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跟著踏進(jìn)祠堂，即便是以前，他們也很少會踏足此處。

    只因這里擺滿了死去先輩的靈牌。

    江清寒抬眼，入目所及之處是層層疊疊的靈牌，上面每一個名字都是在昆侖記錄在冊的先輩，無端給人以壓迫感。

    并不會給人壓抑沉悶，反而呈現(xiàn)一種浩浩蕩蕩的浩然正氣。

    江清寒從靈袋中取出兩幅靈牌擺在上面，雕刻好的靈牌甚至顯出陳舊的痕跡，是師父和大長老的靈牌。

    昆侖掌門橫九天。

    昆侖長老薛連宸。

    當(dāng)年被送出昆侖后，他心知兩人抱著必死的決心留在了昆侖，便雕刻了兩張靈牌，想著等哪天回昆侖了，一定要擺上去。

    江清寒將兩個靈牌擺在前方，接著毫不猶豫跪在堂前，心道師父大長老，我們回來了。

    直到這一刻，他心里飄著的，如同無根浮萍的情緒才算落了地。

    幾人有樣學(xué)樣跪下恭恭敬敬行了大禮。

    起身后，江清寒站在前方冷聲喊道：姬懸，過來。

    聞言，姬懸從身后走上前。

    姬懸和戚影兩人也跟著一起進(jìn)了山，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山腳等待

    江清寒冷冷道：跪下。

    姬懸毫不猶豫跪下。

    江清寒只看著眼前數(shù)不盡的靈牌，聲音像是沁著寒意：知道我要做什么嗎?

    姬懸道：知道，行斷師禮。

    所謂斷師禮，是將弟子逐出師門，在這個看重出身的修真界，是最為嚴(yán)重的懲罰。

    要將全身靈力散盡，師門所學(xué)皆廢，對修者來說，靈力盡散修為皆廢已經(jīng)形同廢人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選擇這條路。

    當(dāng)年姬懸自請叛出師門，江清寒并未答應(yīng)，一方面覺得并非沒有回轉(zhuǎn)余地，可如今姬懸當(dāng)著仙盟的面屠了幻傀宗，已經(jīng)是走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另一方面則是當(dāng)年的他也只是昆侖弟子，并不能代表長輩將同門師弟逐出師門，不過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昆侖掌門，這場晚了百年的斷師禮也是時候了。

    姬懸垂下眼，語氣平靜道：我現(xiàn)在跪在這里是因為我于昆侖有愧，但我不覺得我做錯了。

    江清寒已經(jīng)不想同他討論對錯問題，無論如何他都得不到結(jié)果，姬懸認(rèn)定了他只想要復(fù)仇根本沒有錯，對此他只能說：嗯，是我這個師兄沒有教好。

    除了江清寒，其它幾人只是拜入師門，并未擇師，所以姬懸走上歧路是他這個師兄沒有盡到教導(dǎo)的責(zé)任。

    姬懸聞言只是低笑一聲，他心里想嘲諷江清寒這般正直的作態(tài)，卻又收了回去，只道：師兄我想問你，殺人是錯嗎?

    江清寒沒有回答，卻是在想他還在狡辯。

    姬懸：殺人不對這不是認(rèn)知灌輸給我們的嗎?從我們出生就被教導(dǎo)濫殺無辜是不對的，可是它沒有教我們?nèi)羰潜粴?，我們該如?

    元魔身真的在不知不覺影響了他的心性，這些想法或許以前只是輕飄飄地想過，現(xiàn)在卻都說出口了。

    甚至他還有更過分的想法，若是濫殺無辜有罪，那么天道意識將仙身轉(zhuǎn)為元魔身豈不是助紂為虐，間接殺的人多了去了，他只不過是元魔身的容器罷了，一個工具而已。

    殺人是錯，那么報仇呢?

    只許他們殺我一族，卻不許我報仇，還是說只是因為幻傀宗更強(qiáng)大，而姬家勢弱，我就要吃下這個啞巴虧?

    幻傀宗弟子無辜?可我姬家又何嘗不是?明明是幻傀宗心生貪婪才招致禍?zhǔn)?，卻怪罪于我真是好沒道理，總不能指望做了壞事卻沒有一點報應(yīng)吧?

    既然天道劈不到他們頭上，那么我便自己來，我有錯嗎?

    何況弟子受師門恩惠，享受了師門的哺育，自當(dāng)為師門盡一份力。

    江清寒有些心涼，那些無辜者的性命如此輕描淡寫被他帶過去了。

    姬懸說著自己的歪理，他心里清楚這些根本撼動不了江清寒，可是憑什么他還能維持一幅正義的樣子?

    他語氣意味不明道：師兄你現(xiàn)在擺出一幅和我勢不兩立的姿態(tài)又有什么用，總不能指望和我劃清界限后就能將一切揭過，未免太過虛偽。

    江清寒慢慢道：你說的沒錯。

    他根本沒指望輕飄飄兩句話就能讓姬懸痛改前非，江清寒的手掌落在姬懸天靈蓋上，只要將靈力從上灌入，就能散盡昆侖所學(xué)。

    無人知曉他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控制住微顫的手。

    戚影悲戚地喊了一聲：師兄，還請留情!

    江清寒停頓片刻，回應(yīng)她的是姬懸驟然散開的龐大力量，卷起的氣浪幾乎吹得人睜不開眼。

    等力量散去，只見姬懸狼狽地伏在地上，但他緊接著緩緩直起了腰桿。

    僅僅打散力量并不夠，姬懸已經(jīng)入魔，體內(nèi)流轉(zhuǎn)的是魔氣，江清寒散去的更多是昆侖的一些心法，而這些基礎(chǔ)心法對現(xiàn)在的魔尊來說，影響微乎其微。

    江清寒需要折斷他更多力量，才能讓他吃到教訓(xùn)。

    他舉起不休刀，手腕微轉(zhuǎn)，寬厚的刀背重重砸在姬懸背上，發(fā)出一聲讓人心驚的悶響。

    這一下打得極重，若是尋常修者遭這一下，可能命都保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