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2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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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其臻心懷坦蕩,未曾記恨過君上,忠謹請命:“微臣蒙陛下恩遇,為國為君,萬死不辭?!?/br> 朱昀曦說:“眼下六科內(nèi)出了很多歹人,在朝中結(jié)黨營私,標同伐異。朕命你即日起率刑部官員全面徹查,揪出jian邪,整肅朝綱。” 六科給事中是言官里最生猛的隊伍,他們的議政范圍廣泛,可參與研討軍國大事,選撥高級官吏,裁決重大刑獄。官職雖只七品到從七品,卻能牽制高官重臣。 朝廷設(shè)立這一官職本意是平衡朝中不同利益集團和政治力量,保證朝廷決策的可行性,但近來卻被黨爭利用。 六科給事中們受各自所屬派系cao控,攻訐政敵、阻撓國策、公開與皇帝唱反調(diào),如今正充當著反對稅改的急先鋒。 蕭其臻明白皇帝想釜底抽薪,制約黨爭也是他當前的政治訴求,斗志昂揚地領(lǐng)旨。 “微臣這就去衙門報到。” “且慢。” 朱昀曦還想試探一下蕭其臻是否仍惦記柳竹秋,若他還想著那女人,必然舊怨未平。 “滎陽君已和陳良機的長孫成婚了,就住在原來的忠勇伯府,你可抽空前去拜望?!?/br> 蕭其臻了然,端肅道:“微臣目下將以公務(wù)為重,待臣妻進京,讓她代微臣前去便是?!?/br> 他換馬接力,日夜兼程才能在二十天內(nèi)趕到京城,妻小都還在路上。 朱昀曦問:“當日先帝為你和左氏賜婚,你們夫婦婚后感情如何?” 蕭其臻誠懇應(yīng)答:“回陛下,臣妻淑德恭儉,是難得的賢婦,襄助微臣甚多,現(xiàn)已為微臣養(yǎng)育一子一女。微臣家庭美滿,時常感念先帝恩賜良緣。” 朱昀曦笑道:“你該感謝柳竹秋,是她向先帝請奏將左氏許配于你的?!?/br> 他不知道柳竹秋早已向蕭其臻坦白過,還想用誅心之言刺探虛實。 蕭其臻平靜道:“滎陽君已向微臣夫婦說明此事,我們也已當面致謝。” 朱昀曦頗為詫異,隨即為暴露小人之心而羞惱,尷尬地準他告退。 他回到乾清宮換上禮服準備帶領(lǐng)后妃去陪太皇太后歡慶元宵,陳維遠忽然送來密報。 “惠音師太進京了,現(xiàn)住在大悲巖觀音寺,老奴派人去服侍,她都堅拒,只想與您見一面。” 朱昀曦登基后派遣錦衣衛(wèi)去金華秘密保護生母,日前已接到奏報說惠音離寺上京,她不肯接受錦衣衛(wèi)車馬護送,堅持獨行,校尉們只好暗中跟隨。 他料想母親不愿享受皇家照顧才跑去寺院借宿,心疼郁悶,決定明天便出宮去拜見她。 作者有話說: 1出自《論語.為政》孔子說:“看一個人的所作所為,應(yīng)看他言行的動機,觀察他所走的道路,了解他心安于什么事情。感謝在2022-08-03 22:50:29~2022-08-04 23:11: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藍花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子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次日辰時朱昀曦秘密駕臨大悲巖觀音寺, 東廠督主楊自力比他先到一步,接駕時奏告:“奴才剛?cè)ハ驇熖埌?,她老人家說她容貌損毀, 恐驚了圣上, 請求隔著屏風見駕?!?/br> 兒不嫌母丑。朱昀曦當然不同意, 讓他去轉(zhuǎn)告惠音。 “朕聞佛祖有云, 塵世中人以容貌為美,而身不貪錢財,口不發(fā)惡言,心不起邪念方為真美。朕雖凡人,亦有向佛之心, 請師太莫要見棄?!?/br> 楊自力去帶話, 稍后轉(zhuǎn)來說:“師太請陛下去禪房相見?!?/br> 朱昀曦期待而緊張地步入惠音下榻的禪室,見一緇衣女尼立于禪床邊, 正雙手合十朝他下拜。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生母了, 快步搶上去雙手扶起。旋即近距離看清對方結(jié)滿紅痂粗如樹皮的丑陋面孔,不由得倒吸一口氣,暴露驚懼。 惠音低聲嘆息:“罪過罪過,貧尼到底還是嚇著萬歲了?!?/br> 朱昀曦自幼受章皇后厭惡,沒體會到母愛, 后來知道生母另有其人,便存了找補心理, 幻想著生母是疼愛他的。是以雖未與惠音相處過, 仍將其視做慈親。見她的臉毀壞得比想象中更嚴重, 頓時悲痛難禁, 抓住師太雙手淚盈于睫。 “您受苦了……” 惠音安詳?shù)溃骸爸T般劫難皆為因果, 貧尼償還業(yè)債是好事, 萬歲不必為貧尼難過?!?/br> 朱昀曦聽她說話語氣溫柔慈祥,正符合設(shè)想,亦喜亦悲地跪下,要對母親行大禮。 惠音阻止:“萬歲是天子,貧尼如何受得起?” 這三年她拒絕皇家優(yōu)待,顯然不愿與兒子相認,朱昀曦凄楚告解:“師太乃佛門高士,就當我這三個頭是向佛祖磕的,愿我佛保佑普天下的慈母都能有孝子侍奉,普天下的幼兒都能得慈母呵護?!?/br> 他發(fā)了愿心,惠音不再阻止,替他默念觀音菩薩心咒,連念三遍,朱昀曦的頭也磕完了,起身請惠音到禪床上落座。 惠音請他坐到客椅上,直言不諱道:“貧尼進京面圣,是有一事告知萬歲?!?/br> 朱昀曦派去調(diào)查春梨的特務(wù)已探得春梨入京前曾去金華南山寺求見惠音,猜得出生母來意,略帶窘迫地問:“師太是來為柳竹秋求情的?” 惠音搖頭:“貧尼身在方外,不該理會紅塵中事,何況萬歲已賜予柳施主好歸宿,轉(zhuǎn)善緣為善果,貧尼著實為諸位高興。” 朱昀曦想陳尚志雖是母親的親外甥,畢竟是個傻子,稱其為好歸宿,怎么聽都像諷刺。 他不敢生怨氣,恭敬請教:“那師太想告訴我什么呢?” 惠音說:“這是一樁舊事。四年前貧尼還在保定廣化寺修行,一日一位少婦前來拜訪,自稱家住京城,丈夫姓褚,并非其婆母親生,自幼飽受冷待,成婚后又為尋找生母下落抑郁成疾。這褚娘子心疼丈夫,替他多方奔走尋母,夢中受菩薩指點來向貧尼求助。說起她丈夫的難處時痛哭不止,疼惜愛憐之情溢于言表?!?/br> 朱昀曦心顫神搖,忍耐著聽完,失聲問:“那少婦就是柳竹秋?” 惠音微微點頭。 他心臟像重重挨了幾刀,自言自語道:“她說我是她的丈夫……她對我當真如此深情?” 惠音輕嘆:“彼時貧尼見她那樣心疼丈夫,忍不住提醒說:‘愛之深責之切。娘子深愛尊夫,對他的期望必然很高,假如將來不能如愿,恐會因此受傷?!髞砘叵脒@句話是何滋味,真讓貧尼不忍細思啊?!?/br> 朱昀曦聯(lián)系春梨的供述,終于相信是他辜負了柳竹秋的厚愛,追悔莫及地吞聲痛哭。 惠音柔聲開導:“佛云:‘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1’,依貧尼看萬歲與柳施主的緣分至今未斷,只是緣相產(chǎn)生了變化。萬歲還執(zhí)著于前一種緣相才會痛苦糾結(jié),正所謂一念不通全體現(xiàn),六根方動被霧迷,因有所住,故有所欲;有欲有求,則自加纏縛,能不苦痛煎熬?若萬歲放下執(zhí)著,隨緣任運,則心魔消退,重得自在。” 這話的含義也與春梨的請求相似,朱昀曦疑心誰都不會疑心無欲無求的生母,忍淚悔恨道:“多謝師太教誨,我以前有己無人,方得此報,今后定痛改前非,但愿還能補過。” 惠音含笑道:“萬歲能有所悟,貧尼的愿心已了,這便告辭回金華了。” 她起身收拾包袱,朱昀曦急忙勸阻:“我已命人在京郊建好禪寺,專供師太清修,請師太留下,讓孩兒得以盡菽水之義。” 他真情流露,惠音當即鄭重告誡:“佛心有情亦無情,普度眾生曰有情,斷絕六欲曰無情。萬歲身系萬民,正如同世間佛,不可以私心奪公心,以小愛廢大愛?!?/br> 她的暗示很明顯,朱昀曦的血統(tǒng)對穩(wěn)固皇位至關(guān)重要。楊自力等太監(jiān)和錦衣衛(wèi)見皇帝這般看重一名毀容的中年女尼已很疑惑了?;菀羧粼诰┏嵌ň?,接受皇室供養(yǎng),鐵定惹出流言蜚語,讓朝野對天子的身世重起爭議,不僅當年慶德帝為保住太子名分殺的那些人白白掉了腦袋,朱昀曦的權(quán)威也會大大受損,處境將更為不利。 朱昀曦理會母親苦心,悲傷難禁道:“師太孤身在外,今后若有病痛誰來照顧您呢?” 惠音笑道:“貧尼剛才說了,諸般劫難皆為因果,貧尼有佛菩薩指引,一切隨緣而安,請萬歲不必掛心?!?/br> 她掏出手帕為朱昀曦拭淚,朱昀曦知道這是他此生唯一能享受母愛的時刻,終忍不住抱住師太,釋放二十余年未得慈母呵護的委屈。 惠音以佛門子弟的柔腸接納他,慈悲叮嚀:“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yè)報。貧尼原系罪孽深重之人,萬歲若可憐貧尼,還請賜貧尼一個善果?!?/br> 當年她身不由己懷上龍種,如今兒子登基稱帝,一手掌控九州萬方的禍福,她是造孽或是積德,全看他今后的作為。 朱昀曦泣不成聲允諾:“孩兒發(fā)誓,定會做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為您積壽積福?!?/br> 惠音離去,他在禪房逗留到午時,楊自力回奏說錦衣衛(wèi)已悄悄護送師太出京了。 母子短暫團聚令朱昀曦深切體會到“緣去不可留”,忍痛回宮處理政務(wù),靠忙碌麻痹自我,可到了晚間由內(nèi)而外的空虛感向他張開血盆大口,他內(nèi)心的空洞不止源于母親遠去,還因為被他不慎丟失的那個人。 娘說我和柳竹秋緣分未盡,只是緣相變了,那我該怎么做呢?現(xiàn)在去見她能得到轉(zhuǎn)機嗎? 他迷?;靵y,命人鋪設(shè)香案,沐浴更衣后誠心祝禱一番,以金錢起卦,搖出一個乾卦。 乾卦代表事物從發(fā)生到繁榮的過程,亦代表主客雙方旗鼓相當,對立則為不相上下的勁敵,合作則是共贏的伙伴。 且乾卦屬金,金在四時中指代秋天。 “秋”,不正指代柳竹秋嗎? 朱昀曦以為得到上天指示,急命人備車轎,要出宮造訪滎陽府。 陳維遠規(guī)勸:“天已晚了,陛下這會兒出去,宮門不能按時下鑰,恐惹流言啊?!?/br> 朱昀曦執(zhí)拗道:“朕只能晚上去,你讓單仲游今晚去五軍營值房,朕待會兒去那里過夜,挑幾個忠誠穩(wěn)重的人跟著朕,到了門禁時分準時下鑰便是。” 朱昀曦即位后提拔單仲游為五軍營的總兵官,替他掌控兵權(quán)。當初爭這個位置險些和文官們撕破臉,貶黜了好幾個“死諫”的大臣,不過成果很值,至少能保障他在京師以內(nèi)來去自如。 陳維遠覺得主子今晚情緒不穩(wěn),指不定會出事,將宮中事交給楊自力代管,陪皇帝微服出宮。 朱昀曦來到滎陽府外,對陳維遠下達旨令。 “待會兒先把開門的人扣住,不許往里通報,再去找到陳尚志,把他也扣了,剝下他的衣裳拿來給朕穿換?!?/br> 萬乘之尊竟要冒充傻子,陳維遠匪夷所思地望著他,懇請他三思。 “滎陽君那般機敏,定會認出來啊。” “快去!” 朱昀曦煩躁催促,他正是顧惜君王體面才想出以桃代李的法子。知道這戲法瞞不住柳竹秋,只想看看她的反應(yīng),由此判斷她是否真如惠音和春梨所言,對他仍有余情。 跟來護駕的錦衣衛(wèi)們敲開滎陽府大門,亮出北鎮(zhèn)撫司的腰牌警告閽人:“我們是替皇上來辦差的,你不聲張便一點事沒有,敢亂喊一聲立馬剁了你?!?,之后押著他入府。 此時府里各處都還亮著燈,錦衣衛(wèi)脅迫閽人帶路尋找陳尚志,將路遇的下人逐一扣住抓去門房 閽人說:“姑爺多半在我們縣君屋里,一叫他必會驚動縣君。不過他有時也會在內(nèi)書房玩耍,只能先去碰碰運氣了?!?/br> 他們運氣不壞,今日有人將陳良機生前寄放在外的兩箱珍貴藏書送來滎陽府,陳尚志正在內(nèi)書房整理書籍,聽到敲門聲趕忙裝傻應(yīng)對。 閽人謊稱李五找他,騙他開了門。 目標剛現(xiàn)身錦衣衛(wèi)便如狼似虎地撲上去按住堵嘴,拖進書房扒去他的外衣用繩索捆綁。 他們下手粗魯,嘴上卻哄著:“陳少爺莫慌,我們是奉旨辦事,您暫且委屈一下,待會兒便給您松綁?!?/br> 說完用黑布蒙住他和閽人的眼睛。 陳尚志只當朱昀曦又要迫害柳竹秋,急得在地上打滾亂扭。 錦衣衛(wèi)將他牢牢綁在椅子上,為防他脫衣著涼,還給他披上自家的斗篷。 陳尚志掙扎無果,心急如焚,忽聽腳步聲響,屋里又進來幾個人,門吱呀關(guān)上了。 察覺那幾個錦衣衛(wèi)的呼吸聲明顯減弱,顯示出敬畏之意,陳尚志判斷來的正是皇帝,他憤怒地用力吸氣,若能咬碎堵嘴的布巾,定會不顧后果痛罵。 朱昀曦已換上他的衣衫,冷漠打量一眼椅子上的傻表弟,隨意地走到書案前。 案上鋪著一幅將要完成的鴛鴦戲蓮圖,他認得柳竹秋的畫風,只見畫卷右邊的空白處題著一首五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