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惹人貪戀
驀地對上師尊的眼眸,姬瑤被嚇了一跳,急忙站直身體,將手藏到背后,慌亂問道:“我、我吵醒師尊了?” 姬朝玉遮掩地半閉起眼,并指揉了揉額心,裝作剛剛醒轉(zhuǎn),沒注意到她的動作,聲音是初醒的微啞,“無事?!?/br> 他抬眸看向她,“你感覺如何?” 姬瑤平復(fù)好心情,內(nèi)視經(jīng)脈,答道:“沒有半點不適,師尊放心。” “你識海之中的那片黑澤已被暫時壓制,為師猜測,之后的一段時間內(nèi),你都能使用靈力。” 聞言,姬瑤猛地抬起頭,卻不敢輕易相信,“當(dāng)真?” 雖說是猜測,只是話留叁分罷了。姬朝玉見她如此,不由淡笑說道:“為師何時騙過你?” 姬瑤眨了眨眼,放緩呼吸,試探著自掌心凝出一道水幕,靈力自體內(nèi)運(yùn)轉(zhuǎn),毫無滯澀。 姬瑤按捺不住心中激動,水幕散去,立時又旋起數(shù)道風(fēng)刃。 得來得太突然,姬瑤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哪怕只是暫時壓制,有著片刻的自由,也足夠了。 姬瑤不錯目地盯著掌心,面上浮現(xiàn)真心實意的笑。 見徒弟歡喜,姬朝玉眼里也含了淡笑,溫柔和煦。 姬瑤唇色蒼白,卻不管不顧地繼續(xù)嘗試,遲遲不肯收斂靈氣。 “好了,能夠使用也不容你如此揮霍。”姬朝玉收斂笑意,揮手散去姬瑤掌心氣旋,兩指落于她腕間,探察傷情的同時,以自身靈力滋養(yǎng)姬瑤的經(jīng)脈。 手腕處皮膚薄而敏感,師尊微涼的指腹輕輕壓在那處,一道精純靈力沿著經(jīng)脈流遍全身,靈力所及之處卻如溫潤清泉輕柔淌過,令人說不出的舒適。 強(qiáng)悍而不失溫柔,只讓人貪戀更多。 姬瑤眼睫輕顫,掩飾一般垂下雙眼。 “你此次損耗頗大,內(nèi)里還很虛弱,需多加調(diào)養(yǎng)?!?/br> 姬朝玉手腕一翻,于她掌中放入一玉瓶,“此為凝元丹,可助你調(diào)理經(jīng)脈,穩(wěn)固神魂,蘊(yùn)養(yǎng)體內(nèi)精元?!?/br> 固魂養(yǎng)元之物本就難得,如此整整一瓶,更是珍貴。隔著瓶身之上的鎖靈陣法也能覺出靈氣逼人,只怕品階不凡。 “出自師尊之手?” 師尊劍術(shù)卓絕,自她患病之后,分出精力翻閱典籍丹方,尋找解法。為鉆研藥性,也為了行事方便,親手煉制了不少靈丹。個個藥力精純,不曾低于玄階上品。 姬朝玉:“嗯?!?/br> 師尊的丹術(shù)絕對能俯視一眾煉藥師,卻不曾示人,只為她一人煉制丹藥。 “多謝師尊?!奔К幨諗n五指握緊瓶身,“我會好好服用的?!?/br> “徐徐圖之,切莫急躁?!?/br> 師尊也不過二百歲的年紀(jì),叮囑人時像極了宗內(nèi)那些長胡子長老。 十幾歲時是不是也是這般樣子呢。姬瑤心覺好笑,并未顯露,極為尊師重道地應(yīng)了:“是,師尊放心。” 單看她靈動雙眸,便知曉她心中轉(zhuǎn)動著不少念頭。 姬朝玉嗓音平靜,“現(xiàn)在可否同為師說了,為何使用裂云鞭?” 師尊果然是要問的。 姬瑤微微埋下了頭,聲音含混不清,“和人約好,于試劍臺一決勝負(fù)罷了。” 姬朝玉聽在耳中,淡漠雙眸間有了幾分情緒,聲音明顯沉了下去,“若為師不曾與你結(jié)下此印,你當(dāng)如何?” “還好師尊助我,不然只怕要丟人了?!奔К幱懞靡恍?,試圖撒嬌蒙混過關(guān),頓了頓,不忘試探著問道,“師尊以為,誰會勝?” 姬朝玉默然片刻。 姬瑤抬眸,恰好對上他的目光。 師尊目光明澈,似乎能輕易看透她的想法,姬瑤有些受不住地想要偏開視線。 “勤加修習(xí),莫要執(zhí)著于勝負(fù)?!焙迷诩С癫⑽蠢^續(xù),先一步抽離,他側(cè)頭看向殿外,“他們已等了你多日,去報個平安吧?!?/br> “是?!奔К幩闪艘豢跉?,轉(zhuǎn)身離開。 踏出殿門之前,她回過身,殿外明媚日光照耀著她清瘦身影,聲音幾乎隨著她一同融在日光里,落到聽者耳中卻極為堅定,“師尊,我會贏的?!?/br> 姬瑤闔上大門。 試劍臺之戰(zhàn),心中不是不忐忑,但此事容不得她猶疑。 再不凡也是過去的事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沉寂多年,多少人盯著她與師尊。哪怕不是趙林,也會有別人。躲是躲不了的。 簽下戰(zhàn)書之時,她已然做好了拼死應(yīng)戰(zhàn)的準(zhǔn)備,她以為這是一條屬于她的絕路,師尊卻暗自籌謀多年,為她開辟出生機(jī)。 她猜測所謂秘術(shù)并不如師尊所言那般輕易,只怕另有關(guān)竅,既然師尊不愿向自己言明,她不問就是。 姬瑤收起凝元丹,指尖狀似不經(jīng)意地拂過姬朝玉落指的位置,又倏地抬起,蜷起手指,停于半空,眼眸晦暗。 葉瑯幾人等了一夜,謝晝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憋不住了,軟硬兼施勸了半晌,最后還是說及師徒二人療傷只怕要好幾日,再這么守下去,等姬瑤醒了,他們一個個也倒了。幾人這才各自散去。 孟尋拉著楚亭向那名女修討要不曾放生的絨雀。江重軼則打聽趙林所在。幾人不時回來看看,只能看到結(jié)界靈光閃爍。初時還期待著姬瑤打開門走出來,數(shù)次落空,神色愈發(fā)壓抑。 半月過去,葉瑯每日會來殿外守一個時辰。 葉瑯一直是一個人生活、修習(xí)。隨那人來到霧靈宗,成功入門,既非他所求,也并無不可,于是便留下來了。 入門時,旁人為難挑釁,不放在眼中。凌霄殿內(nèi),拜入真君門下,也未覺難得。卻不想會有一位師姐,時時刻刻留心引導(dǎo),好似自己是格外重要之人。 時而抬起下巴考察他的劍術(shù),時而親昵無距。 一時幼稚貪食,會執(zhí)著于身量高低這點小事,一時又不屈強(qiáng)橫,能以病軀與同門一戰(zhàn)。 葉瑯步履平穩(wěn),自從那日師姐無力地依偎在他的懷中,多日來,她的多番形貌便不時闖入他的眼中。 最初是練劍時閃過她的一句話,語調(diào)起伏,極具活力,亦或是她一躍而起時銳利的眼眸,最終又會落到她輕顫的纖長睫羽,還有蒼白無血的唇。 手中之劍一下便偏了方向,葉瑯立在原地,執(zhí)劍的手緩緩垂落,望著虛空一點。他閉了閉眼,清空心神,再度提劍,將自己投身于劍法當(dāng)中。 如此,還是雷打不動地每日探訪一次。 說來也巧,姬瑤剛好迎面遇上正往此處走的葉瑯。 葉瑯率先看到姬瑤,頓在原地,怔愣半晌方道:“師姐,你醒了?!?/br> 聽到聲音,姬瑤抬起頭,微微一笑,“葉師弟?!?/br> 本以為多日不見,葉瑯定會苦練劍術(shù),早將她置之腦后,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他。 姬瑤故意問道:“師弟怎么來了?” 葉瑯臉色略有古怪,抿唇道:“師姐傷重昏迷,江師姐她們都很擔(dān)心你?!?/br> “是嗎…”姬瑤靠近他,看他神色變幻,緩聲說道:“那、師弟有沒有擔(dān)心我?” 少女雙眸靈動,自下而上看著他,既像揶揄,更似撩撥。葉瑯薄唇緊閉,靜靜看著她。 姬瑤頓覺無趣,眼簾微垂,收回目光。 “你、身上的傷可好了?”葉瑯不熟練說問出這一句,急急收聲,又恢復(fù)以往一派淡漠模樣。 “那我就當(dāng)師弟是在關(guān)心我好了。我的傷已無大礙,多謝師弟記掛?!奔К幷诡佪p笑,道,“我昏睡了幾日?” “十二日?!?/br> 姬瑤不曾想自己竟然昏睡這么久。距離一月之約,還剩十余天。 “試劍臺一戰(zhàn),師姐打算如何應(yīng)對?” 姬瑤神情一僵,只覺葉瑯沒眼色,更后悔將他帶出去,讓他再一次旁觀了她的窘狀。 她一點也不想回憶自己倒在他懷里的樣子。 走投無路迫于無奈只好奮起反擊,最后卻因靈力反噬狼狽不堪地倒下。 但同門擔(dān)憂她的安危,自然要出言安撫,她壓下心中反感,“放心,我不會有事?!?/br> “這一遭,也算因禍得福,我已能施展片刻靈力?!?/br> 葉瑯早在初入內(nèi)門時就聽過她的名字。本是萬中無一的絕佳資質(zhì),卻根骨有異,無法修道。 修真界強(qiáng)者為尊,沒了修為,她的日子絕不是順風(fēng)順?biāo)?/br> 如此一來,沒準(zhǔn)能有所好轉(zhuǎn)。 “那便好。” 姬瑤猜測葉瑯來此不光是探望自己,多半是為了修習(xí)之事,便道:“這幾日師尊一直在為我療傷,沒來得及將下一式劍法傳授于你?!?/br> “…不急,我這幾日鞏固所學(xué),亦有所明悟。”葉瑯道。 “師弟勤勉,定能有不小成就。但師尊忙碌多日,只怕較為疲累,你若是要向師尊討教功法,最好隔幾日再來?!?/br> 葉瑯沉聲應(yīng)了,“嗯。” 他并不是急于修習(xí)劍法。 察覺他聲音沉悶,姬瑤這才將目光放到他身上,“怎么了?” 葉瑯搖頭,“沒什么?!?/br> 一月之約眨眼將近。她無暇理會他,以備戰(zhàn)為由告別。 葉瑯眼見她走出殿門迎面而來,又步履匆匆地離去。 凌云真君說了數(shù)次賦陽真君靈力超絕,定能護(hù)住姬瑤。可他親眼見過她顫栗昏迷的模樣,不來看看,總是放心不下。 見到她安然無恙,高懸多日的心總算安穩(wěn)下來,還不等他做出反應(yīng),卻明顯察覺她態(tài)度冷淡,心不在焉。 葉瑯站在原地,目睹她離去,心口略有些異樣。 這幾日的情緒起伏比過往幾年都要劇烈。陌生的情緒令他微有慌亂,捂住胸口良久,才緩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