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為后(雙重生) 第62節(jié)
只見覺明大師依舊一身灰白麻衣,容色卻比初入京那日更盛,只是簡簡單單地盤坐在那里,卻似渾身都散發(fā)著柔白的佛光。 他神色淡然,面對一眾久負盛名的大師也絲毫不懼,只平常以待。 佛法辯論很快開始,今日辯論的主題是“苦自何來”。 大梁的幾位大師紛紛開口表達自己的觀點。 “生老病死,人生四苦。可見苦來自人的身體。從生至死,每一個階段,都會給人帶來痛苦?!?/br> “老衲以為,苦并非來自身體,而是來自人心,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都是心苦。心若苦,哪怕身體健康,依舊會苦。而身體若有病痛,只要心中常樂,便不會覺得苦?!?/br> “不,依老衲看,苦其實來自人的五感,人通過眼中所見、耳中所聽、腦中所想等等,認識到了蒼生皆苦,便會感同身受,亦感覺到苦?!?/br> “正德大師所言有理,正是因為這世間天災(zāi)人禍不斷,造就了這世間的諸多苦難,令眾生皆苦,所以,苦的源頭,應(yīng)當是外在的天災(zāi)人禍?!?/br> …… 聽到眾大師的論點,馮堇在心下暗罵他們無恥。 《中阿含經(jīng)》里有言,人生八苦,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這幾位大師的論點等于把這人生八苦都囊括了,還讓覺明大師說什么? 若另說一苦,多半是比不上這人生八苦的。 而若附和他們的論點,就更是不辨而輸了。 也就是說,現(xiàn)在無論覺明大師現(xiàn)在說什么,都等于必敗了。 沒想到這幾個大師平日里德高望重的,真到了辯論佛法的時候,反而耍起了心眼。 老禿驢!馮堇一邊暗罵,一邊又替覺明大師擔心,不知道他要怎么樣才能化解這場困局。 正在馮堇擔心時,覺明大師開口了。 “貧僧以為,諸位說得都有理?!?/br> 果然,幾位大師面露得意,年紀輕輕的,就算是外來的又怎樣,還不是得在他們面前做小伏低? “不過,”覺明大師話音一轉(zhuǎn),“在貧僧看來,世間苦,多來自執(zhí)著。” “胡說,你這么說可有什么依據(jù)?”一位大師斥道。 “方才諸位說的,囊括起來,大概便是人生八苦。這八苦,每一苦,都可以用執(zhí)著二字解釋。譬如,老苦,身體衰老,卻執(zhí)著于年輕,自會覺得苦。再譬如,死苦,將死之人偏偏執(zhí)著求生,活著之人卻執(zhí)著求死,便會覺得苦。又譬如,怨憎會,執(zhí)著于怨憎之人見面,怎能不覺得苦?還有說苦來自五感的,若非執(zhí)著于感受蒼生之苦,便不會感到苦。至于其余幾苦,也都可以用執(zhí)著二字解釋,諸位覺得呢?” 覺明大師不緊不慢地說完這番話后,一眾大師都沉默了。 很快,壇下眾人瘋狂地鼓起掌來,為覺明大師高聲喝彩,其中,以坐在前排的馮堇和凈蓮二人最激動,聲音最大。 古有世尊七處征心,今有覺明八處伐苦,馮堇滿心佩服! 覺明似是無意地往二女這邊瞥了一眼,二人瞬時鼓掌更用力了。 “這只是小僧一家之言,讓諸位大師見笑了?!庇X明沖諸位大師雙手合十道。 眾大師見覺明勝了之后非但沒有趁機奚落他們,還依舊客氣有禮,便再也沒有臉待下去了,當即起身紛紛離開。 而壇下眾人則留下來,聽覺明大師繼續(xù)講法。 講到苦來自執(zhí)著,想要不苦,就得學(xué)會放下時,有人舉手問:“若放不下該怎么辦?” “既放不下,為何還會覺得苦?”覺明大師反問了句,又淡聲道:“苦亦為樂,樂亦為苦,端看各人選擇?!?/br> 馮堇聽了似有所悟,有些事,既然選擇了便不要后悔,而是爭取苦中作樂。 就像她,雖然被豫王以死相逼,不得不選擇終生不嫁人,心里難免有些抑郁。但既然選擇了立女戶,那便把立女戶獨自生活當做一件快樂的事情去享受,堅定地走下去。 她此時甚至覺得,豫王也該來聽聽覺明大師講法,那樣說不定,他就可以想通了。 覺明大師講完便退了場,眾人也紛紛散場。 一路上,師姐都抱著她的胳膊,大贊覺明大師的佛法與氣度。 “以后,覺明大師便是我最崇拜的大師了。而且,他是我見過最俊美的人了,比豫王都俊呢!”凈蓮十分興奮道。 連師姐這樣有些天然呆的,只聽了覺明大師一次講法,便如此崇拜覺明大師,還夸贊起覺明大師的俊美來。 可以想見,很快,覺明大師不僅會被民眾崇仰權(quán)貴追捧,還會成為一眾京城貴女的崇拜心儀對象。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京城貴女中,就刮起了一股瘋狂迷戀崇拜覺明大師的熱浪,比之前傾慕豫王更大膽更奔放更廣泛。 畢竟,豫王雖俊美,卻滿身惡名。 而覺明大師卻受萬眾景仰,還來自西域,又是混血,自帶一種神秘感。 這幫京城貴女,搶起官票來,一個比一個舍得出價。 就連師姐,也花高價搶了幾次票。本還有些心疼銀子,一聽說官票所得收益全都會用來救濟貧民,便再也不心疼了。 私庫受損嚴重的薛華斌此刻,正對著姚嘉瑯等人強烈譴責覺明大師。 “這個覺明,身為出家人,卻以美□□騙無辜少女,何其可惡!” “就是,說他沽名釣譽都是輕的,分明就是個招搖撞騙的花和尚?!币维樃胶偷馈?/br> “花和尚?你的意思是,他還會?”薛華斌一臉驚疑。 “那是當然,表哥,你最好把表妹看緊些,千萬別讓她被那個花和尚騙了心又騙身?!币维樚嵝训?。 薛華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隨即狐疑地看著姚嘉瑯:“你怎么又叫我表哥?還有,你這么關(guān)心華裳做什么?難不成,你想打她的主意?” “我哪兒敢呢,表妹不是出家人么,我想打她主意也打不著啊?!币维樳B忙辯解道。 薛華斌一想也是,這才放下疑心,轉(zhuǎn)頭攛掇豫王:“殿下這京城第一美男的名號還有那些個傾慕者都被那個外來的和尚搶了,就不打算做點什么?” 紀煊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道:“搶便搶了,又不是什么好東西,給他便是?!?/br> 薛華斌沒辦法,只好下了劑重藥:“聽華裳說,她師妹也和她一樣,自聽了那次佛法辯論后,很是崇拜欣賞那位覺明大師呢?!?/br> 紀煊平靜的臉色陡然變了變,他怎么就忘了,這世上許多女子比男子更喜美色,而阿堇就是其中之一。他也很清楚,前世許多次,她都是被他的美色所迷。 他雖沒見過這一世的覺明,卻也聽說過他的容色不輸于他。那么,阿堇像其她貴女一樣,因美色迷戀上覺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早知如此,他前些日子就不搜羅那兩張票,借薛華斌之手,送給她和她師姐了。 他當時只是想著,那官票稀罕,佛法辯論她可能也會感興趣,才想法子弄了兩張票。 可沒想到,就因為那兩張票,就讓她崇拜欣賞起那個覺明了。假以時日,崇拜變成迷戀,也很有可能。 紀煊一時懊悔不已,還有一種如臨大敵的緊張感。之前阿堇和楊柏軒定親他都沒這么緊張過,因為他很清楚,阿堇不會真的喜歡上楊柏軒。 但這次這個覺明,就不一定了。 紀煊想了想,要讓阿堇不再見到覺明,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覺明再公開講法。 “覺明此次來訪大梁,可帶了什么東西?”紀煊問。 “聽說從塔希爾帶了兩箱子佛經(jīng)還有一些佛像畫。”薛華斌答。 紀煊聞言勾了勾唇,既然帶了那么多佛經(jīng),那就先安心翻譯佛經(jīng)吧。 作者有話說: 文中佛法辯論相關(guān)內(nèi)容純屬作者胡謅,請勿當真~ 第七十五章 圣上接見覺明大師后, 將其封為大梁國師,并賜長明宮與其居住的消息傳出后,京城一片嘩然。 將一名異國僧人封為國師, 還允其住進皇宮, 大梁從未有過先例。 但受過覺明大師點化或是恩惠的百姓們, 則是歡天喜地地慶祝起來, 有這樣一位國師,百姓們必將深受恩澤。 一眾貴女則是既喜且憂,喜的是她們迷戀之人被封為國師,證明她們的眼光極好。憂的是,覺明大師被封為國師后, 第一個任務(wù)便是, 將帶來的許多佛經(jīng)典籍進行翻譯,這便意味著, 短時間之內(nèi), 覺明大師不會再公開講法了。 對貴女們來說,無法再親眼瞻仰覺明大師的圣容,簡直就是生命之痛。 與貴女們相反,馮堇卻將日夜與覺明大師同處。 原來,圣上不止命覺明大師翻譯佛經(jīng)典籍, 還準備挑幾名工匠,將覺明大師翻譯出來的佛經(jīng)刻在玉板上, 將覺明大師帶來的佛像畫刻成玉佛像, 以作珍藏。 不過, 覺明大師在朝上隨手指了指成國公腰間戴的玉佩, 言:“此玉佩雕工甚好?!?/br> 成國公腰間的玉佩, 正是出自馮堇之手。 于是, 圣上下令,封馮堇為正六品司寶,輔佐覺明大師,雕刻佛經(jīng)與佛像。 馮堇接到圣旨后,既驚訝又驚喜。 她正發(fā)愁該怎么立女戶呢,圣旨便來了。 大梁立女戶的條件很是苛刻,要么是無夫無子的寡婦,要么是有固定職役的女官。 如今得了這樣一道圣旨,馮堇自然欣然應(yīng)允。 收拾好行裝,馮堇便立刻進宮,到長明宮當值。 被宮人帶到長明宮偏殿時,見覺明大師正伏在案前翻譯佛經(jīng),他神情專注,旁若無人,似乎眼前的佛經(jīng)便是他的全世界。 馮堇跪坐在一旁,沒敢打擾,只從案邊撿起一張翻譯好的經(jīng)稿,看了一遍后,正準備動手雕刻,卻聽旁邊傳來一道清冷如玉的聲音。 “此乃廢稿,馮女官莫急?!?/br> 馮堇驚訝地抬起頭,見覺明大師伸出一根修長如玉的手指,點在她手中的經(jīng)稿上,道:“這個‘寤’貧僧用錯了,應(yīng)當用‘牾’。” 他的聲音如清泉擊石,悅耳動聽,馮堇呆了一瞬,連忙道:“這兩個字時常混用,國師也不算用錯?!?/br> 覺明大師搖了搖頭:“失之毫厘,謬之千里。”說完,親手整理了一冊文稿遞給她,交由她雕刻。 “多謝國師。”馮堇心中感嘆國師的嚴謹,也打起精神,爭取刻玉經(jīng)時不要刻錯。 日頭西斜,兩人一個坐在案前撰寫經(jīng)稿,一個跪坐在玉板前雕刻玉經(jīng),斜陽灑在兩人身上,渡上一層金光,和煦又靜謐。 不知為何,馮堇心中竟無比的安寧,仿佛覺明大師身上,自有一股讓人心平氣和的力量。 馮堇手下越刻越快,下刀越來越穩(wěn),不知不覺間,殿外天色已暗,而殿中,已有宮人點上了燭燈。 再看案后,覺明大師不知何時已經(jīng)盤坐起來,在閉目養(yǎng)神。 “國師?”馮堇喚了一聲,想要問他要下一冊文稿,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 難道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