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1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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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獵奇性質(zhì)的丑聞不久傳遍官場,就律法人情來說,車夫背主在先,梁懷夢吊打他意在懲處,并無殺心,賠錢即可贖罪。 但從道德層面出發(fā),他的行為就出丑狼藉了。 慶德帝認為他帷幕不修,為老不尊,不宜再在司法部門任職,貶為太仆寺少卿。 這衙門負責為朝廷管理車馬雜物,聽命于內(nèi)官監(jiān)。比起原任的刑部左侍郎品階雖然只降了兩級,地位名聲卻一落千丈,皇帝調(diào)他來這兒就是讓他夾起尾巴等致仕的。 柳竹秋對蕭其臻說:“梁懷夢已是秋后的螞蚱,這老家伙干過不少貪贓枉法的勾當,正好趁此一并清算。等我想好辦法再來與大人商量。” 她許久不與蕭其臻聯(lián)系,見面也只談公務(wù)。 蕭其臻這邊則是望穿秋水才得見伊人,被她對面無視的感覺比相思難過百倍,忍不住問出題外話:“你近來還好嗎?” 柳竹秋明白他心中所想,被他那含情脈脈的目光照射,也是頂著十二分的窘迫裝淡定,帶笑敷衍:“都好,大人呢?” 蕭其臻公務(wù)還算順遂,卻深受家事困擾。 蕭老夫人請了一堆媒婆為他推薦親事,強令他在年內(nèi)完婚。 蕭其臻任媒婆們滿舌生花,將那些女子說成毛嬙麗姬,終是冷淡如冰。 他已聽柳堯章委婉轉(zhuǎn)達柳竹秋回絕他的理由,也知道母親的偏見和固執(zhí)是不可逾越的大山,這樣的婚姻理所當然該受排斥。 可是他交出去的心收不回來,像賭徒將全部愛戀都壓在柳竹秋身上,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1。 無望的守候異常煎熬,他看著她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人面對篝火幻像,無法消除要命的寒意,只會加劇痛苦。 柳竹秋也怕見他哀傷的眼神,明明什么都沒做,卻像狠狠傷害了他。 她討厭這種無妄之災(zāi)似的壓迫感,不等他回應(yīng)便倉促告辭,決定以后盡量不跟他接觸。 經(jīng)過兩天調(diào)查,她得知梁懷夢的兒子梁大郞是個五毒俱全的敗家子,找孫榮幫忙設(shè)套誘其賭博。 梁大郞輸了許多錢,賭癮不減反增。孫榮找來的篾片們借機誘哄他盜賣家中財物。 梁懷夢為官二十多年,貪墨受賄的資產(chǎn)堆積如山,梁大郞偷偷挖幾鋤頭,家里人一時半會兒發(fā)現(xiàn)不了。 他將偷來的的東西交給贏家抵債,有了這條財源更放心揮霍。 不到半個月,錦衣衛(wèi)的人找上梁懷夢。說他家大少爺最近拿了許多價值連城的珍寶到各大當鋪典當,要求他說明這些財物的來源。 梁懷夢唬得神慌,看了差役遞來的清單,自己都不記得是何年何月得來的。 錦衣衛(wèi)辦事只求速度不講道理,見他夾七夾八說不明白,一聲號令動手抄家,學那給愚公搬山的夸虎、夸豹2,將梁家的金山原封不動搬回錦衣衛(wèi)衙門,只一晝夜便將衙門里的庫房填得滿滿當當。 按梁懷夢的俸祿和正當收入,十輩子都掙不來這么多錢。 慶德帝聞奏惱怒,命有司嚴審這條大蛀蟲。 張魯生親自負責審訊,在追查贓財來源時鞠問了汪蓉的案子。 彼時梁懷夢連續(xù)受審數(shù)日,意志早已崩潰,基本問什么答什么,但遇到這個問題便裝聾作啞。 柳竹秋事前叮囑張魯生切莫專注此案,以免引發(fā)閹黨懷疑。 張魯生便改口道:“我們清查你過去在刑部經(jīng)手的案子,發(fā)現(xiàn)好幾起的證據(jù)供詞都出現(xiàn)缺失,你現(xiàn)在老實補齊這些失蹤的部分,否則一律按枉法罪論處。屆時不止你腦袋搬家,你的妻兒也難逃干系?!?/br> 梁懷夢懂法,知道自己栽定了,只求給家人擋災(zāi),撿可說的部分交代了。 次日柳竹秋拿到了汪蓉遭刪除的供詞。 他說翁子壯在互市屠殺韃靼平民時,朝鮮使節(jié)團也在現(xiàn)場。 事涉邦國,怪不得梁懷夢要銷毀這段訊息。 希望有時就藏身在巨大的風險中,柳竹秋決定順著這條線索查找慘案的目擊者。 經(jīng)過多方打聽,得知當年那支使節(jié)團里不單有來京朝賀的使臣,還有幾十名留學生,其中一個叫權(quán)厚宰的青年至今仍在國子監(jiān)學習。 她打聽到權(quán)厚宰嗜吃,來北京后以飽嘗上國美食為要務(wù),朝廷發(fā)給的津貼幾乎都被他花在了飲食上。 柳竹秋尋思靠這事去跟權(quán)厚宰套近乎。下次面見朱昀曦時,求他借了個御廚使喚。 她在國子監(jiān)里的熟人多,請和權(quán)厚宰認識的朋友牽線,邀請他們到外宅做客,飯點時設(shè)盛宴款待。 權(quán)厚宰出身于朝鮮的兩班貴族,不到二十五歲,身高七尺,模樣周正。友人評價他誠實守信,頗有學識風度。 柳竹秋觀他性格靦腆,人多時不怎么講話,看得出處事謹慎。 但等到開席,他頓時變了個人,身體里注滿火熱的干勁,兩眼毫光迸發(fā),用還算文雅的姿勢一刻不停地夾菜、舀湯、咀嚼、吞咽,別人邊說邊聊,一杯酒沒喝完,他那邊三四碗菜已下肚了。 柳竹秋不斷命廚子加菜,悄悄觀察權(quán)厚宰,見他臉上喜色漸盈,像是吃爽快了,笑問:“不知今日的酒菜可還合權(quán)兄口味?” 權(quán)厚宰剛夾了一塊筍雞脯入口,正嚼得歡暢,聽她詢問匆忙咽下,笑道:“在下正想問溫孝廉家的廚子是哪里請來的,烹飪手段著實高妙,就拿這筍雞脯來說吧。鮮嫩滑爽,口感清新。在下來中國四五年,雞rou和筍都是常吃的,卻沒嘗過這樣好的佳肴?!?/br> 柳竹秋怡然解答:“小生家里的廚子曾是專為太子殿下烹制御膳的,自非尋常庖廚可比?!?/br> 權(quán)厚宰驚喜羨慕,問她是否能經(jīng)常吃到宮廷美食。 柳竹秋慷慨道:“殿下常有賞賜,歡迎諸位好朋友常來寒舍,大家共享美食?!?/br> 送客時贈送每位賓客一斤干海參二兩金絲燕窩。 過不多久她再找借口邀請權(quán)厚宰,拿黃鼠、蛤蜊、熊掌等珍稀佳肴招待他。 權(quán)厚宰身在異國,經(jīng)濟并不寬裕,從未像這樣暢爽淋漓地滿足過口福欲,每次都只恨肚皮小,但愿多長兩個胃來裝山珍海味。 如此一來而去雙方便混熟了,他也會贈送柳竹秋一些朝鮮國出產(chǎn)的土儀,換得的回禮則是市面上罕見的珍貴食材。諸如鮑螺、駝峰、燒麋、天鵝rou……全是柳竹秋從太子那里討來的貢品。 這日她又向朱昀曦求要新進貢的鰣魚,朱昀曦在見面時交給她。 柳竹秋打開裝魚的壇蓋,一股濃烈的腐臭沖鼻而來,她像被老虎咬了一口,趕緊扣住蓋子,退后苦嚷:“這真是鰣魚嗎?怎么這么臭?” 鰣魚自古是盤中珍饈,宋代劉植曾作詩贊之。 “香堪配杞菊,味不數(shù)菰莼。玉露雙酘熟,秋風一筯新。” 當年她隨父在廣西任上,每到春夏時節(jié)都能吃到新鮮鰣魚,用小火煎炸,其酥香鮮甜不一而足,真可謂人間至味。 哪像這壇子里的惡物,只合拿來催吐。 朱昀曦在她開蓋前就已捂住鼻子,蹙眉道:“這是本月剛到的冰鮮,我是一直不懂這鰣魚有什么好的,從小受不了這股惡臭,聞一聞?wù)於紣盒牡贸圆幌嘛??!?/br> 每年江蘇一帶捕撈鰣魚,先用來祭祀南京的孝陵,之后裝在冰鮮船里運往京城,預(yù)備六月初一祭祀太廟。 船只晝夜不停的航行,奈何夏季炎熱,冰塊不足以保鮮,運抵京城的鰣魚都已腐敗發(fā)臭,灑鹽腌漬后進獻皇家,早已失去其原味。 柳竹秋替鰣魚正名:“臣女在廣西時常吃新鮮鰣魚,真真味美可口,想這貢品跋涉千里來到京城,色味俱變,已是腐壞之物了?!?/br> 她聽說運送貢品的冰鮮船總在途中sao擾百姓,每到過閘時需動用上萬民夫拉纖,沿路的官府還得進獻大量冰塊供其使用。 有時地方河道需要筑壩防汛,為了等冰鮮船過境,經(jīng)常延誤工期,導(dǎo)致工程滯后破壞防洪任務(wù),勞民傷財,貽害多方。 她向朱昀曦講述這些弊端,詢問將來是否能革除這項進貢。 朱昀曦嘆氣:“這不像織造可以酌情蠲免,是太、祖定下的祭祀規(guī)矩,如何能改?頂多減少份額,就這樣都肯定有人反對。” 柳竹秋明白他的難處,遵守祖制是每一代皇帝即位的先決條件,猶如一副掙不斷的鐐銬緊緊套住天子臣民。 前人栽的樹可用以乘涼,倘若不許修剪枝丫,掉下來也會砸死人。 朱昀曦讓云杉端走礙眼的鰣魚,云杉知道此刻礙眼的還得算上他,退下就沒再回來。 朱昀曦讓柳竹秋坐到身邊,哄她吃加了多子丸的糕點。 柳竹秋每次見他都得接受這一賞賜,早已起疑,探問:“殿下老讓臣女吃這美容的藥膳,是嫌臣女貌丑?” 朱昀曦立刻端詳著她的臉否認:“你哪里丑?不是挺俊的嗎?” 柳竹秋正經(jīng)道:“您當初評斷臣女僅為中人之姿,臣女記得很清楚呢?!?/br> 朱昀曦揪住她的腮幫笑嗔:“小心眼,這都記得這么清楚?!?/br> “殿下的話是金科玉律,臣女怎敢忘懷?!?/br> “以前不喜歡,瞧著是一般,現(xiàn)在喜歡了當然越看越順眼了?!?/br> 他摟她入懷,捏著她的下巴仔細品鑒,真覺得世間所有美好都不及她可愛。 柳竹秋調(diào)侃:“殿下這話倒真像鄒忌夫人2的心態(tài)?!?/br> 朱昀曦反問:“你剛認識我時對我是什么感受?” 柳竹秋撒嬌:“這個臣女講過無數(shù)遍了,殿下乃人間絕色,臣女起初對您一見鐘情,如今是情有獨鐘?!?/br> 朱昀曦微微眄睨:“我看去年那個新科狀元何玿微生得很好,你覺得單就相貌而言我比他如何?” 柳竹秋未料他還惦記這條小辮子,忙鄭重表態(tài):“不用比,自然是殿下更好看?!?/br> 朱昀曦往下引申:“鄒忌的老婆因為愛他,夸他比徐公貌美。他的小妾出于畏懼,他的賓客有事相求,也都這么說。你屬于三者中的哪一種?” 第二、第三種肯定不能選,分明是逼她以妻室自居。 柳竹秋不愿給自己留把柄,另辟蹊徑道:“殿下比何玿微好看是事實,臣女 說實話罷了?!?/br> 聽不到期待的答案,朱昀曦頓失笑容,失望埋怨推著他步入煩躁,突然將她按倒在椅榻上,欺身壓住,在這掌控者的狀態(tài)助威下才敢向她施以逼迫。 “你為何總是故意逆著我的意思說話?在你看來我們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柳竹秋細致入微地感受到他的急切,依然冷靜求穩(wěn)。 “……自然是君臣……” 朱昀曦眼神抖動,像被狠狠抽了一鞭,伸手扯開衣領(lǐng),雪白的脖子和胸口灑著數(shù)點紅梅,全是昨日柳竹秋撒的野。 “這些痕跡是誰留下的?” “……臣女罪該萬死?!?/br> “世上哪有臣子敢這么對君王?” 他的怨氣摻滿憂傷,只令人心疼愧疚。 “事到如今你依然不曾對我動過真情?” 柳竹秋不想激怒他,也舍不得他傷心難過,忙絞盡腦汁想對策。 朱昀曦熟知她的作風,這樣只會逼出一些無用的詭辯,同時意識到他受患得患失的心情影響,犯了cao之過急的毛病,主動起身取消對她的禁錮。 看他垂頭喪氣地沉默,柳竹秋心臟不受控制地作痛,又不能急于哄慰,思索片刻進言:“殿下,臣女想給您看一樣東西?!?/br> 她說此物放在家里,請云杉去找瑞福取要。 云杉領(lǐng)命去了,朱昀曦和柳竹秋在房中沉默相對,氣氛微妙,似談判雙方的對峙,也有小情侶間的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