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今天騎的是自行車，為了他的身份，他放棄了小電驢。不開車騎自行車可以說是為了鍛煉身體，哪有人騎小電驢鍛煉身體呢？

    老張本以為這是個面包車，上去了才知道這車不像外表那樣簡單，他看看自己前面的折疊餐桌，又看看旁邊的洗菜池。聽口音這男的不是本地的，估計是旅游路過這兒，也不知道明蕙和這個男的是什么關(guān)系。莫不是像他的前妻和別的男人……

    這是他極不贊成的。他拐彎抹角地問明蕙的丈夫是做什么的。

    得知明蕙的丈夫去世了，老張就放心了，他就知道明大妹子是個正經(jīng)人。老張對明蕙又恢復(fù)了原來的稱呼：“大妹子，等拿到駕照，你準(zhǔn)備買個什么樣的車？”老張自從報名駕校后，就注冊了汽車網(wǎng)站，看見一個車就詢價，每天都有一堆賣車的給他打電話。

    明蕙現(xiàn)在根本沒錢買車，她倒不怕別人知道她沒有錢，可當(dāng)著林寧山的面，她說不出來，怕他以為她需要救濟(jì)。她對老張說：“我現(xiàn)在對車還不太了解，等了解了再說?！?/br>
    “正好，附近都是4s店，吃完飯你要是有空，咱們一起去看看車，這些天賣車的老給我打電話，一直讓我去看車，我想買個suv，這么多車，不知道選哪個好，大妹子，你幫我參謀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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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正是飯點, 飯館的生意很不錯，老張走到前臺，問還有沒有包間, 得知還有一間，讓服務(wù)員把他存的茶沏一壺, 再送一個果盤過來。老張把明蕙和林寧山請到了唯一還空著的小包間, 讓明蕙坐正中間, 他和林寧山一左一右，他一口氣點了店里的五個招牌菜, 才把菜單遞給明蕙，讓她點菜。

    明蕙覺得三個人五個菜完全夠了, 她把菜單給林寧山，讓他點。林寧山看還缺一個湯，就點了個青菜豆腐湯, 他想起明蕙喜歡吃山藥, 又要了一個清蒸山藥。這樣簡單的菜式, 一般飯館也不會做得太壞。

    老張卻覺得還不夠，明蕙說再點就浪費了。老張想, 大妹子真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女人。他和明蕙下午都不練車，可以喝一點酒。他問明蕙要啤酒還是果酒。

    明蕙說：“我不喝酒，我建議你也少喝, 咱們這個年紀(jì)還是要多注意一點?！薄?/br>
    老張聽了很感動，他正缺這么一個好女人來關(guān)心自己, 提點自己，他問明蕙：“那來個果汁？”

    明蕙端起了她手邊的茶杯, 意思是有這個就夠了。

    “大妹子, 吃飯的時候茶不能多喝?！?/br>
    “那我就喝白開水。我愛喝白開?！彼共皇菫槭″X, 她是真喜歡白開。

    老張越發(fā)覺得明蕙是個好女人，聰明漂亮，勤儉持家，還和他很談得來，又年齡相當(dāng)。最重要的是，會心疼人。這個年紀(jì)找老伴，不就圖個知冷知熱能互相心疼嗎？他此時覺得兒子的話也不無道理，通過相親介紹找到滿意的人概率太低，要想找到合適的，還是要擴(kuò)展社交圈。這不，他去練車沒幾天，就遇到了明蕙。

    老張跟明蕙說起教練跟他主動示好的事，“他是看你教我教得太好了，怕暴露了他的水平，才主動找我的。大妹子，多虧了有你，我敬你一杯?！?/br>
    明蕙覺得拿茶杯相碰有點兒尷尬，但既然老張端起了茶杯要敬她，她便只好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意思意思。

    老張覺得有必要趁這個時間讓明蕙盡可能地多了解自己，像明蕙這樣的好女人，多的是老頭上趕著，錯過了再難找著這么合適的。他這個年紀(jì)，拖一天少一天，他直接和明蕙開門見山，他一年大概能掙多少錢，除了開飯館掙的錢，還有一套老房收租，他有兩套房，老房未來要拆遷，現(xiàn)在這一套是四室兩廳，新中式裝修，里面都是硬木家具，兒子在外地，就他一個人住，兒子傷了他的心，以后就是回來找他，也只能住家里的舊房，他現(xiàn)在雖然沒車，但隨時都能買，他準(zhǔn)備買一輛二十萬左右的車，更貴的他也買得起，但他覺得沒必要，老了還是得多存點款。說完這一串，他問明蕙他這條件還可以嗎。

    明蕙覺得老張實在是太實誠了，和她這么一個外人說這么多。她點點頭，說這條件很好了。她想，要是她有這條件，林寧山也不會總覺得她需要幫助。可如果不是覺得她需要幫助，也不會在她這兒待這么長時間。

    老張笑道：“條件差不多就行，最重要的還是做人。做人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誠信！我這個人有不少缺點，但是誠信這一條，沒人敢說我個不字，我一個唾沫一個釘，說到做到?！?/br>
    說完自己的為人，老張又問明蕙：“大妹子，你覺得我這人怎么樣？”

    老張的飯菜也一定程度上佐證了他的話。分量超乎客人想象的充足，明蕙看到這菜量，便知道一定是吃不完了。

    明蕙雖然不知道老張為什么突然說這些，但她覺得老張為人不壞，便說：“挺好的。”

    得到明蕙對自己條件做人的雙重好評，老張決定也問一下明蕙的情況。像他們這個年紀(jì)，父母是不能阻礙他們在一起了，能阻礙他們的只有孩子。他問明蕙：“孩子多大了？”

    明蕙搖搖頭，“我沒孩子。”

    老張吃了一驚，這個年紀(jì)的婦女很少沒孩子。不過老張又一想，明蕙確實不像個當(dāng)媽的，她一點都不啰嗦，練車的時候他犯了錯給他的指導(dǎo)也是點到為止，決不會重復(fù)第二遍。他自問就做不到，這些年他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每天對著一個對自己行為不能負(fù)責(zé)的未成年人講道理，講成了一個啰里啰嗦的大爺，在飯館里，對著員工，也是把一件事強(qiáng)調(diào)出了繭子。明蕙就不這樣，也不像有些人把孩子掛嘴邊，他開始以為是明蕙條件優(yōu)越在家養(yǎng)尊處優(yōu)不用cao心的緣故。

    老張覺得明蕙沒孩子是好事，只要明蕙滿意他就沒別的障礙了。但在他們這里，沒有孩子是一個需要同情的事。老張及時送上了寬慰：“養(yǎng)孩子有什么好，費心費力把孩子拉扯大了，還要給他買房子看孩子，你對他有九分好，差一分，他就要挑你的毛病。養(yǎng)兒防老咱們這輩還可能，到下一輩就是癡心妄想，住都不住在一塊兒。這種啃你老、老老實實的過日子的孩子還算好的，趕上賭博網(wǎng)貸的，當(dāng)父母的就差上吊了?！?/br>
    老張這么說，一部分是安慰明蕙，另一部分也是他有些時候的真實想法，但他也不能想象他沒兒子是什么樣。如果沒有兒子的婚房彩禮逼著他奮斗，他恐怕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成績。前幾年兒子表示不需要他奮斗時，他還感到了一陣失落。

    明蕙也清楚地知道老張是在安慰自己，如果不是有林寧山這樣一個也沒孩子的人在，她一定會和老張這個有孩子的人客套幾句，說一說有孩子的好處。凡事都有利弊，一個完全沒好處的事不會有人一直干下去。

    湯上來，林寧山給明蕙盛了湯送到她手邊。老張感覺自己的活兒被搶了，這個該他來的。

    老張這時意識到，他光顧著和明蕙介紹自己，把明蕙的朋友給忽略了，他請林寧山用餐一定不要拘束，不夠再點。他問林寧山怎么稱呼，得知姓林后，覺得稱呼小林老林都不合適，看他很像個文化人，便稱呼他問林老師，“林老師，旁邊就是4s店，等吃完飯，你要是不忙的話，還請幫我看看車?！比绻约阂院笥行液兔鬓ソM織家庭，那買車不能只考慮自己一個人的需求。

    老張跟林寧山客氣完，準(zhǔn)備跟明蕙繼續(xù)介紹自己，還沒開口，林寧山問他：“附近的4s店是哪幾家？”其實這些上網(wǎng)一搜就能搜出來。

    老張憑記憶說了，林寧山問他：“你偏好自動擋還是手動擋？”

    “自動的，現(xiàn)在大家都開自動的，手動的要被淘汰了吧。”雖然他考的是c1，但那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這人更喜歡追隨潮流，證明他并不老。

    林寧山只是聽老張說，并不發(fā)表意見。他喜歡手動擋，他的房車之所以是自動擋，是因為這款車手動的只有柴油版。

    老張繼續(xù)說：“別人都勸我買合資車，但我聽說現(xiàn)在國產(chǎn)車也挺好的。你對這個比較了解，能不能給我分析分析？”

    老張把他在網(wǎng)上選的車型給明蕙和林寧山看，林寧山從發(fā)動機(jī)變速箱講到底盤，給老張分析車的優(yōu)劣勢。

    老張聽了很受啟發(fā)，更不知道自己要買哪輛車了。相比老林的理性，老張更愿意相信女人的直覺。他把自己選的車一個個給明蕙看，明蕙看了哪個都說不錯。

    老張和明蕙看車，林寧山出去結(jié)賬，前臺告訴林寧山，張總說這桌他買單。老張每次在自己餐館請人吃飯，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付現(xiàn)款，連折扣都不給自己打。

    林寧山面無表情地說：“張總讓我來結(jié)賬?！?/br>
    明蕙知道林寧山一定是去買單了，她了解他。老張問明蕙：“你這個同學(xué)是當(dāng)老師的吧。”

    得知林寧山在大學(xué)里教書，老張笑道：“我就覺得像，他說的話每個字我都認(rèn)識，但連起來我就聽不懂，我還是愿意聽你說，你講得通俗易懂。人和人之間，也講究一個緣分?！?/br>
    但明蕙一個鄉(xiāng)下裁縫和大學(xué)老師是怎么認(rèn)識的，老張有些好奇。

    “他之前下鄉(xiāng)在我們村?！?/br>
    說到知青，老張也有很多話可談：“我小時候也住在村里，村里也有知青，我們住土坯房，給他們蓋瓦房，就這個他們還不知足，還偷我們的雞吃，和我們村的大姑娘談戀愛，大姑娘懷了孩子，他拍拍屁股回城了，還寫文章，說自己當(dāng)年多苦多苦，好像我們這兒一直過的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明蕙說：“也有很好的人?！?/br>
    老張馬上附和：“也有好的，知道自己一定會回城，堅決不跟村里姑娘談戀愛耽誤人家，一門心思看書，等到了高考……”

    明蕙想起以前，她還沒結(jié)婚的當(dāng)兒，許多人來家里提親，她一個都不要嫁，母親問她和林寧山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得知什么都沒發(fā)生，感嘆道：這個小林真是個好小伙子。明蕙當(dāng)時不明白為什么因為這個說林寧山好，他愛干活兒是好的，教她寫字是好的，可是為什么連手都沒怎么跟她拉過也是好的。她想了好多天沒想明白，等想明白就結(jié)婚了。

    老張沒說完，林寧山就進(jìn)來了，明蕙提前幫他拉了椅子，便低頭吃清蒸山藥。

    老張見明蕙愛吃山藥，便說：“你要喜歡吃，我讓人做了，天天給你帶去?！?/br>
    “你實在是太客氣了?！彼蛶土怂粋€小忙，用不著這么客氣。

    “這算什么？”

    吃完飯，老張才知道林寧山把帳結(jié)了。

    “林老師，你這不合規(guī)矩啊，到了我的地盤，怎么能讓你買單？你這不打我的臉嘛?！?/br>
    為了補救，老張忍痛拿出了一瓶茅臺回贈給林寧山。

    “我不喝酒。”

    老張想起之前有人送了他兩盒補腎的保健品，據(jù)說挺貴的，現(xiàn)在還在休息室里放著，他不顧林寧山的反對，堅決把保健品拿到了林寧山的車?yán)铩?/br>
    老張準(zhǔn)備先去看看國產(chǎn)車，他要去的這家店，店員今天給他電話說到店即有精美禮品贈送。

    老張靠在座椅上，一不小心按了什么，發(fā)現(xiàn)這椅子還能按摩，真是舒服。他打量著周圍，心想以后要是老了可以和老伴也買這么一輛車。不，現(xiàn)在就能買，平常開著也沒問題。

    他問林寧山：“林老師，你這車我看著就很不錯，多少錢買的？”

    林寧山?jīng)]直接說價錢，而是說：“這車不太適合平常開，剛才你看的車比這個實用?！?/br>
    老張接著說：“我覺得你這車更實用，不僅可以坐，還可以住。”

    “房車不適合作為你的第一輛車?！?/br>
    林寧山想表達(dá)的只有字面意思，但聽在老張耳朵里，卻有了新理解，明蕙的這個朋友家至少有兩輛車。這也不算奇怪，他以后結(jié)了婚，有兩輛車也是可能的，一輛車就可以是房車，想到這兒，他問明蕙：“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房車不錯？”

    明蕙說挺好的。

    “那以后我第二輛車就買這個?！崩蠌堈f了一堆，這時才想起來又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我前些年離了婚，這些年就一直想找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過日子，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

    林寧山提醒老張4s店到了。

    因為提前打了招呼，店員正站在門口迎接老張。店員見三個人從車上下來，那輛車的車標(biāo)他很眼熟，不過車標(biāo)的魅力是有限的，并沒使這個面包顯得更漂亮些。店員見這一行三個人，兩男一女，肯定有一對夫妻，女的和高個兒的男的看著更配些，但人不可貌相，認(rèn)錯了就麻煩了。

    “幾位是誰選車？”

    老張指了指明蕙說：“我倆！”又介紹林寧山，“這是我們參謀，真懂行的，你可不要誆我！”

    店員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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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明蕙聽到老張說“我倆”時, 根本沒往其他方向想，只認(rèn)為老張覺得她有錢買車。如果林寧山不在場的話，明蕙可能會有心情咂摸咂摸老張的言外之意, 但現(xiàn)在老張的每一句話她都只聽字面意思。她也不關(guān)心年輕的銷售顧問，所以也沒注意到銷售剛才臉上浮現(xiàn)的只能意會的笑容。她不是個愛裝大的人, 但也沒必要在外人坦言自己的經(jīng)濟(jì)實力, 說林寧山知道她自己買不起車, 誰說看看就要馬上買了？

    銷售小哥把目標(biāo)客戶鎖定在了張先生和唯一的女士身上。明蕙對車就一個要求，能開；如果再提一個要求, 就是省油。她用眼睛在展廳尋覓著最便宜的車，耳朵聽著銷售跟老張推銷。

    銷售時刻捕捉著老張和明蕙眼睛的朝向。

    明蕙的眼睛找到了店里最短的一輛車, 她覺得這輛車跟其他車比應(yīng)該算是便宜的。又短又小，以她沒什么經(jīng)驗的經(jīng)驗，她認(rèn)為車越輕, 越省油, 停車也好停。年輕的銷售注意到了明蕙的目光, 馬上對明蕙說：“遇到喜歡的，可以坐進(jìn)去感受感受?！?/br>
    他沒給明蕙拒絕的機(jī)會, 直接打開車門，坐了個請的姿勢。明蕙正好也想看看里面，就坐了進(jìn)去。這輛車非常的純粹, 除了能代步幾乎沒有任何冗余的功能。

    銷售小哥夸明蕙果然好眼光，這款車銷量很好, 非常適合代步。他盡職盡責(zé)地推銷著這輛車的好處，對這款車感興趣的人最關(guān)心的莫過于油耗和價格, 所以他也只著重這款車的優(yōu)惠力度和多么省油, 并不虛構(gòu)別的功能。

    但這些功能老張并不看重, 老張看重的外觀和空間都沒有，車?yán)锏膬?nèi)飾老張更是看不上眼，塑料方向盤、織布座椅，椅子看著還沒他小電驢的座椅大氣。

    明蕙在前后排都體驗了一下，發(fā)現(xiàn)林寧山在看自己，毫不留戀地下了車。

    “這車頂太低了，要是個子高的坐進(jìn)去頭都要頂?shù)?。”老張覺得銷售忽悠明蕙，就是在忽悠他，他果斷地指出了這車的第一個缺點。即使明蕙單獨開，老張也不覺得這車好，他覺得明蕙應(yīng)該開輛更好一點兒的，如果明蕙跟他結(jié)婚，買車的錢當(dāng)然是他出。

    銷售看了看老張，順便又看了看他旁邊的男人，如果是他旁邊的人買車，頭是會頂?shù)降?，但老張?yīng)該不會。他委婉地反駁：“這位女士坐進(jìn)去頭頂還有富裕，您坐進(jìn)去正合適。要不您進(jìn)去體驗一下。”

    老張拒絕進(jìn)去體驗，他壓根看不上這車。反倒是他的參謀進(jìn)去體驗了一把，不光是前排頂著頭，而且在后排頭也與車頂發(fā)生了親密接觸。

    明蕙因此覺得這車車頂確實太低了。她想著今天主要是陪老張來選車，是老張買而不是她買，就主動問老張看中哪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