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不愛(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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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達十幾年的時光里,如果你問薛盡洲愛不愛關意綿,他連猶豫都不會:“不愛?!?/br> 但他要她愛自己。 關意綿睡到日上叁竿才醒。 痛哭之后睡覺的結果就是醒來后腫脹的眼與絲絲頭痛。 她醒來就看到身邊還在淺寐的薛盡洲,不由放緩了呼吸。 昨晚興許是為了陪她,坐在床一側的薛盡洲和衣而眠;因為熬夜,他臉色比昨晚蒼白,眼下還有淡淡青黑。這樣的睡姿下,他睡得不甚安穩(wěn),眉頭微皺,睫毛輕而快地微顫著。 關意綿之前除了關清鶴和朱九良,沒在別的男生身上停留過視線。頭一次這樣認真專注地注視一個陌生的面孔,她心里涌上一絲新奇而異樣的感覺。 被這樣直白地盯著,薛盡洲很快醒來。他眨了眨眼,惺忪的睡意很快消失。昨晚的睡姿讓他身體僵硬且不適,薛盡洲用手揉按了幾下頸部。 幾個簡單的動作,就讓旁邊平和且微弱的“靜態(tài)”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容忽視的男性壓迫感,這時候關意綿才意識到—— 此刻,她正同一個幾乎全然陌生的男性共處狹小的密閉空間中! 昨晚的混沌與麻痹早已散去,后知后覺的警惕與恐懼襲來,關意綿緊張地捏緊了被子,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 不能輕舉妄動。 敏銳察覺到身邊人有些緊繃的情緒,薛盡洲視線掃了下關意綿,看到少女雙眼腫脹,依舊形容狼狽;他開口安撫,語氣很溫柔:“好點沒?要不要送你回家?” 聽到這話,關意綿短暫放松了一下——能送自己回家,應該沒有什么別的意思。但旋即想到昨夜的關山越和關清鶴,不禁悲從心來。 意料之中地未得到回應,薛盡洲笑起來:“你瞧我這嘴,凈說不該說的。餓了吧?我先帶你去吃午飯?!?/br> 薛盡洲面相嫩,笑起來很陽光,降低了關意綿的疑慮與戒備。她點點頭,下床跟他吃飯。 剛到一樓,薛盡洲就眼尖地捕捉到守在門口的關山越和關清鶴——看來他們收到那份親子鑒定報告立馬就找來了,動作還蠻快的。 縱然心底有千般想法,薛盡洲神色未變,假裝沒看到,牽著關意綿往外走:“咱們別在酒店吃了,我知道附近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館兒?!?/br> 兩人剛走到酒店門口,關父就緊張地攔住他們:“綿綿……” 薛盡洲貼心地停下,關意綿隨他站定,低頭不看關父。 關山越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看到關意綿緊緊拽著薛盡洲的手,便把目光求助似地投向他。 薛盡洲似非似笑地對上他的視線,也不開口。 氣氛一時凝滯,關清鶴粗暴地打破僵局,他一把拽住關意綿:“跟我回家!” 關意綿被拽得踉蹌了一下,反應極快地更用力地拉著薛盡洲:“我不——” 薛盡洲暗暗使力,握著關意綿的手幫她保持平衡。旁邊已經(jīng)有好幾個路人偷偷瞄過來,他適時開口:“綿綿昨晚到現(xiàn)在一直沒吃飯,我們?nèi)ゲ蛷d吧?!?/br> 聽聞,關清鶴的力氣小下來,但仍然不放開抓著關意綿的手。幾人對此都沒有異議,一同前往薛盡洲訂下的包間。 包間內(nèi),關山越盯著關意綿,眼角有淚;關意綿視而不見,一言不發(fā)專注吃飯;關清鶴緊繃著下頜,雙手抱在胸前,連筷子都未動;薛盡洲看著這一家人,思考著要不要主動挑起話頭—— 還未思考出個結果,關山越說話了:“綿綿對不起,爸爸誤會你了……跟爸爸回家吧,你要什么爸爸都給你買,好不好?” 很好,不用他先開口了。 不過關山越變臉也是真快,昨天一副要吃人的兇相,今天又來扮演慈父。 薛盡洲非常端正地坐著,心底卻一刻不停地默默吐槽,同時又期待著關意綿的反應。 “……不用了,我回學校住?!?/br> “周末食堂開門嗎?在學校吃什么呢?回家住吧綿綿?!币婈P意綿肯搭理自己,關山越得寸進尺,口吻愈發(fā)熟稔親近。 “……”關意綿扒拉著自己盤里的菜,偷偷瞥了一眼薛盡洲,看他沒什么反應,也便不再說話。 她在依賴他嗎?薛盡洲沒錯過這一眼,一絲絲興奮偷偷纏繞上心頭。 關父知她默認,轉而笑著看向薛盡洲:“謝謝你小薛,昨晚綿綿多虧了你照顧。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謝。” 其實關山越來之前有些懷疑那份報告是不是薛盡洲發(fā)給自己的,但是接觸下來感覺薛盡洲心思并不復雜,還有些傻里傻氣的,他便打消了這份疑慮。 或許是哪個想借此羞辱自己的對手?不過還真可惜了胡晴的那張臉。 他有些無奈地暗自嘆息。 “客氣了叔叔,我和綿綿是同學,這都是我應該做的?!?/br> 薛盡洲的回應很禮貌,對關意綿的稱呼卻不太合禮。 關清鶴不大不小地嗤了聲,關意綿被嚇得身子抖了下,關父和薛盡洲都假裝沒聽到。 這頓飯吃了很久,大部分時間卻是沉默。臨近分開,關父和關清鶴去結賬,薛盡洲趁機拉過關意綿的手,用水筆在她手心里寫下自己的名字與聯(lián)系方式,俯身在她耳旁偷偷說:“如果有突發(fā)情況就找我?!?/br> 濕滑柔軟的觸感在手心作弄,關意綿感覺水筆的刺戳癢到了心里。她盯著手心勁瘦有力的字短暫地失了神,隨即看向薛盡洲,鄭重其事地點頭:“謝謝你?!?/br> 薛盡洲回她一個微笑。 不刻意去清理的話,水筆的痕跡很難快速消除。過了好幾天,關意綿手心的痕跡才慢慢淡化消失。 只是,她知道,手上的痕跡沒了,心里的痕跡卻留下了。 是的,她好像是有些喜歡上薛盡洲了。 深夜,她躺在床上,害羞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臉,感到臉頰發(fā)熱、發(fā)燙。手心的字跡明明沒有任何異常,卻好像被鐵烙下的一般,灼得她好痛好興奮。 內(nèi)心深處有種很復雜的情緒,好像是竊喜與失落交織,又好像是期待與膽怯、是暗戀獨有的酸澀感。關意綿的心被滿漲的情緒擠壓,縮成一團。夜很深,萬籟俱寂,她不知為何突然想流淚。 年少的感情總是來得沒有理由。一旦開始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自己放大解讀。薛盡洲刻意和關意綿作出半熟不熟的姿態(tài),讓關意綿有些患得患失。 最先注意到她異常的是已經(jīng)集訓回來的朱九良。課間,朱九良直截了當?shù)貑査罱趺戳恕?/br> 關意綿臉色酡紅,支支吾吾不知該不該回答。 遠處,薛盡洲看著親密無間的兩人,放在課桌上的手無意識捏緊。 他拿出手機,打開和關意綿的對話框。 兩人早就添加了聯(lián)系方式,只不過一次都沒有聊過,薛盡洲本來想的是“敵不動,我不動”,奈何關意綿比自己還沉得住氣。 他沒有發(fā)文字,試探性地發(fā)了一個笑臉。 關意綿之前不怎么看手機的,一直是靜音。但是添加薛盡洲之后,她裝作隨意地把鈴聲調(diào)回來了。 消息聲響起。 薛盡洲滿意地看到關意綿匆匆拿起手機,沒再理朱九良。 朱九良看著看了眼手機就忍不住笑意的關意綿,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以為是關清鶴——畢竟關清鶴好像好久沒跟關意綿好好說過話了。沒有強迫自己笑下去,朱九良默默地繼續(xù)做題。 兩人之間的堅冰融化,化作融融春水滋養(yǎng)了關意綿——薛盡洲堅決不承認自己也樂在其中,他堅定地認為自己把同少女間的曖昧當作一場博弈。 至于目的?他說不上來,大概是想要關意綿愛他。 他就是想讓關意綿愛他。 時間就這樣悄悄溜走,兩人默契地誰都沒有挑明,路上碰到也裝作一般熟悉。 他們都浸yin在這共同保有秘密的甜蜜心情中無法自拔。 薛盡洲很心機,總在關意綿和朱九良說話之后適時表現(xiàn)出一絲憂郁,久而久之,關意綿稍稍疏遠了朱九良。只是朱九良還裝作不知道。 后來,胡晴卷土重來。上次流產(chǎn)后,由于很快就被關山越發(fā)現(xiàn)出軌并趕出家門,那段時間她過得有些惶惶然,郁結于心,身體上出現(xiàn)各種毛病。加之她本來為了懷孕胡亂吃藥,消耗了根本,所以即使后來她想起來好好調(diào)理,也失去了懷孕的機會。 對此,關山越卻很開心,毫無心理負擔地把胡晴當作“思念”的“工具”。 這事兒同樣沒瞞過關清鶴與關意綿。關意綿恨極了關山越與胡晴,關山越她暫時搞不動,就專心搞胡晴。朱九良知道之后,默默在她身后支持。 薛盡洲直覺這事兒沒那么簡單。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胡晴背后是秦之然;秦之然給她好處,讓她去惡心關意綿,順便去偷偷接觸關父公司的一些文件,從而自己能時不時給關山越添個堵。 薛盡洲了然:秦之然想報復關山越和關意綿。他把這事情告訴父母,叁人一拍即合,決定趟渾水。 關意綿就是他逐步滲透關氏的媒介。 在他對局勢有意無意的掌控下,胡晴與秦之然節(jié)節(jié)敗退,退出他的視野;秦之然能全身而退,胡晴卻不能。于是秦之然利用她最后的價值:去謀害關意綿。 也許是關意綿相對柔弱可欺,他們把一切都歸罪關意綿。 在一次緊急外出辦事時,薛盡洲用美色誘惑,留住關意綿不讓她去。朱九良知道關意綿沒空去之后,自告奮勇。也就是那次,朱九良一路駛入江,連尸體都找不到。 薛盡洲早就知道胡晴破壞了剎車系統(tǒng)——那也是她最后的掙扎。 他終于能松一口氣——朱九良就像一只煩人的蒼蠅。 他才不要承認自己面對朱九良時的不安與內(nèi)心深處的嫉妒。 也就是那次之后,關意綿終于察覺到什么,可她已經(jīng)沒辦法回頭了——沉沒成本太大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她只能繼續(xù)隨著薛盡洲同關家斗下去。 可她沒想到就連這樣的機會薛盡洲都不給她留。 以愛為名的囚禁,徹底熄滅她眼中的光。 在關清鶴偷偷來找自己時,年少美好的回憶涌上心頭。關意綿突然看到如今的失敗——關家,包括自己,都已走投無路。于是,她握住他拿槍的手抵在胸口,決定與他一同赴死,結束潦草的一生。 年少時薛盡洲對她更像是一場不想輸?shù)牟┺模婚L大之后,他以為自己只把她當作工具——畢竟,關意綿不是好人,他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他總是在想自己是不是正被她精心編制的愛意欺騙;他不敢真心交付,他怕自己會輸?shù)囊粩⊥康亍?/br> 但他卻莫名想得到她的愛。 到最后,他以為是她離不開自己,卻想不到是自己陷入了名為關意綿的牢籠。 薛盡洲到死都不愿承認自己愛過。 如果有人問他為什么喜歡關意綿—— 哪有什么為什么,我又不喜歡她。 ————————— 尒説 影視:ρó㈠捌мó.có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