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扣安全帶邊問：這次回國就不走了嗎。

    林西玥是陸瑜在鹿山二中讀書時的同桌。

    這幾年一直在倫敦那邊讀書。

    最近才讀完博回國。

    雖然陸瑜只在鹿山待了一年，但兩人關系挺好的，這十多年她來和林西玥也一直有聯(lián)系。

    今天下午也是突然接到林西玥的電話，說是下午要來CBD這邊辦點事，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對!不走了!林西玥定位了一家挺有名的火鍋店，發(fā)動了車，在國外多待幾年，還是覺得國內最好。

    陸瑜走得早，北城還不是那么堵。

    兩人聊著天也就花了半個小時就到了火鍋店。

    你弟在倫敦不打算回來了?我看他的新能源公司都在那里扎根了。

    林西玥邊涮菜邊問陸瑜。

    陸瑜的親弟弟陸玨也在倫敦。

    陸瑜開了瓶清酒，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應該是，他這人一向不受拘束。

    真搞不懂，你們陸家這么大的家產，他不回來繼承家產，干嘛自己那么辛苦，真是暴殄天物。

    林西玥隨口感慨，陸瑜卻笑了笑，沒有回答。

    林西玥是個話癆，恨不得將幾年的話都一并說了。

    提到從前兩人還是少女時，在鹿山發(fā)生的那些事，陸瑜臉上也掛上了淺淺的笑容。

    她人生里有三段算得上美好的階段。

    一段是陸成衍和她mama還相愛的時候。

    一段是在鹿山的時光，無憂無慮地跟著外婆在院子里種花，整個夏天都是一院子藍紫色的無盡夏。放學后又和林西玥他們去趕海，漂浮在海上，看著天海相接，曬著太陽聊天。

    至于另一段

    陸瑜想起來有些敗興，不愿再想了。

    陸瑜，你還記得那個啞巴小女孩嗎。林西玥突然問她。

    陸瑜抬頭，淡笑了下：怎么不記得。

    陸瑜在鹿山居住的最后兩個月，她外婆家附近搬來一戶人家。

    是個女人，帶著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兒。

    女人在巷子口租了一家門面，開了個雜貨鋪子，賣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店鋪后面的里間就是母女兩的住處。

    見孤兒寡母可憐，外婆總會讓那個陸瑜去買些醬油醋之類的東西。

    那個夏天，陸瑜每次去雜貨鋪，都能看到那個穿著不合身舊裙子、長得又瘦又小的女孩坐在角落里，捧著本書在看。

    她頭發(fā)很長，亂蓬蓬的遮住了半張臉。

    陸瑜時常想，這樣能看清書上寫了什么嗎。

    后來，她做作業(yè)時，就時常聽到外婆和一群老太太在院子嘮嗑時，說起那雜貨店的小女孩。

    小女孩是個啞巴，成天穿著不合身的衣服。

    她也沒有上學，一直都待在雜貨店里。

    她mama待她也不好，可能是后媽，動輒就對她打罵。

    陸瑜微蹙眉聽著。

    有些不信。

    每次她去雜貨店，那漂亮的老板娘都笑瞇瞇的，看起來非常溫柔。

    又隔了幾天的傍晚，外婆給她做糖糕時，發(fā)現(xiàn)沒紅糖了，就讓陸瑜去雜貨店買。

    買完紅糖準備回家，身后忽然就傳來響聲。

    陸瑜回頭去看是那小啞巴準備關門時，將放在門口的暖水瓶撞倒了。

    前一秒還溫和的老板娘，突然就面容大變，從柜臺后抽出一根透明的長扁尺，就朝著小啞巴的胳膊上抽去，一邊抽一邊罵。

    不再是陸瑜熟悉的普通話，而是一種挺晦澀的方言。

    陸瑜聽不懂老板娘罵了什么，就看著長扁尺一下一下狠狠抽在小啞巴的胳膊上、背上。

    而小啞巴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沒有痛覺，也似乎是習慣后的麻木。

    陸瑜怔住了，看著那根扁尺被抽斷，繃斷的那一截，砸在她腳邊，才徹底反應過來她看到了什么。

    老板娘顯然還沒解氣。

    在昏暗的燈光下，姣好的面容扭曲著，去抽新的尺子。

    陸瑜無法形容當時是什么感受。

    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抓住了小啞巴的手，在黑夜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地跑了起來。

    風聲捎來老板娘的喊聲，陸瑜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心跳得飛快，就一個勁兒地拉著小啞巴跑。

    跑到家時，買好的紅糖，早就撒盡了。

    只留下個空蕩蕩的袋子。

    那晚，陸瑜將小啞巴帶回了外婆家。

    外婆眼淚汪汪一邊念叨著造孽，一邊給手臂腫得老高的小啞巴涂藥水。

    陸瑜看她身上那條洗得褪色且明顯不合適的花短褲下，兩條伶仃的腿，從小俠義感很重的陸瑜，那時候突然涌起了一種莫名的豪氣。

    想要保護這個可憐的小啞巴。

    外婆去給小啞巴拿吃的時候，陸瑜坐在小啞巴對面，介紹自己，我叫陸瑜，陸游的陸，握瑜懷瑾的瑜。

    你叫什么名字。

    她沒有回答。

    陸瑜嘆氣聲，心想，還真的是個小啞巴。

    她又說：以后你mama再打你，你就打110。

    你知道110嗎?

    沒事，不知道也沒關系，以后遇到這種情況，你不要傻站著，就跑，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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