛，要這么說，這人御膳房也沒做錯，宮里的事兒，涉及到皇帝的事兒，自是怎么小心都不為過的。

    張閣老笑著不說話了，他真的只是隨口一說罷了，沒挑事兒的意思，何必再火上澆油。不過這菜……

    “這南瓜確實不錯，吃著粉糯，想來也能當糧食用。”

    “菜譜上寫了，說是蒸出來的，或是直接水煮的，就能當飯用?！?/br>
    “好東西?。　?/br>
    “是啊，但愿這次下旨，能再多些好東西。這兩年常平倉有些后手不濟了。”

    一個皇帝，一個閣老，說著說著，這話音自然而然就又轉(zhuǎn)到了民生上，張誠看著牙都要腫起來了。再這么說下去，這一頓得吃到什么時候啊！

    什么時候都行吧，反正飯總是要吃完的?？墒聝簠s永遠都辦不完?？纯催@邊碟子里東西還有呢，種子的事兒才說了半截呢，那包三兒做的掛表的事兒又被提上來了。

    “旁人真做不出來？”

    “將作監(jiān)的幾個老匠人倒是能仿一仿，可作出來的總是差了些，不是大了一圈，就是時間不準。”

    “座鐘能做了嗎？”

    “這倒是已經(jīng)有了些樣子了，聽說已經(jīng)能保證十七個時辰不出差錯。”

    “那就讓他們先在這上頭用心吧。呵呵，也不知道包明成那手是怎么長的，怎么就這么巧呢。才幾歲，竟是將作監(jiān)的大匠都比不得?！?/br>
    “這也是天分使然?？傆心敲葱┤耍谀承┑胤降美咸扃姁鄣??！?/br>
    “老天鐘愛？包明成？哈哈，若是如此，那他沒大沒小的膽子倒是也算長對了！不然豈不是百虧了那身本事?！?/br>
    張閣老前頭沒來，有些不知所以然，皇帝心下感覺有趣，就讓王安又學(xué)了一遍，這一學(xué)，得，殿閣里又多了個笑話的。

    “他這確實膽子不小，居然還學(xué)會討價還價了。不過心卻還是好的?！?/br>
    “放心吧先生，朕沒當會事兒。就憑著他這兩回挑出良種的功勞，便是再過分些，朕也容得下?！?/br>
    這說的是包三兒？呵呵，話音里的意思，怕是只有這師徒兩個自己心里知道了。

    第130章 回歸正業(yè)

    包三兒家的南瓜一日日的熟了，不管是送到宮里的還是留在包家的，取了種子之后的南瓜都被做出了花，幾乎每一個吃到的，都強烈要求此物該大種。

    蒸一蒸辣么甜蜜蜜，吃起來老舒心了！做成糕點那就更贊了，粉糯糯的，每一口下去，都能感覺肚子里實在了一些。這種又香又甜又飽腹的好東西，誰能不喜歡？

    當然更關(guān)鍵的是，這東西他產(chǎn)量也大啊，一畝地怎么也能出個七八百斤，若是用包三兒說的那種，用架子加起來省地的模式，便是千斤也是有的，這在氣候條件越來越差，減產(chǎn)成了尋常的關(guān)鍵時刻看來，妥妥是增加糧食儲備的好東西，切片曬干怎么也能存一年不是！當軍糧都可以了。

    朝堂上的人勾心斗角的時候看著一個個是挺面目可憎的，可他們真干起實事兒來，你別說，精英就是精英，包三兒存著一肚子的點子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的大人們已經(jīng)開著小會，這南瓜的七十二種變身用法給開發(fā)出來了。

    而有了土豆和南瓜這兩種的成功，包三兒家地里，甚至是家里其他成活的株植立馬就受到了全方位的重視，不過是幾日的功夫，辣椒？這個已經(jīng)小范圍傳開的東西這會兒直接也入了皇莊了。番茄？養(yǎng)在花盆里的貨色，近半也被送到了宮里，想來明年是少不得同樣種到皇莊的命。還有……反正只要是種出芽的，全都做了備份。

    “老韓叔，你這愁眉苦臉的做什么呢？皇莊能接手這不挺好的，那里全是種植上的好手，有他們在，我也不用總是擔心養(yǎng)壞了不是？”

    一樣樣的東西出去，老韓頭那是看著拿走一樣，心就疼上一回，三五趟過去，臉都開始發(fā)苦了，看的包三兒忍不住發(fā)笑，總覺得這老頭摳門的模樣詭異的和郝成剛重疊了，也不知道怎么沾染上的。

    “三爺啊，老頭知道你大氣，可這……哪一樣不是功勞？好容易有了從四品，老頭心下總?cè)滩蛔∫巴欢?，想著許是老包家也有那福分，有朝一日能出個什么一品大員，超品的爵爺，如今……一下子都空了，還有什么大功勞能指望?！?/br>
    自打包三兒升了官，老韓頭那是做夢都想著自家哪天門口的石戶能變個樣，頂上個石獅子什么的?？刹幌搿⒋蠊Φ臇|西就這么一眨眼沒了。

    “一品？超品？老韓叔，就咱們這樣的人家，除非重新投胎一回，哦，還有個可能送個閨女去當個皇后什么的，不然想混成那樣，比登天的難度都高?！?/br>
    登天好歹還能有個神州幾號幾號的指望一下，一下子換個階級？呵呵了這是。

    指揮著小七幾個將院子里因為挖出辣椒樹而空出的土坑填好，包三兒拍著手就準備回屋去吃茶。老韓頭瞧著他萬事不上心的樣，臉上的苦澀越發(fā)的濃了。

    “咱們家?guī)状?，錦衣衛(wèi)底層官職都沒混到過幾個，到了三爺您呢？一下子連著四品都有了，這樣的運道，怎么就不能想了？許是祖宗墳地埋得好，就是風水上來了呢？若是機緣湊巧，那些種子里再有個什么好的，等著功勞大了，怎么就不能成了？”

    你要這么說，那包三兒我就沒法子和你好好聊天了，連著玄學(xué)都擺出來了，明顯就是不會聽勸了呀！那怎么辦？涼拌。

    “老韓叔，你好好想想，我這官都是靠著什么升上去的？”

    “什么？”

    干了那么多于國有益的事兒，所以升上去的唄？

    “再細想想，是不是每回我做了什么好東西上去，才有這樣的好事兒？”

    嗯？要這么說也是，可這種子難道不也是理由？若是沒有這個，上頭能那么好說話，讓咱們這樣的人家越過四品那條線？

    別當我老頭什么都不懂，民以食為天，發(fā)現(xiàn)并種出了高產(chǎn)的東西，這功勞就是皇帝也不能忽視。

    要說老韓頭想的確實有道理，摒除了包三兒給皇帝當白衣卿相那一截，整體上也算是看的透徹?？捎行┦聝壕筒荒苷f的太明白，比如這高產(chǎn)的糧食，這是一個百姓能領(lǐng)的功勞？這事兒能拿到明面上明示天下？

    所以包三兒只能搖著頭，將跟著他一起走進了工作間的老韓頭往小炕上那么一按，親近的坐到一起，小聲分說道：

    “不管里頭是不是有這個緣故，這樣靠著運氣的事兒都不能長久。想要立的穩(wěn)，最終要靠的還得是我這手藝。”

    這幾日包三兒已經(jīng)逐步恢復(fù)了以往的工作，不是在制作各種精細的機關(guān)，就是在嘗試著做更精巧的掛表座鐘，好些個拇指大的零件已經(jīng)敲打出來了，就在那工作臺上擺著呢。

    包三兒取了一個，遞給老韓頭看，并指著這東西說到：

    “老韓叔，咱們不是農(nóng)戶，并不懂什么種植，不過是運氣好，腦子快，占了個先機罷了。有了這一次兩次，別人也都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從這上頭去尋討好陛下的東西？怕是這會兒，大把的人已經(jīng)往這路上去了，咱們是能和那些人比人手啊，還是比財力？”

    人手？財力？老韓頭臉色一暗，微微垂下了頭。不用包三兒繼續(xù)往下說老韓頭也明白，這上頭他們老包家什么實力都沒有，還真是……干著急的份。

    “既然這樣，那咱們?yōu)槭裁匆鲞@自曝其短的事兒？難道不應(yīng)該揚長避短？”

    是啊，他們家有長處的，那就是包三兒的手藝，如今可是中級的機關(guān)術(shù)到手了，就他這見過后世各種精巧事物的腦子，眼光，加上柔的不似常人的巧手的，只要用心，什么樣的機巧東西做不出來？有了這些東西，誰又能說下一個功勞會遠？

    老韓頭摸了一把老臉，強撐起幾分笑，點著頭應(yīng)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