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2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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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梨趕到長春宮見到闊別多時的舊主。 柳竹秋看她頭梳多寶?髻,身著富麗宮裝,已是尊貴的王妃扮相,再看看她隆起的肚腹,心中嘆惋不已,先屈膝向她行臣禮。 春梨急忙攔阻,含淚懇求:“小姐切莫如此?!?/br> 柳竹秋說:“娘娘現(xiàn)是貴人,臣女不能失了禮節(jié)。” 春梨屏退侍婢,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看她精氣神都還健旺,這才放心開口:“小姐還在怪我任性妄為嗎?我這么做都是為了遵循你和蔣媽的教誨啊?!?/br> 事到如今責(zé)怪她已于事無補,柳竹秋嘆道:“娘娘的心意我都明白,可你犧牲的未免太多了?!?/br> 這丫頭是她一手養(yǎng)大的,雖為奴婢,卻沒受過下人的委屈,二十出頭便要在等級森嚴的宮廷里度過一生,就如同從亮處踏入深不見底的黑巷。 春梨久久望著她,忽然露笑:“小姐不用憐惜我,我一點不委屈。管子說得好‘君子使物,不為物使’,每個人讀這句話都會有不同感受。我的理解是人要學(xué)會利用外界事物,而不是受外界牽制。對我來說皇宮和深宅沒有區(qū)別,我從小住在深宅里,跟你讀書習(xí)文,聽你解說天下事,并不覺得壓抑憋悶。最近這兩三年跟你四處游歷,眼界開闊,見識也增長了,已能領(lǐng)悟‘心中有天地,不為外物欺’的妙諦。紫禁城只能關(guān)住我的rou身,我的心依然是自由的,而且正在向我期待的目標靠攏?!?/br> 柳竹秋記得她曾分析說女子想掌控人生須得找個能受其控制的男子,而最聽女人話的男人就是“兒子”。 瞅一眼她的孕肚,凝重發(fā)問:“這孩子是你自愿懷上的?” 春梨躊躇滿志地與她雙手相握:“小姐,我們離成功只一步之遙了,等垮過這道坎,你想做的事都將實現(xiàn)?!?/br> 柳竹秋不太相信她的暗示,詫訝道:“陛下要立你肚子里的孩子做太子?” 許應(yīng)元說朱昀曦曾帶春梨去廣東的南海觀音寺求子,他已經(jīng)有那么多兒子了,按說不該在意春梨這胎生男生女,除非別有目的。 春梨莞爾:“這是我和陛下的協(xié)議,再過不久你就會知道?!?/br> 她伸手撫摸柳竹秋的腹部,問:“你臨盆的日子算好了嗎?是這個月底,還是九月初?” 柳竹秋直覺春梨與朱昀曦的協(xié)議牽涉到她,暫且忍住不問。 春梨收回手,正色道:“此番陛下的病很可疑,他若有失我便功虧一簣,你定要設(shè)法挽救他?!?/br> 她向柳竹秋說明朱昀曦患病以來的種種癥狀,取出偷偷抄錄的太醫(yī)歷次開出的藥方供她查看。 柳竹秋看那些方子里多是性味甘寒的藥,南方炎熱潮濕,朱昀曦若因地氣染疾,這樣的藥方倒無不妥。具體情行還得等見到病人,親自診察后才能做判斷。 酉時三刻,云杉在陸君越接應(yīng)下進宮,辛萬青受馮如月拘管,未能提前收到消息,著實吃了一驚。 馮如月命云杉到東暖閣見駕。 云杉到來,先叩拜皇后,緊跟著跪爬到朱昀曦床前。 看到主子的病容他不禁寒心裂膽,惶急哭喊道:“陛下,奴才回來了,求您睜眼看看奴才……” 辛萬青不陰不陽呵斥:“云杉,你哭這么大聲想讓外面以為陛下出事了嗎?皇后娘娘還在這兒呢,你也稍微注意點體統(tǒng)!” 云杉忙止了哭,重新跪向馮如月,取出懷里的圣旨呈上:“娘娘,奴才是奉陛下之命回來的,這是他在廣州時頒給奴才的密旨,請您過目?!?/br> 玉竹接過轉(zhuǎn)呈馮如月,馮如月看內(nèi)容與柳竹秋說的一致,命玉竹當(dāng)眾宣讀。 這套流程走過,云杉便可就職了。 辛萬青卻乍然插話:“娘娘,這圣旨不是從大內(nèi)發(fā)出去的,照規(guī)矩應(yīng)去司禮監(jiān)文案庫取出副本對照方可執(zhí)行?!?/br> 圣旨一式兩份,一份頒給接旨人,一份由皇宮文案庫收藏。朱昀曦在外地頒旨,都會即時派人將圣旨副本送回皇宮歸檔。 馮如月命人去司禮監(jiān)取副本,怎料侍從回說:“奴婢們翻遍了當(dāng)月文檔,沒找到云公公這份圣旨。” 云杉大驚,憤然嗔視辛萬青,明白是他作梗,向馮如月急辯:“娘娘,這份圣旨真是陛下頒給奴才的,副本不是丟失,而是被jian人毀去了!” 辛萬青喝罵:“好你個云杉,還敢惡人先告狀。陛下南巡期間頒布的詔令司禮監(jiān)都有存檔,怎么其他的沒少,唯獨少了你的?我看分明是你偽造圣旨,妄想趁陛下病中渾水篡權(quán),行謀逆之事!” 罵完請求馮如月下令逮捕云杉,嚴加拷問。 馮如月素知云杉忠于皇帝,又有柳竹秋敲警鐘,覺得辛萬青露了馬腳,鎮(zhèn)定地維持局勢,嚴斥雙方:“陛下正病著,你們這些刁奴竟在病榻前喧嘩攻訐,還不掌嘴!” 等二人自抽了十幾個耳光,她又和緩道:“本宮料云杉還不敢如此猖狂,多半是司禮監(jiān)歸冊時不謹慎,放到別處去了,再派人仔細找?!?/br> 她命玉竹去監(jiān)督,玉竹收到眼色,出了乾清宮讓別的宮人頂了差事,自己跑去長春宮向柳竹秋和春梨報信。 辛萬青的手下看出異常,想去通報,奈何皇后娘娘在場,他們不敢入內(nèi),只能在殿外梭巡。 柳竹秋聽說圣旨副本失蹤,料想被辛萬青銷毀了,處置不當(dāng)云杉就會以欺君論罪。 春梨說:“我記得密旨是用仙鶴紋的錦緞寫的,沒加卷軸,皇帝行寶正由我收著,趕緊照抄一份蓋上璽印便可混過去。” 但去乾清宮取圣旨定會招人懷疑,行跡敗露就真坐實偽造圣旨的死罪,馮如月也難護著他們。 柳竹秋喜道:“我在家時看過那道圣旨,字跡和質(zhì)地也還記得很清楚?!?/br> 長春宮就有她們所需的錦緞,玉竹找出來,柳竹秋按記憶中的尺寸裁好,動筆默寫內(nèi)容。 她在江南時跟一位文書高手習(xí)得偽造他人筆跡的技法,模仿到了□□分像,有馮如月協(xié)助遮掩,問題不大。 春梨抖著錦緞晾干墨跡,回她居住的景陽宮蓋印。 柳竹秋防備有人阻攔,請陸君越多帶些人護送她。 此時乾清宮內(nèi)所有人都焦躁不安,馮如月不知柳竹秋是否能想出對策,戌時三刻,夜幕降臨,皇宮各處點起燈燭。 東暖閣里燈火通明,照得每個人的表情纖毫畢現(xiàn)。 云杉時不時死盯著辛萬青,看他悠閑自得,一副看野狗落水的架勢,心里真恨毒了這個叛徒。 氣氛焦灼,又有內(nèi)官遞來群臣的奏議。 內(nèi)閣和六部九卿的官員們討論大半日,最終認同馮如月意見,推選四皇子膠東王為太子。 辛萬青對皇后說:“群臣既已議定,娘娘可下旨草詔了?!?/br> 馮如月搪塞:“云杉說陛下任命他執(zhí)掌司禮監(jiān),若果真如此,草詔的差事該由他負責(zé),且等等看吧?!?/br> 辛萬青急了:“娘娘,云杉帶來的詔書分明是假的,請您別受他蒙蔽,耽誤了大事了。” 云杉看他一心盼著皇位易主,勃然怒罵:“辛萬青,你這吃里扒外的老狗,害死陳公公,還想害我,以為把我們?nèi)珰⒐饬司蜎]人護駕了?陛下是真龍?zhí)熳樱退阄覀內(nèi)懒?,老天仍會派高人護著他!你等著瞧吧!” 他方寸一亂,敵人便趁機發(fā)難,挑唆馮如月制裁他。 馮如月已快頂不了,忽聽外面通報:“僖妃娘娘來了!” 她盼到了救兵,忙傳春梨進來,不想春梨入內(nèi)時右手還拽著在西暖閣侯旨的李惠妃,見面先求她斷公道。 “皇后娘娘,臣妾雖非高門大戶出生,可行事向來清白,打小連根針都沒偷過。今日竟被李妃娘娘誣賴為賊,派出一大群人去景陽宮搜查,把臣妾的行李箱籠全打開了。臣妾進宮雖晚,位份也不如她,卻不至于被這般羞辱??!求娘娘為臣妾做主!” 李惠妃住的鐘粹宮緊鄰景陽宮,方才春梨回宮正遇上幾十個鐘粹宮的人在自己家居所上躥下跳大肆搜尋。 景陽宮人少,侍婢們都被趕到院子里,被幾個持棍的宦官看押著,瞅見春梨回來都哭喊求救。 春梨讓陸君越帶人打跑入侵者,抓住那幾個宦官審問,居然是內(nèi)官監(jiān)的人。 她早算到辛萬青會派人來搶奪“皇帝行寶”,但沒想到李惠妃會跳出來當(dāng)劫匪,認定兩邊有勾連,須即刻向皇后揭發(fā)。 這兩年朱昀曦的后宮算不上和睦,也未曾發(fā)生過此等不光彩的丑事。 馮如月氣憤責(zé)問李惠妃為何擅自行事。 李惠妃尷尬辯解:“臣妾昨兒丟了一支鳳釵,侍女說景陽宮的人來過,臣妾便讓她們?nèi)枂?,可沒叫他們搜宮啊。定是這幫奴婢放肆,沖撞了僖妃meimei?!?/br> 春梨冷笑:“陛下病成這樣,李娘娘還惦記著鳳釵,不愧是伺候陛下多年的老人,氣度非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br> 辛萬青搶著維護李惠妃:“鐘粹宮的人仗著惠妃娘娘治下寬和,時常狐假虎威,僖妃娘娘懲處他們便是,何必與惠妃娘娘傷和氣?” 春梨斷定他們是一伙的,奚落:“看來辛公公和鐘粹宮的人很熟啊,可牧妃娘娘待下人更寬和,她宮里的人怎么從不鬧事?須知自古惡奴都是主子縱出來的!還有內(nèi)官監(jiān)的人怎會跑去助陣?這點我正想向辛公公請教!” 李惠妃羞怒:“那鳳釵是陛下賞我的,我打量陛下很快會醒來,想打扮得鮮亮點好讓他看了高興,這有什么錯?我的奴婢得罪meimei,我做主子的替他們賠不是,meimei若氣不順,待陛下好了當(dāng)面向他告狀便是。宮里都知道你如今獨得圣寵,連皇后娘娘都得讓你三分?!?/br> “看你橫行到幾時”的諷刺似陳年老醋,酸味經(jīng)久不絕。 春梨轉(zhuǎn)向馮如月,冷冽道:“娘娘聽見了吧,陛下還沒斷氣呢,就有多少人等不及露出真面目了??上麄?nèi)蝈e了算盤!” 馮如月沒工夫管妾室爭斗,沉色質(zhì)問:“僖妃,本宮讓你在長春宮督促宮人趕制孝衣,你未得本宮命令焉敢隨意走動?” 春梨知道她急等辦法為云杉解圍,取出兜在袖筒里的詔書。 “臣妾聽人說云杉回宮就職,詔書副本卻丟失了。其實副本并未送回宮里,當(dāng)日陛下將其交予臣妾收藏,臣妾方才回景陽宮就為取這份詔書?!?/br> 那“皇帝行寶”被她藏在臥房衣柜的夾層里,幸未丟失。 馮如月忙接過閱覽,辛萬青傻了眼,竄上來大聲驚叫:“不可能!這詔書定是假的!” 春梨抬手扇他一巴掌,指鼻詈叱:“辛萬青,你一再冒犯本宮,真以為本宮軟弱可欺嗎?詔書真?zhèn)巫杂谢屎竽锬锱卸ǎM容你瘋狗狂吠!” 辛萬青成了熄火的啞炮,捂臉啞然。 馮如月比對詔書,明知柳竹秋耍了花招仍配合包庇,說:“兩份詔書完全一致,看來錯不了了?!?/br> 辛萬青又高聲道:“娘娘莫上當(dāng),這詔書絕對是假的!” 他破綻越來越多,馮如月質(zhì)問:“你是指兩份詔書都是假的,還是僖妃帶來的這份副本是假的?” 辛萬青欲回話,猛地醒悟皇后在下套。 若說春梨出示的詔書是假的,就等于承認云杉帶來的那份是真的。若說兩份都是假的,即是指控后妃與宦官通同欺君。春梨是皇帝的寵妃,又身懷龍嗣,沒確鑿證據(jù)便構(gòu)陷她等于飛蛾撲火。 馮如月成功鎮(zhèn)住他,招呼云杉過去接旨,殷切囑咐:“你是陛下少時的玩伴,眾奴婢中承恩最重。值此多事之秋,望你盡忠仆本等,盡心保駕。” 云杉流淚道:“娘娘放心,有奴才在,誰都休想再傷陛下分毫?!?/br> 他起身瞵耽面如土色的辛萬青,咬牙道:“我要去司禮監(jiān)主持事務(wù),這里的差事還請辛公公繼續(xù)擔(dān)著?!?/br> 馮如月也說:“辛萬青,你留下值守,外面的事交給云杉去辦?!?/br> 她命他到大殿上呆著,再派兩個宦官看守。 辛萬青確定自己暴露了,穩(wěn)住心神,走前裝模作樣道:“群臣已交出奏遞,娘娘可讓云公公著司禮監(jiān)草擬詔書了。” 云杉搶答:“娘娘,奴才認為群臣的奏議不妥,這太子人選還得再加斟酌?!?/br> 馮如月聽出他在暗示拖延。 此時她已察覺辛萬青有貓膩了,這奴才和浙派勾結(jié)的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些人越急著立儲,越不能隨了他們的意。 她順勢點頭,吩咐云杉去與群臣面議。 “多聽聽重臣老臣的意見,尤其看蕭閣老怎么說。” 云杉走出乾清宮,首先召集從前在宮里相熟可靠的伙伴擔(dān)任禁宮守衛(wèi)任務(wù),聯(lián)絡(luò)單仲游和李格,命五軍營和御馬監(jiān)諸官嚴格執(zhí)行京內(nèi)防控,同時撤換了辛萬青在各處的親信。 馮如月見乾清宮的守衛(wèi)換崗了,派人接柳竹秋過來,讓她速為皇帝診病。 柳竹秋擔(dān)憂兩日終于見到朱昀曦,他已病骨支離,四肢浮腫,臉頰深深凹陷下去,慘白的皮膚籠著一層青灰色,叫人不敢相認。 凡是見過皇帝原貌的,看了他如今這幅鵠面鳥形的病容都會忍不住難過。 柳竹秋手發(fā)抖,眼發(fā)澀,精心培育多年的鮮花枯死了任誰都受不了,何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