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仗著蘇師弟善良，一次次欺負(fù)他，你難道不會羞愧嗎？！”

    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場噩夢，明明是我被蘇漣漪推進(jìn)妖獸的口中，可所有人卻都認(rèn)定是我陷害蘇漣漪不成，自食惡果，自作自受。

    被妖獸咬住血rou的痛楚與恐懼，被信賴之人背叛的不敢置信，以及被拋棄的絕望……

    短短的一瞬仿佛變得十分漫長。

    “……不是……”

    渾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冰封凍住了，我動了動嘴唇，想要反駁，卻沒能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我想說，我沒有推他。

    我想說，是蘇漣漪陷害我。

    是了……

    又是這樣。

    我終于反應(yīng)過來，我又一次被蘇漣漪栽贓了。

    都被蘇漣漪陷害過多少次了，我怎么還是一點長進(jìn)都沒有。

    真是……蠢透了。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死死咬著牙，才忍下懦弱哭泣的沖動。

    不能哭。

    晚晚，不許哭。

    我告誡我自己。

    “蘇師弟……”

    “……蘇師弟……”

    蘇漣漪的護(hù)花使者圍著蘇漣漪殷情地關(guān)心著他，討好著他，一聲聲“蘇師弟”如同魔音入耳，無孔不入地鉆到我的耳道里。

    我的指尖掐進(jìn)手心，腦海的暈眩感稍微淡下些許，我壓下眼眶的酸澀，看向蘇漣漪。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角度，蘇漣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帶著淡淡的得意與局外看客居高臨下施舍的憐憫。

    見我看他，蘇漣漪對我無聲的說了一句“我等著你?！?/br>
    什么等著我？

    我有些不解地擰了擰眉，本想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笑他在裝腔作勢，身體卻還是感覺到無盡般的惡意輕顫起來。

    “你是廢了嗎？”我將牙咬得幾乎滲血，終于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帶一絲怯意，“堂堂的筑基后期居然還能被我一個區(qū)區(qū)練氣推倒在地?！?/br>
    “如此想來……”

    我扯了扯唇，不甚熟練地露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如此想來，你這擇天宗天才之名，怕是摻水的假貨吧?！?/br>
    第12章 你們算什么東西？

    蘇漣漪的神色呆滯了一瞬，想來他也是沒想到向來都被他任意擺布利用的我居然還會反擊他。

    不過虛偽如蘇漣漪，裝模作樣這四個字已經(jīng)刻進(jìn)他的骨子里，不一會，他就熟稔地擺出一副傷心的表情，欲語還休：“師兄，我……”

    我料想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不等他說出口就搶先一步截住他的話頭：“別亂攀扯，誰是你師兄。我?guī)熥鹂蓮膩頉]有替我收過師弟。”

    我是真的恨他。

    蘇漣漪親手將我推向那帶著劇毒的妖獸，雖然我命大，活了下來，可我卻……

    我苦笑了一下。

    這些年來，殘存的毒素一直都在侵蝕我的身體，毀我根骨，使我修為不得寸進(jìn)，永遠(yuǎn)無法筑基。

    而蘇漣漪在害我成了廢人之后，卻很快筑了基，到現(xiàn)在他的修為更是臨近結(jié)丹。

    他青云直上，受盡愛護(hù)，我跌倒污泥里，任人踐踏。

    是，是我識人不清，怪不得旁人。

    可——

    可我都已經(jīng)被他迫害到如此地步，他卻仍要步步緊逼，我如何能不恨他。

    蘇漣漪憂愁地顰眉，“師兄……”

    我最不愿見蘇漣漪這幅模樣。

    每次蘇漣漪的眉心一顰，他的護(hù)花使者們就蠢蠢欲動地想要替他教訓(xùn)……哦，“指點”我。

    “怎么，又要‘指點’我嗎？”我的心里越是怕，越是要做出一副底氣十足的模樣，挺直腰桿，哪怕個子沒他們高也要拿鼻子去睥睨他們：“我自有我的師尊教我，‘指點’？你們算什么東西。配嗎？”

    這群護(hù)花使者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向來被吹捧著的角色，哪里被人這樣罵過，一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恨不得揪著我的領(lǐng)子揍我一頓。

    “你！”

    我昂起腦袋，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怎么，被我說中了就惱羞成怒了？”

    說來慚愧，這一次還是我第一次在同蘇漣漪這群人打交道的時候取得上風(fēng)。

    雖然這里面大部分是我狐假虎威，借了我?guī)熥鸬膭莸脑?，但不得不說，不必顧忌后果去撕開蘇漣漪偽善的完美假面，真的是叫我心頭痛快極了。

    “天之驕子？”我不屑道：“不過是一群沒腦子的莽夫罷了?！?/br>
    “師兄，”蘇漣漪不贊同地沖我搖頭，“做人留一線……”

    “這句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蔽乙蛔忠痪涞卣f道：“人美心善的，白、師、弟?！?/br>
    我掃視了蘇漣漪的護(hù)花使者們一眼，這群少爺們被我氣得額上都爆出了青筋，幾乎七竅生煙。

    但他們大概也是想到了劍尊如今已經(jīng)出關(guān)，且一出關(guān)就替我出頭的事，臉色變幻幾番，終于還是沒有動我一根手指，只恨恨瞪我，低罵一句“小人得志?！?/br>
    我不予理會，保持戰(zhàn)勝的姿態(tài)，轉(zhuǎn)身離開。

    風(fēng)里飄來他們刻意揚(yáng)高的聲音。

    “他現(xiàn)在得意了，也不知他是怎如何巧言令色，哄得劍尊才出關(guān)，第一件事就是替他出氣?！?/br>
    “只委屈了我們蘇師弟，遭受這無妄之災(zāi)?！?/br>
    “他就是欺蘇師弟良善……”

    剩下的，因為我走遠(yuǎn)，便沒能聽清，也無心理會，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話。

    第13章 洛無塵

    我常常都在想，想我究竟是怎么落到現(xiàn)在這副境地的。

    我想了很久很久，卻始終想不明白。

    后來，我終于明白了——

    大抵，天下所有的不幸，歸根結(jié)底都是源自一個貪欲。

    正如我。

    身若微塵，卻妄圖飛上云端。

    ……

    天底下的庸才如過江之鯉，作為其中的一員，我的人生可以說是乏善可陳。

    唯一算得上是波瀾壯闊的經(jīng)歷，就是五歲那年拜入了擇天宗，被劍尊收為弟子。

    擇天宗是修真界的第一宗門。

    而劍尊則是修真界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人。

    僥幸入了擇天宗的宗門，已是不易，天賦平平，根骨普通的我，竟然還走了大運，入了劍尊的眼，被劍尊收入門下。

    一時間，整個宗門上下議論紛紛，有人猜測我或許另有不凡，有人懷疑是我的來歷特殊，可能與劍尊有舊，各種打量的目光，議論的聲音都圍繞著我。

    我那時年紀(jì)小，正是愛做夢的年紀(jì)，異想天開，自命不凡。

    對劍尊在眾多新入門的弟子里一眼挑中我的事情，我沾沾自喜，只以為是劍尊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我平庸的表象下，其實是個根骨極佳的天才。

    那時，我還年幼，心性正如白紙，遇了丁點大的事，便喜形于色，渾然不知自己那時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刺rou中釘。

    劍尊是何等身份？

    想要拜劍尊為師的人又是何其繁多？

    他們落了一場空便也罷了，偏偏一無是處，身份卑賤的我卻成了劍尊弟子。

    即便是沒有錯，也是錯了。

    那時我并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滿心歡喜的跟在師尊身后，沒有注意到落在我身上的陰暗目光。

    在他們的眼中，我定是使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搶去他們拜入劍尊門下的機(jī)會。

    如果我能夠用實力來堵住他們的嘴，那我也不至于一步步走向深淵。

    可惜，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夠做到的，而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明白這個道理……

    被懷疑能力，我的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懷著想要讓師尊為我驕傲的念頭，我日日刻苦修行，誓要出人頭地，不墮劍尊威名。

    又愚蠢，又天真。

    劍尊門下，除了我這個像是充數(shù)的弟子外，還有一個大弟子。

    與挑不出一絲長處的我不同，我的師兄是足以代表宗門的少年天才。

    我在擇天宗的那些年里，最多接觸的，也是我這個師兄。

    當(dāng)年拜師后，師尊將我?guī)г谏磉吔虒?dǎo)了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不短，卻也算不得長，我年紀(jì)小，天資悟性也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對修煉的事情還云里霧里，師尊便要閉關(guān)了。

    擇天宗對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于我而言，師尊是我在這陌生的環(huán)境里唯一能夠全身心依戀的人。

    師尊要閉關(guān)了，我心里自然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