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2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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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魯生和左右內(nèi)官都很驚慌,即刻嚴(yán)肅質(zhì)問:“蕭大人,你說那帖子是你寫的,就請背出一段來聽聽?!?/br> 他取出帖子副本等著對照,蕭其臻憋紅臉吐不出一字,人們看他的神色就知他想做替罪羊,佩服他的勇毅,又嘆他迂顢。 張魯生小聲苦怨:“蕭大人,我們知道你仗義,可胡亂認(rèn)罪也是欺君啊,快回去跪好,莫再生事了?!?/br> 蕭其臻喪氣地回到原地,跪地時腦袋劇烈暈眩,霎時神志漆黑,等醒來已被同僚們扶住。 大家都勸:“大人有傷在身,保重自個兒要緊,斷不可強(qiáng)出頭了。” 忍耐也沒用,慶德帝聽說蕭其臻企圖為群臣頂罪,命人為他戴上木枷鐐銬以示懲罰。 百官見閣臣都難逃重責(zé)越發(fā)絕望,疑心皇帝想借機(jī)清除身子骨弱的老臣,為太子的新黨騰地方,心中悲怨難平。一些人哀哭流涕,暗嘆自己為官一場不過是給皇家做了一世牛馬。 申時一刻,錦衣衛(wèi)押送官員們自東華門出宮前往北鎮(zhèn)撫司。 此一去共三里多路程,皇城外圍觀的百姓見宮門里走出數(shù)百名身著太監(jiān)和女官服色的人,仔細(xì)看 他們有的留了胡子,有的頭上還戴著烏紗帽,正是被扣留的大臣們。 “老爺們怎么這幅打扮?” “是被人逼迫的吧?!?/br> “士可殺不可辱,皇爺這樣對待百官也太過分了?!?/br> “小聲點,想被殺頭嗎?萬歲爺最仁慈不過,這定是底下的jian人作梗。” …………………… 街道兩旁群議洶洶,過去民眾以為只有唐振奇為首的閹黨敢恣意凌虐大臣,今日見此陣勢,都猜測宮里又出了只手遮天的大jian宦。 眾官相互攙扶,跌跌撞撞走著,不斷有人摔跟頭。那些昏迷的也不例外,被同僚架住,拖拽前行。 百姓平時很討厭這些作威作福的官僚,但此時看他們被整治得凄楚可憐,不由得義憤填膺。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科舉是平民晉升的唯一途徑,幾乎每個士大夫都是過五關(guān)斬六將考上進(jìn)士的讀書人,在老百姓心目中有著崇高的地位,絕不該遭這罪。 一些販夫走卒爭相提來面點酒水,追著送給官員,不少人遭到校尉們的驅(qū)趕打罵,其他人見了仍前赴后繼毫不畏縮。 有良心的官們沒想到危難時冒險救助他們的竟是這些卑微小民,都深感慚愧,收了食物和水便取出銀兩珠寶相酬。 百姓都拒不接受,還高聲寬慰:“老爺們莫怕,咱們?nèi)f歲圣明,不久定會明白你們的冤屈?!?/br> 百官聽了只苦笑哀嘆而已。 隊伍行至北鎮(zhèn)撫司所在的帽兒胡同前,迎面一騎飛馳而來,擋住去路。 馬背上跳下一位玉面虬髯的青年官員,不少人已認(rèn)出是忠勇伯溫霄寒,領(lǐng)隊的張魯生連忙迎上去。 “爵爺,你怎么來了?” “我來向張廠公檢舉匿名者,他人在何處?” 得知張選志在隊伍末尾,柳竹秋昂首走向人群,張魯生陪同在側(cè),官員們見了都驚奇慌張地讓開通路。 柳邦彥正被長子次子攙扶行進(jìn),見隊伍前端停滯還很納悶,翹首張望時竟看到女兒大步走來,立時震愕。 柳堯章和父親一個表情,柳堯范、柳堯哲初看溫霄寒只覺格外眼熟,走近了才認(rèn)出是meimei柳竹秋,也被無法形容的驚異轟去魂魄。 柳竹秋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旁走過,默默向親人們道別。 快到隊伍尾端時,她看到了披枷帶銬的蕭其臻,這才忍不住停步問候,接著迅速掏出手帕替換他頭上濡濕的紗布。 蕭其臻還當(dāng)她已啟程去宣府了,見她以溫霄寒的姿態(tài)在這危險場合露面,不禁忐忑。 “你來做什么?” 柳竹秋堅定地答出四字:“來救你們?!?/br> 言罷毅然決然走向不遠(yuǎn)處滿臉期待之色的張選志。 老太監(jiān)以為她想到救人的辦法了,欣笑:“爵爺你可來了,你看這情形該如何是好?。俊?/br> 柳竹秋從容跪下,在他變色時朗聲宣話:“那匿名帖子的原文是我寫的?!?/br> 此話一出,萬眾啞然。 張魯生猜她想學(xué)蕭其臻舍己救人,急忙阻攔:“爵爺快別犯糊涂了,你看看蕭大人,他剛才也想當(dāng)英雄,結(jié)果就變那樣了。” 柳竹秋說:“我沒有冒認(rèn)罪名,諸公若不信,請聽我當(dāng)場背誦帖子內(nèi)容?!?/br> 她流利背起奏書原文,人們被她鏗鏘有力的聲音吸引,聽到那些一針見血,振聾發(fā)聵的抨擊,都因驚詫、恐懼、激賞、欽佩面面相覷。 張選志仍不信她是匿名者,小聲急責(zé):“忠勇伯,剛才我私下給你看那帖子是想讓你找線索,不是讓你背下來背過的!” 柳竹秋義切辭嚴(yán)道:“公公有所不知,這奏疏原是我堂堂正正經(jīng)由通政司遞上去的,今日不知怎地變成匿名帖子散布至宮中。您手里那份帖子只節(jié)選了我部分諫言,卻剔除了我稱頌陛下功績的部分,分明想激怒龍顏,借陛下之手誅殺我,現(xiàn)在還使這么多官員無辜受害,鬼蜮之心,罄竹難書。請您速速進(jìn)奏陛下,求他嚴(yán)厲徹查!” 她取出遞交奏疏時通政司衙門給的回執(zhí)作為證據(jù)。 四下里物議沸騰,官民都情緒激動。 張選志眼瞅鍋蓋按不住了,沖柳竹秋苦叫:“溫霄寒,我若照這話上奏,你多半會當(dāng)場掉腦袋,你可得想仔細(xì)了!” 柳竹秋果敢道:“奏疏上遞都會走流程,我就不信jian賊能做到不留痕跡。廠公現(xiàn)在去清查各個環(huán)節(jié),必能找到證據(jù)證明我說的都是實話?!?/br> 官員的奏疏都有正副本,一齊上交通政司,正本轉(zhuǎn)去內(nèi)閣,副本轉(zhuǎn)六科,六科還會謄抄一份轉(zhuǎn)給報房。 章皇后在外朝沒剩多少勢力,不可能每一環(huán)都做手腳。 張選志無奈,只得回宮奏報慶德帝。 慶德帝聽說帖子竟是溫霄寒寫的,氣得掙扎爬起,戟指怒目道:“朕向來待此子不薄,他焉敢這樣欺辱朕!傳旨,革除官爵,就地斬首!” 張選志悚懼伏地:“那匿名貼或許真不是他所為,求陛下先追查陰謀策劃者,過后再行處置?!?/br> 慶德帝捶床咆哮:“就算不是他干的,他在書上那樣罵朕,還當(dāng)著外面的民眾宣揚(yáng),置朕的尊嚴(yán)于何處?速去斬決,再敢多言,同罪論處!” 張選志伺候慶德帝多年,沒見過這等殺氣沖天的架勢,栗栗危懼地爬出門去。 將出乾清宮時,朱昀曦追上來,不顧體統(tǒng)地扯住他懇求。 “公公先等等,待孤再去求求父皇?!?/br> 張選志怛然道:“殿下莫難為老奴了,老奴方才就是為溫霄寒求情,爭些陪他掉腦袋,再不趕緊遵旨辦差,這條老命真就保不住了?!?/br> 朱昀曦攔不住他,只得退一步。 “你走慢些,為孤爭取些時間總可以吧???” 他救人心切,張選志也不忍見死不救,計較一回說:“老奴仍從東華門出去,這樣能晚到一刻鐘,其余的只能看您的本事和那小子的造化了?!?/br> 朱昀曦匆匆返回父皇的寢殿,剛走進(jìn)臥房,慶德帝便劈頭威脅:“你敢替那反賊求情,朕就廢了你的太子之位!” 在場人等無不悚然,朱昀曦如同爬山時一腳踩滑,趕忙抓緊石壁穩(wěn)定身體,深吸一口氣上前跪下。 “父皇此刻殺了溫霄寒,歹人的jian計便得逞了?!?/br>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紙條向皇帝展示,紙上只寫著一個“中”字。 慶德帝明白他在暗指中宮,心頭遽然一顫。 朱昀曦急不失穩(wěn)地進(jìn)言:“外臣沒有內(nèi)官配合,不能在宮中秘密投遞那么多封匿名帖子。那人在宮里盤踞這么多年,根系埋得極深,您能斷定她沒有隱藏的爪牙嗎?” 這點慶德帝還真不確定,過去他與章皇后情篤時一度將宮廷內(nèi)務(wù)全權(quán)委托她打理,十余年間皇后不知暗中培植了多少勢力。 朱昀曦又說:“溫霄寒是言官,哪怕上疏時言語失當(dāng)都能免死。她若因畏罪才投遞匿名帖子,現(xiàn)在更不會出來承認(rèn)。兒臣剛才在外面聽到張選志的奏報,已派人去通政司、內(nèi)閣和六科查找她的奏疏。假如查明他在撒謊,到那時將她千刀萬剮也為時不遲。倘若他說的是真的,那您現(xiàn)在殺她便又遂了歹人心意了。” 他小心觀察皇帝的神色,忍住急躁,等他的氣息慢慢放緩方大膽膝行至床邊,握住父親的手懇切道:“那人痛恨我們父子倆,利用您病中急躁以售其jian。您重罰百官已惹微詞,再當(dāng)著臣民不問皂白斬殺大臣,更會令他們誤解您啊?!?/br> 柳竹秋了解慶德帝好面子的心理才選擇當(dāng)眾背誦那封帖子,為自己爭取生機(jī)。 果不其然,慶德帝受太子提醒恢復(fù)一點理智,心想貿(mào)然殺了溫霄寒,真顯得自己心虛,好像變相承認(rèn)他罵的那些話屬實。到時這小子如愿成了名垂青史的賢臣,這頂硬扣上來的暴君帽子便甩不掉了。 “皇兒言之有理,你速去追上張選志,讓他遲些時候再行刑?!?/br> “父皇圣明!” 朱昀曦謝恩后急速出殿,顧不上乘轎輦,帶頭飛跑著沖向神武門,出宮門后騎馬攔截張選志。 他不斷揮鞭,侍從們都追不上,急得嘶聲呼喊:“殿下慢些!危險!” 朱昀曦正跟鬼差拼時間,哪敢稍停,一面乞求上天賜給他魯陽揮戈2的神力,一面又恐懼地想待會兒若看到柳竹秋身首異處的情狀,他會不會當(dāng)場崩潰。 張選志已返回帽兒胡同口,頻頻回望不見有人追來,料想無望了。狠下心當(dāng)眾宣布:“溫霄寒匿名散布妖言,欺君罔上,罪無可恕,著革去官爵,就地斬首!” 人群嘩然,柳竹秋悄然握拳接受這個意料中的結(jié)局,官校來脫她的官服時她泰定道:“我自己來?!?/br> 然后一絲不亂摘下烏紗,解下玉帶,褪下官袍依次遞出去。 蕭其臻拖枷戴鎖趕來求情,柳堯章也連滾帶爬跑過來,二人一齊跪在張選志跟前苦苦哀求,何玿微等青年官員迅速加入進(jìn)來。在場百姓素仰溫霄寒賢名,也都齊刷刷跪地哭求。 柳邦彥聽說女兒將被斬首,一頭暈死過去,柳堯范、柳堯哲忙著搶救他,又生怕meimei暴露真身連累他們,忍不住惶急大哭。 場面混亂,張選志明白不立刻處決人犯可能釀成嘩變,被迫叫官校們拖開死命護(hù)住柳竹秋的蕭其臻和柳堯章,命刀子手行刑。 利刃逼近,柳竹秋大聲向張選志提出最后的請求:“張廠公,請讓柳叔端為我收尸!” 由三哥料理后事,她的身份便不會暴露。 張選志點頭應(yīng)允,難過地轉(zhuǎn)過頭去。 柳堯章聽了meimei的話,痛徹心扉,拼命想靠近她,被官校們死死按在地上。 蕭其臻揪心注視柳竹秋,以為她不會再留意他,然而在行刑人舉刀時,她忽然轉(zhuǎn)頭看向他,微笑著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被噪音淹沒,通過口型可判斷是“謝謝”二字。 蕭其臻淚臉滿面地埋下頭,不敢面對殘忍景象,其他人也一樣。 張選志正閉著眼睛,手下忽然輕輕拍他。 “公公,太子殿下來了?!?/br> 老太監(jiān)沒等親眼看到朱昀曦,便惶急回頭沖正欲揮刀的行刑人大吼:“刀下留人!” 現(xiàn)場太吵,聲浪麻痹了行刑人的耳朵。 幸好張魯生注意到叔公這邊的動靜,距離行刑人又只三丈遠(yuǎn),急忙間不容發(fā)地縱身上前,飛起一腳踢中他,那奪命的刀鋒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銀弧,劈中地面。 絕望的人們被大眾的噓聲驚醒,只見太子已策馬而來。 朱昀曦頭頂汗霧蒸騰,目無旁人地凝視柳竹秋,忘記掩藏憂切。 四目相對,柳竹秋也心潮起伏,不知他將帶來怎樣的消息。 官民們紛紛向太子行禮,張選志搶到馬前,提心吊膽問:“殿下何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