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他需要權(quán)利，不僅為的自己，也想去盡力幫助這些人。可他終究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到頭來，自己成了權(quán)術的玩物。

    連歷史的車輪都能沒摸到，更別提什么被碾死。

    單論他的廚藝在當前世界如何超群，不過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獲得的，以此洋洋得意？霍利光想都臊得發(fā)慌。

    莫說什么跨越年份，乃至空間的智慧了，這些東西放在一個十四歲，半大不小的少年身上“發(fā)明出來”——最好的結(jié)果是被稱作神童，而現(xiàn)實情況更多是遭受質(zhì)疑、掠奪成果、引火燒身……

    所以，他不得不努力適應當前的社會環(huán)境，可惜很久之前的生活環(huán)境對他影響頗深，著實無法做到完全融入。

    “眼不見為凈，待有能力了再談所謂‘拯救’吧”——每當自覺無能為力之時，往往會以這種理由勸說自己。

    盡管他心底跟明鏡似的，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問題源頭半點沒能解決。

    深呼吸，將不太好的情緒吐出，他正要掉頭回程，突然聽到又有人議論那個來自暗窟的“東西”。

    “真可怕啊……諸神在上，為什么會有會動的骷髏？”

    暗窟？會動的骷髏？

    霍利把二者結(jié)合起來，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擠進擁擠的人堆，從層層疊疊的腦袋縫隙里看到了人們口中直呼可怕的骷髏。

    ——那是一具外形儼然與人類骨架無異的生物，在奴隸販子或吼叫或推搡下，不停摔倒地面，然后爬起，再摔回去。

    它脖頸處的骨頭被粗而長的鐵鏈拴著，鏈子另一端，是那個干瘦的奴隸販子。

    不遠處同樣有人群聚集。

    他們觀的是猴，用牽引繩鎖著，奔跑、跳躍、手舞足蹈。

    繩子還是鎖鏈，變得沒那么重要。因為盡頭匯集成一處，到頭來都是人在掌控。

    兩邊的看客們不知何時融為一體：他們有驚呼，有拍手叫好，夾雜幼小孩童的哭聲，嘈雜非常。

    先前覺得集市熱鬧，到這里，霍利只感覺耳朵疼，吵得腦袋嗡嗡響。

    根據(jù)骷髏的體型估量，可能是青少年的骨架。

    趁看熱鬧的一部分人退去，霍利擠上前排，看得更加清楚。

    是了，果然如他所想。

    那并非是什么怪物，而是受黑暗元素，或受其魔法影響，變異轉(zhuǎn)化的亡靈種族。

    這一種族多生活在暗窟，暗窟這地方，也是黑暗教廷與陣營所在位置。

    因為前世加入光明陣營，中后期與黑暗陣營明里暗里交戰(zhàn)頻繁，霍利是有過與亡靈正面交鋒的經(jīng)歷的。

    不僅如此，他還與亡靈軍團的副團長有著一些奇妙經(jīng)歷和難以言說的復雜關系。

    “據(jù)說亡靈騎士威爾默早年流落人間……”

    不知怎的，他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前世人們對那位副團長的描述。

    暗窟內(nèi)生活的種族，向來與地面之上的生物不對付。后者多以“骯臟”、“丑陋”和“詛咒”等詞語形容暗窟里的種族。

    兩方相厭，互不對付，更不希望出現(xiàn)在對方面前。

    因此地面上會看到暗窟種族，尤其是亡靈，的確是件稀奇事，卻也沒到罕見的程度。

    被綁到奴隸市場的骷髏，霍利不能保證他與那位亡靈騎士是否有關聯(lián)，所以更愿意傾向二者是分別獨立的個體。

    “瞧一瞧，看一看！會走動能說話的人骨頭，只要四枚銀幣——！”

    奴隸販子揚聲叫賣著，語畢，手中鏈頭又是狠狠一拽，把骷髏拉到自己身邊。命令道：“說話！”

    骷髏一言不發(fā)。

    周遭響起噓聲，有不少人看夠熱鬧，三三兩兩離場。

    奴隸販子眼見潛在客戶一個個遠去，急眼了，拿鞭子使勁抽打骷髏的骨身，迫使它因為疼痛發(fā)出悶哼，然后向眾人賠罪道：“各位請看，請看，它真的會叫，也會說話?！?/br>
    霍利忽然開口，打斷了奴隸販子繼續(xù)動作。

    “等下，讓他過來。”

    骷髏比霍利矮一個頭左右，于是他半彎著腰，雙手支撐膝蓋，視線與骷髏齊平。

    “抬頭?！?/br>
    按理說，人類頭骨的眼眶窟窿是可以看見骨頭深處的，但它的眼眶內(nèi)猶如深淵，黑色汪洋填補了所有縫隙。

    曾經(jīng)那位亡靈騎士就同霍利解釋過，他們種族不論變成哪種模樣——腐尸、骨架，或者人形，都能夠獲得外界感知，像生前所體會到的。

    所以他們能體會冷暖，疼痛；需要進食，也能品嘗味道；看得到世間美好，更明白自己本體有多么丑陋骯臟。

    而骷髏，正盯著面前的綠眸發(fā)怔。

    為什么這人表情沒有任何驚懼、厭惡，眼神也好像只是在打量……正常人？

    這樣的眼神實在久違，上一回被正常看待還是在暗窟，因為那里都是同類。

    “四目”相對良久，奴隸販子等得有些不耐煩，骷髏琢磨不清這人究竟在看他什么。

    就在快要頂不住目光，空氣變得焦灼之際，霍利直起身，緩緩道：“三銀幣。”

    “什么？”奴隸販子登時驚呼出聲。

    時間或許沒過多久，霍利在那期間，腹中思量可謂千回百轉(zhuǎn)。

    究竟要不要買下這具骷髏？

    ——按奴隸販子旁邊設立的價碼牌，男奴八銀幣起價，女奴則是六銀幣。對于骷髏而言，他的價錢遠不如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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