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只是要個女人，想要什么樣的沒有。

    *

    昨晚喝了酒的緣故，沈雁笙一覺睡得很香，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中午。

    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落地窗外已經(jīng)艷陽高照，天空藍(lán)得像洗過一樣，萬里無云。

    她從床上坐起，因?yàn)閯倓傂褋?，還沒有太清醒，坐在床上，隔著落地窗看外面的院子。

    冬天里的太陽太溫暖了，陽光灑落在滿院子的枯葉上，竟令沈雁笙感覺到久違的溫暖。

    她掀開被子，光著腳從床上下來，走到院子里，站在陽光下，由著陽光照在她身上。

    她感覺到身體變得溫暖，連在冰窖里沉浸太久的心也一點(diǎn)一點(diǎn)變得溫暖起來。

    她抬頭看天上的陽光，忽然想到那句，寒冬終究會過去，朝陽終究重新升起。

    陸景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沈雁笙穿著白色睡裙，沐浴在陽光下。

    她是背對著門口的方向，陽光落在她身上，她整個人的皮膚仿佛在發(fā)光，連發(fā)絲都透著溫柔。

    陸景策走進(jìn)屋，走去通向院子的門口，抄兜倚在門邊。

    他看著沈雁笙的背影，并沒有出聲打擾她。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定格，陸景策不知看了沈雁笙多久，仿佛永遠(yuǎn)也看不夠。

    最后是沈雁笙轉(zhuǎn)過身，這才看到倚在門邊看她的陸景策。

    她不由得愣了下，隨后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她走向陸景策，笑著道：“今天天氣真好。”

    她燦爛的笑容落在陸景策眼里，令他眼里也閃過笑意，逗她說：“你還會笑？我當(dāng)你已經(jīng)不會笑了?！?/br>
    沈雁笙抿唇笑了笑，說：“也許是昨晚睡得太好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br>
    陸景策笑她，“是。誰有你能睡?！?/br>
    沈雁笙今天真的心情好，臉上的笑容就沒散過，又問：“我們今天回家嗎？”

    陸景策反問她，“還想玩嗎？”

    沈雁笙愣了下，她望著陸景策，試著問：“我想玩就可以留下來嗎？”

    陸景策道：“隨你。反正我今天也沒別的事?！?/br>
    沈雁笙很久很久沒有放松地玩過，這大半年，因?yàn)榧依锏氖?，她幾乎神?jīng)衰弱，每天醒來都感覺身上壓著重重的巨石，下一秒就能將她壓垮。

    當(dāng)初被綁架到黑風(fēng)崖上，有那么一瞬間，她其實(shí)想過跳下去。跳下去就可以解脫，跳下去就可以忘記很多痛苦的事。

    但輕生的想法僅僅只是一瞬間，她想到年邁的父母，想到自己還有夢想，不管怎么樣，還是想要活下來。

    只要活下來，就會有希望。

    中午吃飯的時候，是陸景策選的餐廳，就在山頂?shù)囊婚g西餐廳。

    餐廳里有人拉大提琴，沈雁笙支著下巴看，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陸景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隨后轉(zhuǎn)回視線看她，“喜歡？”

    沈雁笙點(diǎn)點(diǎn)頭，她看向陸景策，同他講起小時候的事，“其實(shí)我在音樂上面沒什么天賦，小時候?qū)W樂器，從鋼琴學(xué)到古箏，從古箏學(xué)到琵琶，后來又學(xué)大提琴，一路上來不知道換了多少個老師?！?/br>
    “我學(xué)得不好，但是又喜歡學(xué)，總之心血來潮，今天想學(xué)這個，明天想學(xué)那個，我爸媽寵我寵得厲害，但凡是我想要的，只要我開口，他們都會無條件滿足我?！?/br>
    “高中的時候，我參加市里舉辦的大提琴比賽，其實(shí)當(dāng)時只是玩票，沒想到拿了獎。”

    說到這里，她沒忍住笑，問陸景策，“你猜我拿了第幾名？”

    陸景策道：“第一？”

    沈雁笙嗤地笑出來，比出左手三根手指，“就拿了個第三名，水平真的很差。”

    “可我爸驕傲死了，逢人就夸我，明明是第三名，他把我夸得比第一名還厲害。有一次，我在看一本書，看到書上介紹一把古董大提琴，隨口說了句好想擁有?！?/br>
    “我當(dāng)時真的只是隨口說說，并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我爸爸就真的去幫我找了那把琴，在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把它作為成年禮物送給了我?！?/br>
    回憶起往事，沈雁笙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眼里漸漸蒙上一層霧氣，輕聲道：“后來我mama告訴我，我爸為了幫我買到那把琴頗吃了些苦頭，往返歐洲好幾趟，抱著錢上門，說盡了好話才終于求得人家賣給他?！?/br>
    說到這里，沈雁笙不自覺地有點(diǎn)哽咽，默了一會兒，才又說：“其實(shí)我爸爸一輩子沒求過人，他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又有點(diǎn)好面子，一輩子沒跟人開過口。那次卻為了幫我買琴，跟人家說盡了好話?！?/br>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很珍惜那把琴，我們家破產(chǎn)拍賣的時候，我把琴拿去了朋友家藏起來。后來高利貸追債，我走投無路，只好把它賣掉了。”

    沈雁笙這時候說起來輕描淡寫，仿佛已經(jīng)釋懷，可當(dāng)初賣掉琴的那天，她是真的躲在被窩里哭了整整一夜。

    這大半年來，她在很多個時候恨過傅時煜，在她mama生病安排不了病房，她給傅時煜打電話無人接聽的時候，在高利貸第一次到她家里砸東西潑雞血的時候，在她走投無路賣掉她的琴的時候，在她被抓到黑風(fēng)崖上，站在萬丈懸崖邊的時候。

    在她每一個絕望的時刻，她都恨過傅時煜。

    她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平時海誓山盟言之鑿鑿，到了她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可以從人間蒸發(fā)。

    想到這些，她的眼睛仿佛進(jìn)了沙子，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努力沒讓眼淚流下來。

    但即使強(qiáng)忍著眼淚，眼眶還是克制不住地紅了一圈，陸景策坐在對面看著，從手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別哭，丑死了。”

    沈雁笙聞言，不自覺地蹙起眉，她有點(diǎn)生氣，轉(zhuǎn)過頭看向陸景策，忍不住說：“你有沒有心啊，別人在哭，你不安慰就算了，嘴巴還這么毒?！?/br>
    陸景策看著她，沒忍住嗤地笑出來，他探過身，拿紙巾給沈雁笙擦眼淚，說：“還能跟我吵架，看樣子也不是很傷心?！?/br>
    沈雁笙拍開他的手，不想搭理他。

    吃過午飯，沈雁笙又到隔壁雪場去玩。

    陸景策沒什么興趣，坐在旁邊休息區(qū)的長椅上等她。

    沈雁笙滑雪滑得很好，從山頂滑下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飛翔起來了，所有糟糕的情緒在那一刻都得到了釋放。

    她愉快地玩了一整個下午，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才慢悠悠地收起雪仗，走去陸景策那邊。

    陸景策在這兒坐一下午了，他是破天荒的好耐性，看到沈雁笙走過來，伸手把人撈到懷里。

    單手勾住她脖子，低眸看她，唇角勾著笑，“玩夠了沒？”

    沈雁笙“嗯”一聲，“還可以?！?/br>
    她蹲下身，把滑雪板脫掉。

    看到地上的雪，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悄悄抓起一把雪，起身的時候，飛快地把雪塞進(jìn)陸景策的襯衫領(lǐng)口。

    冰涼的雪猝不及防地貼上陸景策頸側(cè)的皮膚，凍得他皺眉，沈雁笙一看到陸景策皺眉，拔腿就想跑，誰知道還沒站起來就被陸景策撈回去，她笑得不行，趕在陸景策發(fā)脾氣之前投降，“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br>
    陸景策手?jǐn)堉难?，看著她的眼神似笑非笑，掐她臉蛋，“錯哪兒了？”

    沈雁笙被陸景策箍在懷里，兩個人的臉隔得很近，呼吸間她甚至能聞到陸景策身上的古龍水香味，清清淡淡的，意外地好聞。

    也許是因?yàn)閮蓚€人隔得太近，沈雁笙不自覺地臉紅，“我真的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br>
    陸景策看她一眼，暗示她：“你這認(rèn)錯認(rèn)得不太有誠意?！?/br>
    成年人之間，肢體語言已經(jīng)這樣曖昧了，沈雁笙還看不懂陸景策的意思，她就太遲鈍了。

    陸景策似笑非笑地看她。

    她猶豫半天，最后索性一咬牙，仰頭在陸景策臉上親了一下，隨后有點(diǎn)咬牙切齒地問：“滿意了嗎，陸總？”

    陸景策勾唇笑了，明顯被取悅到。抬手掐了掐沈雁笙的臉蛋，說：“暫時放過你，再有下次試試?！?/br>
    第9章

    從雪場回去以后的第二天，陸景策就有事要出差。

    早上沈雁笙下樓的時候，聽到陸景策在打電話，說的是工作上的事。

    她沒仔細(xì)聽，徑直走去了旁邊的餐廳，萍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早餐，見她過來，幫忙拉開椅子，笑著道：“今天做了您愛吃的八寶粥，知道您愛吃甜一點(diǎn)，特意多加了一些黑糖?！?/br>
    沈雁笙坐下來，看到面前的黑糖八寶粥，還沒動筷子，就已經(jīng)聞到甜甜的香味。

    她有些開心，抬頭對萍姨說：“謝謝你萍姨?！?/br>
    萍姨笑了笑，說：“您嘗嘗看，要是這個甜度合適的話，以后就都按照這個甜度來。”

    沈雁笙從小就愛吃甜食，總覺得甜食能給人帶去幸福感?？稍诩依锍鍪碌拇蟀肽昀?，連甜食也不能消磨她心中的痛苦。

    她執(zhí)著勺子喝粥，沒一會兒，陸景策也從外面進(jìn)來，在她對面坐下。

    陸景策不吃甜食，容姨單獨(dú)給他盛了一碗白米粥。

    許是昨天睡得太晚，陸景策早起胃口不好，簡單吃了點(diǎn)，同沈雁笙道：“我下午出差，最短也要一個星期，你平時沒事別老在家悶著，多出去玩?！?/br>
    沈雁笙自從家里出事以后，從前的朋友也都同她斷了往來。

    也許是因?yàn)榻?jīng)歷了這場變故，她如今將愛情友情都看得很淡，也不再愿意交朋友。有時間她寧愿在家里看看書，或者做做衣服。

    她敷衍地“嗯”一聲，明顯沒將陸景策的話聽進(jìn)去。

    陸景策把傭人端過來的牛奶放到沈雁笙面前，說：“你最好把我的話聽進(jìn)去，忘了醫(yī)生怎么跟你說的？你需要多出門走動，多交朋友?！?/br>
    沈雁笙抬起頭，說：“我不覺得我有問題，我也不需要朋友?！?/br>
    她如今多少有些執(zhí)拗，陸景策索性不跟她爭辯，出門的時候留了張卡給她，讓她想買什么就去買，想去哪玩就去。

    沈雁笙捏著卡片看了看，抬頭看陸景策，不由得問：“我想怎么刷都可以？”

    “是?！标懢安咦谏嘲l(fā)上抽支煙。

    沈雁笙打量手里的這張卡，覺得自己如今真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金絲雀。

    她自嘲地笑了下，問：“能刷出多少錢來？”

    陸景策抬眼看她，目光有些深，說：“只要你想，你想刷多少錢都有?！?/br>
    沈雁笙笑了下，隨手把卡丟進(jìn)包里，抬頭沖陸景策露出個笑容，“謝謝陸總，陸總真大方?！?/br>
    陸景策不是聽不出她的陰陽怪氣，他無聲嘆了口氣，在司機(jī)來提醒他可以出門的時候，起身揉了把沈雁笙的腦袋，說：“別跟我陰陽怪氣的，我不在家這陣子，你想回家就自己回去住幾天，陪陪你爸媽?！?/br>
    陸景策這句話可比給銀行卡令沈雁笙開心多了，她抬頭看陸景策，眼中有驚喜，一開口就帶了笑，“真的可以嗎？我可以住到你回來為止嗎？”

    陸景策難得見她這樣高興，嗤了一聲，說：“隨你，反正我也不在?！?/br>
    沈雁笙一瞬間對陸景策充滿感激，特意把他送到院子里，在陸景策上車之后，還站在旁邊笑著沖他揮手，彎身同他道一聲一路平安。

    陸景策看著她滿面笑容，心中自然清楚她這笑容并不是給他的。不過是給了她一點(diǎn)自由，她便這樣容易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