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擔(dān)心買重新買來的衣裙蒂安娜還是穿不上，又不方便給別人形容蒂安娜的身形，便吩咐跑腿那人仍買的蒂安娜身上那條月白色金紋裙子的樣式，只是尺寸要稍大些。

    蒂安娜穿著剛好。

    兩人稍作擦洗，下樓用餐。

    正值午時(shí)，旅館客人來往不絕。

    碼頭上海風(fēng)張狂，為避塵土，旅館門掩著，客人進(jìn)出時(shí)推開門扉，門上懸掛的銀鈴不斷響起，聲響悅耳。

    每響一次，柜臺后忙得不可開交的老板娘都會(huì)抬起頭，如見有客來，便會(huì)以特別的語調(diào)道，“歡迎，請問想來點(diǎn)什么？”

    蒂安娜照舊戴著那頂帽子，跟著艾德里安找了一張空桌坐下。

    “你先坐著，”艾德里安指了指柜臺，“我去看看這兒有些什么吃的?！?/br>
    蒂安娜沖他乖巧地點(diǎn)了下頭，“好?！?/br>
    艾德里安起身離開，蒂安娜借此好奇地四處打量。

    她旁邊的桌子坐著幾名黝黑強(qiáng)壯的男人，正嚷嚷著高聲交談，聽口音是當(dāng)?shù)厝恕?/br>
    比瑟人熱情豪邁，說話仿佛死敵吵架，蒂安娜開始也以為，聽了會(huì)兒，才發(fā)現(xiàn)他們只是在交談“下面”的事。

    一人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下面’的貨今日開拍，待會(huì)兒去看看嗎？”

    “看個(gè)屁，”另一人“嗤”了聲，“聽說這回的貨肥，沒錢位置都占不到，腳尖踩腳跟，人頭望人頭，有什么好看的?！?/br>
    “嘖……也是，‘下面’每回開市人就多?！?/br>
    下面？

    蒂安娜不解，正打算出聲詢問“下面”是什么地方，卻聽得旁桌一行旅人打扮的游客以蹩腳的比瑟語提前問了出來，“請問‘下面’是哪里？”

    那幾名比瑟人轉(zhuǎn)頭打探了對方兩眼，徐徐道，“下面就是地下城，也是買賣貨物的地方，只是賣的東西非比尋常，幾位來比瑟，一定要去下面看看?！?/br>
    這幾位比瑟人生了張惡人臉，看似兇狠，語氣卻格外溫和，甚至放緩了語調(diào)將就對方聽清。

    一人正說著話，視線掃見蒂安娜也支著耳朵在聽，“嘿，這位小姐也感興趣？”

    蒂安娜點(diǎn)頭，但沒說話。

    那人也上下打量了眼蒂安娜，視線掃過她的胸脯腰身，贊嘆地挑了下眉，但卻搖頭道，“危險(xiǎn)，最好別去，你這種身段的女人是供不應(yīng)求的貨，起碼得找個(gè)男人護(hù)著，不然指不定就被賣了?！?/br>
    蒂安娜皺了下眉，忽然明白了為什么瑪麗和她說這地方雖然繁榮，但也混亂。

    那人還想再提醒兩句，正見一身盔甲的艾德里安回來，在蒂安娜身邊坐下，一擺手，“得，當(dāng)我沒說，有人護(hù)著就沒問題?！?/br>
    說罷轉(zhuǎn)過身又和那幾名游客聊去了。

    艾德里安拎起桌上的茶壺，翻起兩只倒扣在盤中的茶杯，沖洗凈后，倒了兩杯guntang的藥茶，一杯放到蒂安娜面前，自己端起一杯潤嗓子，問道，“在聊什么？”

    蒂安娜轉(zhuǎn)頭，“在聊‘下面’?！?/br>
    艾德里安一口滾茶哽在喉嚨，猛咽了兩口才咽下去，他扭過頭，咳得脖子通紅。

    蒂安娜忙抬起手順著他背脊輕拍，“您沒事吧？”

    艾德里安擺擺手示意無事，他直起身，把手邊的茶拂遠(yuǎn)了些，仿佛這茶是招致他失態(tài)的罪魁禍?zhǔn)住?/br>
    艾德里安剛嘗著點(diǎn)新鮮的rou味，結(jié)果吃沒吃飽，聞沒聞夠，眼下蒂安娜隨便一句話都能引起他旖旎遐思，大火焚身。

    對于他這種年輕氣盛的男人而言，實(shí)在再正常不過。

    老板娘端著溫?zé)岬孽r奶、果醬面包和rou餅快步走近，她利落地把東西放下，又端出兩杯色澤清透的米酒，“客人遠(yuǎn)道而來，嘗嘗自家的釀酒吧，免費(fèi)的，喜歡的話可以買點(diǎn)兒路上喝?！?/br>
    蒂安娜雙手接過，“謝謝。”

    老板娘笑笑，一秒未耽擱，轉(zhuǎn)身忙活去了。

    蒂安娜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對艾德里安道，“好喝，冰冰涼涼的，有點(diǎn)甜?！?/br>
    艾德里安想象不出甜酒的味道會(huì)好喝倒哪去，但蒂安娜喜歡，他把自己那杯也推到了她面前。

    他反應(yīng)過來，道，“你剛才說的下面，是地下城嗎？”

    蒂安娜點(diǎn)頭，她仿佛對此很感興趣，眼巴巴地看著艾德里安，“您去過嗎？剛才聽他們說下面賣的東西很特別，下面賣些什么？”

    艾德里安咬了口rou汁滿溢的rou餅，頰邊股著，“絲織絹布，武器火藥，牛馬豬狗，什么都賣?！?/br>
    “啊，那好想也不是太特別?！?/br>
    “還有別的，”艾德里安似乎怕嚇著她，想了想才道，“比如人?！?/br>
    蒂安娜有些吃驚，“人？”

    “嗯，”艾德里安已經(jīng)見怪不怪，他兩口吞下一只冒著熱氣的rou餅，又拿起一塊，“這里能成為遠(yuǎn)近聞名的交易城鎮(zhèn)，很重要的一個(gè)原因就是因?yàn)樵谶@兒什么都可以進(jìn)行交易?！?/br>
    “城主不管嗎？”

    “地下城不受比瑟城邦管束，比瑟只做地面生意?！?/br>
    艾德里安說完，見蒂安娜沉默不語，問道，“怎么了？”

    蒂安娜咬唇，有些害怕地道，“方才那個(gè)人說如果我只身去到下面，會(huì)被當(dāng)作貨物賣掉。”

    艾德里安皺眉看了嚇唬蒂安娜的那人一眼，“沒那么嚴(yán)重，他們這么說，多半是為了恐嚇外地人，哄騙外地人聘請他們作導(dǎo)游，也是份糊口的生意?！?/br>
    艾德里安見她喝完一杯酒，把自己那杯釀酒又往蒂安娜手邊推了推，見她端起來，才繼續(xù)埋頭吃餅，“我一直在，不要害怕。”

    他說這話時(shí)語氣很平靜，仿佛只是隨口一說，但蒂安娜知道他很認(rèn)真。

    蒂安娜低頭，輕輕勾了下嘴角，“嗯。”

    喝下兩杯酒，蒂安娜胃里脹澀，腦子也開始有點(diǎn)暈乎，仿佛沒睡好又被迫早起，東西也沒吃下多少。

    一大桌子吃的，她只慢吞吞吃了一片面包，半個(gè)rou餅，然后便端著濃郁的熱羊奶小口小口喝。

    艾德里安忽然想起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shí)，蒂安娜也是戴著帽子安安靜靜坐在他面前吃早餐。

    他還記得她那時(shí)候和現(xiàn)在一樣端著一碗羊奶，用舌尖試了試溫度才下嘴。

    蒂安娜見他看著自己，將手里的羊奶遞給他，“您要喝么？”

    艾德里安搖頭，欲蓋彌彰地撇過臉，把自己那一大杯熱羊奶猛灌了下去。

    可當(dāng)他放下杯子，蒂安娜卻忽然湊近了低聲喚他，“艾德里安大人?！?/br>
    他回過頭，臉頰險(xiǎn)些擦過她沾著乳白奶汁的唇。

    他抬手虛扶她臂彎，“……坐好?！?/br>
    “哦?！钡侔材嚷犜挼刈嘶厝?。

    可喝了沒兩口，她又湊了過來，胸乳壓上他手臂，她低聲在他耳邊問，“您是不是還想吃奶？”

    微甜的奶香和酒氣拂過耳下，艾德里安心思被點(diǎn)破，耳根子一下紅了個(gè)徹底。

    蒂安娜嘴里的奶必然不是他剛灌進(jìn)肚子里的奶。

    她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等他回答，又道，“等回來再給您吃，好嗎？”

    艾德里安不看她，嘴上倒是應(yīng)得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