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暨@樣什么都沒有說就離開琉光，怕是會失了禮數(shù)。

    我有幾分猶豫。

    不過我也沒機會糾結(jié)太久。

    “哥，麻煩你啦，”云昔打發(fā)徐方來去刷鍋，沖我溫煦一笑，“謝師兄，來幫我整理一下?！?/br>
    常常有誰說，女孩子最是心細，但我活了三百多年，見過的男男女女不說上萬，幾千都是有的，還真不一定女孩子比男孩子心細，我就見過不少心大女魔，心細的男魔，但許是他們徐家人特有遺傳，云昔也好，徐方來也罷，都是極細心的性子。

    而云昔比徐方來更加心細如發(fā)。

    洞府外正淅淅瀝瀝地飄著雨絲，云昔的聲音既輕且柔：“在我閉關(guān)的這些日子里，師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搔搔后腦勺，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沒啊，我和你哥都挺好的。”

    云昔目光溫和地看著我：“師兄，你知道我的種族天賦使然，對旁人的情緒感知最是敏銳，你心中有事。”

    果然瞞不過她，我長長嘆息一聲。

    “你啊，就是太通透?！?/br>
    我同云昔的關(guān)系并不只是我保護她，我寵愛她，我同樣也從云昔那里得到許多的幫助，從小到大，云昔都是替我排憂解難，解惑支招的好幫手。

    是不是該把煩惱自己的事情告訴云昔？我的喉結(jié)輕輕滾了滾，有幾分的躊躇。

    猶豫再三，我還是感覺說不出口。

    既是說不出口，也是不知該說些什么。

    提到同洛無塵之間的那些糾葛，我就感覺自己的所有思緒就像成了一團扯不出開端的凌亂線團，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覺得亂，腦子亂，心也亂。

    我的眉心都擰在了一起：“不是我不愿同你說?！?/br>
    雖然說起來確實會有幾分丟臉，那些患得患失，自憐自艾的我自然是能藏多深就藏多深，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被第三個人知曉，但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事情，丟臉也還是有幾分丟臉，卻也不是不能同云昔和徐方來他們說。

    只是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努力地理了理，挑揀出部分清晰的說給云昔聽：“你知道洛無塵……就是魔域新的那位魔尊凌玨嗎？”

    “知道，這里是凌玨魔尊的居所琉光，我見過他。”云昔靜靜地看著我：“師兄糾結(jié)的事情同他有關(guān)嗎？”

    “算是吧?！蔽铱嘈α讼?，“挺cao蛋的?！?/br>
    “你知道洛無塵來魔域之前有過一個道侶吧？”

    云昔點點頭：“是的，”她的眉頭短促地顰了一下：“是感情方面的困擾？”

    她像是有幾分詫異，畢竟我過去那么多年的表現(xiàn)，完全就是一個不懂風情的榆木腦袋，怎么都同“為情所困”這四個字相去甚遠。

    但現(xiàn)實就是這么離奇，遠比能夠想象到得更加離奇。

    我沉默了一下，沉重點頭：“對?！?/br>
    “我之前，不是出點意外，導(dǎo)致缺了一縷魂魄?！蔽乙Я艘а溃骸澳强|魂魄去了修真界，同洛無塵……”

    我真的盡力了，但我也真的說不出口了。

    太cao蛋了。

    怎么就那么巧。

    叫我頭一次心動的洛無塵已經(jīng)有過道侶。

    而他的道侶，就是“我”。

    這天底下還有比這跟離奇的事情嗎？

    我丟的那縷魂魄就自己轉(zhuǎn)了世投了胎，還成為了洛無塵的道侶。

    云昔愣了愣，也是一副完全沒有預(yù)料的詫異模樣：“……情債？”

    可不就是情債。

    “那師兄……”云昔的聲音莫名地有些緊張：“師兄對那位凌玨魔尊是什么感覺？”

    “師兄喜歡他嗎？”

    “我……”我深深換了口氣：“……我不知道。”

    “那師兄打算如何對待他們？”云昔看著我，“據(jù)我所知，洛無塵與他的道侶還有一個孩子，你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br>
    我沉默了一下，眼神微微躲閃著：“我不知道?！?/br>
    云昔深深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簾：“我明白師兄的想法?！?/br>
    “這種情況確實叫人心亂如麻?！?/br>
    我還是苦笑，可不是。

    云昔問我對洛無塵是什么感覺，我嘴上說不知道，可我的心跳卻還是在聽到洛無塵時不爭氣地加快了。

    我能騙過所有人，卻無法欺騙自己。

    口口聲聲說著要同時間來遺忘他，可我的心卻始終還記得愛他。

    謝晚啊謝晚，我還真不知道你居然是這么長情的一個魔。

    “謝師兄，想來你也知道我此次得到突破的契機來自上古遺跡，”云昔頓了頓，平靜地說：“那師兄可知云昔在閉關(guān)之前，心里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嗎？”

    “我在想，我不該這樣匆忙地來到這個地方，在出發(fā)之前，我至少該給哥哥傳一次音，好好同他說一次話。這樣，如果我這次突破不成，也不至于是悄無聲息地消失……”

    我回到自己的臨時洞府，直挺挺躺到床上，明明隔了許久，云昔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環(huán)繞。

    “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br>
    遺憾……嗎？

    我抬起手臂，輕輕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如果凌玨魔尊對你有情，你對凌玨魔尊也有情，那為什么不試一試呢？”云昔朝我微微一笑：“師兄，你在害怕什么？”

    “我……”

    我害怕重蹈“謝晚”的覆轍。

    “如果不知道該怎么做的話，就聽從自己的本心。”云昔說話的時候眸光一直溫和的落在我的身上，“你的心會指引你?！?/br>
    聽從我的本心……

    本心指引……

    去找洛無塵？

    承認自己恢復(fù)了“謝晚”的記憶？

    承認“謝晚”就是我？

    同洛無塵……

    各種各樣的念頭一條接一條地擠入的我識海，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到了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早上，我聽到徐方來的聲音在洞府外邊響起。

    “謝小晚，該起床了，別賴床了，準備準備今天就可以走了。”

    啊，煩人。我往被窩里一縮，直接拿被子蒙住腦袋，選擇暫且逃避。

    徐方來還在聒噪的喋喋不休：“謝小晚？你半夜做賊去了？都日上三竿了怎么還不起來？你行不行啊？太虛了吧？”

    “滾蛋！”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小爺我壯著呢?！?/br>
    洗漱，吃飯，整理，一系列動作結(jié)束，時間也才剛剛過辰時。

    “走吧走吧，荒郊野嶺的我也呆得夠夠的了，云昔，謝晚，”徐方來掏出靈舟，招呼我們上去：“哥帶你們?nèi)バ拚娼缤嬉蝗??！?/br>
    “謝晚”與洛無塵的悲劇是許多誤會疊加造成的，“謝晚”不相信洛無塵愛他，洛無塵也不相信“謝晚”愛他，在雙方地位相差太過懸殊的時候，一點點猜忌都足以破壞岌岌可危的平衡。

    “謝晚”太弱小，還沒來得及成長到抵御風雨，便已破碎。

    而我與“謝晚”不同，我無比清晰的知曉洛無塵愛著“謝晚”。

    洛無塵愛著“謝晚”，過去是，現(xiàn)在也是。

    我同一無所有的“謝晚”不同，就算是賭輸了，也支付得起輸?shù)舻幕I碼。

    況且……

    我不一定會輸。

    云昔注意到我的目光，在暖陽里朝我投來淺淺一笑：“謝師兄，想做什么，盡管放手去做，我們總是會在你的身后?！?/br>
    “老徐，”我回視一笑，然后跳下靈舟，御劍就朝琉光深處飛去，“我有件事情要做?！?/br>
    “謝小晚，”徐方來目瞪口呆，“你火急火燎的要去做什么？趕著跟野男人私奔嗎？”

    “對啊?！蔽一仡^朝他灑脫一笑：“不過不是私奔，是拐人。”

    我一路飛馳，跳下靈劍時氣息有幾分不穩(wěn)：“洛無塵?！?/br>
    “我要回蒼羽了……”我搔了搔微微發(fā)燙的臉頰，“我的院子有點空?！?/br>
    “你要不要來？帶上小長安?！?/br>
    第142章 最終章

    “我要回蒼羽了……”我搔了搔微微發(fā)燙的臉頰，“我的院子有點空。”

    “你要不要來？帶上小長安。”

    我的心隨著話音的落下平靜。

    自我“再遇”洛無塵以來，我一直都處在一個非常奇怪的狀態(tài)里，瞻前顧后，患得患失，一直都在勉強自己抽身，強迫自己不去在意洛無塵，強迫自己放下洛無塵，放下小長安……

    理智與感情以我的內(nèi)心為戰(zhàn)場，打得不可開交，將我折磨得身心俱疲，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十分矯情，但那是本能里的自我保護作祟，為了規(guī)避自己可能會遇到的變故——無法承受的那種變故。

    但歸根結(jié)底，我也只是在捕風捉影，杞人憂天罷了。

    就像云昔勸說我的那樣，洛無塵對我有情，我對洛無塵也……

    我抗拒不了對洛無塵的喜歡。

    所有的糾結(jié)的源頭都歸根與我喜歡洛無塵，我在意他，所以才會畏懼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