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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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如火如荼地舉行著。 酒酣興濃之際,席中的李美人站起敬酒:“妾在這里敬萬歲一杯?!?/br> 萬歲眼眸含笑回敬,只聽李美人繼續(xù):“還是皇貴妃細致,場場宴會都辦得嚴密精彩?!?/br> “可清心細?!比f歲笑著看向我,鳳眼閃爍著光亮,“李德全,賞?!?/br> 春纖眉開眼笑地接過一個木匣子——但凡由我cao持的宴席,他總是不遺余力地在眾人面前對我大加贊賞。 一場舞畢,伶人挽著水袖退場,空閑時分席中又有人提議獻藝于萬歲和太后。 太后欣然允準,于是各美人大展身手,我自覺賞心悅目,倒是春纖一直急急地催我也去展示一番。 可哪需要我自薦,不出一會兒就有人開始贊我,言下之意便是下一個輪到我了。 我徐徐行禮:“那妾便獻丑了?!?/br> 身后的宮人抬上桌椅筆墨,恭敬地墨起墨來。 一言不發(fā)的李淑妃兀地開口:“既是在場的人一一獻藝,師太也來吧,就當為太后祈福。” 話音剛落,我也一愣,下意識看向上首,萬歲面容沉靜,垂著眼,不知怎的有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薄怒。 “這是自然?!蓖趸屎罄砹死硪滦?,抬步走向中央,小常侍忙退開又呈上一副紙筆。 她看了一眼我紙上將要完工的“紫泥履捧多門慶”,挽袖跟在我后面寫下后一句“華發(fā)雖稠體益輕”。 這是前人所作的詩句,我借來賀太后。 但見王皇后面不改色地接上我還是有些訝異,不禁懷疑他人口中怯懦淺識的女子與面前這位是否有所出入了。 太后連連夸贊著我們,我卻出了神。 透過紙面看著王皇后的字,算不上多么精妙絕倫,甚至還是可以看出功底明顯不夠的短處。 但讓我愣神的原因并不是她們一句接一句的虛假夸獎。 這是一手讓我感到熟悉的字,曾在上書房見過一回,雖然和名家大仕相比毫不起眼,我也開玩笑地提起過這手字配上萬歲的畫著實有些破壞了。 猶記得那會兒萬歲幫我拿著書,聽到我說可惜的說辭后走過來看著這幾副好不協(xié)調(diào)的字畫,眼里卻是萬般柔情閃過。 “是么,可我瞧著剛好?!?/br> 再之后,就是這些卷軸讓李淑妃遭到了斥罵。 寫完字,太后就托了身體不適的借口先行退場,眾人目送著王皇后扶著太后離開含元殿,我率先收回眼神,卻見李德全小心收著那兩副字帖納入懷里繞過柱子退下了。 萬歲揉了揉額角,借口出去透風(fēng)。 想要取悅的人不在,剩下的幾個后妃也沒了興致,剩下的幾場樂舞趕忙續(xù)上。 我在一片喧囂中也退了出去,春纖想要跟著被我拒絕了。 沒走出多遠,就看見那抹赭黃色身影,在蒼涼的月色下顯得有些許寂寥。 知了的叫聲連綿起伏,似是注意到了有人在他身后,萬歲轉(zhuǎn)了身,醉眼朦朧地望了過來。 萬歲習(xí)慣過午不食,可不知今日的酒樽里就沒空過,一口接一口地往喉間咽去,這是我認識他以來少有的情緒外露。 是又在為誰失控? “清清?”萬歲努力穩(wěn)住自己的步伐朝我走來,零星片段碎在我的記憶里。 稚嫩歲月的他和我,都有各自寶貝的東西,高祖皇帝把一片厚望皆寄予在了萬歲身上,以至于他偷偷寶貝著的一籠蟋蟀被無情地砸在地上。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令人心碎的眼神,苦苦追尋心愛之物而不得。 “我是不是醉糊涂了?清清......”他緊鎖眉頭。 聽著萬歲一聲又一聲的“清清”,心里暖流拂過,在一眾妃嬪中,他獨獨喚我的名字。 我扶住他:“我在呢,我扶您回宮吧?!?/br> 隨即招來一個巡夜的小常侍合力扶回了寢殿。 甫一跨入門檻,一直垂首一言不發(fā)的萬歲抬起頭,眼眸浸了酒的凜冽,悄悄湊近我:“清清,我在這里藏了很多話本子,還有你最喜歡的叁臺山人的續(xù)作......我都有幫你留著......” 我笑著順著他的話茬子:“好好好,那萬歲可愿意念給我聽?話本字字忒多,我看著頭疼......” 不知道哪個字刺激地他陡然一激靈,掙脫了我的手,回神后視線慢慢聚焦,有些慌亂:“可清?” 我的雙手還維持著攙扶他的動作,停下后我擔(dān)心地看著萬歲,只見他步履蹣跚地往后退開了些:“朕好些了,可清若是待煩了可清可以先回去,籌宴辛苦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萬歲重新踏入殿中。 明明一個上步就能觸碰的距離,可我為什么我總覺得他還是離我很遠? 我沒有離開萬歲的寢殿,在西暖閣里靜坐了片刻。 春纖沒跟來,內(nèi)侍也被我打發(fā)了去,思緒混亂不堪,不知為何,好像自從王氏重出坤寧殿后,我與萬歲之間多了層摸不著的東西。 連廊有響動,我回了神看去,只見幾個婢子抱著幾卷卷軸往暖閣來。 我叫住她們,行禮過后,我看著那幾幅卷軸,似乎很眼熟。 “這些是做什么的?” “回貴妃娘娘的話,這些是奉萬歲的旨意從尚書房一道運來山莊?!辨咀拥椭^,畢恭畢敬,“早些時候,各位娘娘、娘子的物什先收拾了?!?/br> 從宮里特意送來山莊,避暑之行雖然不是正式但依舊有朝會,看來是比奏章還要寶貝的東西。 許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幽幽,婢子有些小心地抬起臉:“娘娘,奴等不便耽擱,先告退了。” “等等?!蔽覔P高聲音又叫住她們,“萬歲已經(jīng)歇下了,索性交與本宮吧?!?/br> 幾個婢女左看右盼幾番,終是妥協(xié)了隨我進東暖閣。 蟬鳴不斷的夜里,暖閣的明燭早已燃燒殆盡,妃色衣裙的女人或坐在窗棱邊描眉畫眼,或提筆落字時的沉眉思索,一抬手一垂眼間皆是風(fēng)情, 我面無表情地把攤開的畫作一卷卷收好,像是從未被人打開過一樣,堆砌在那個鋪滿月光的角落里。 lt;lt;lt; 我沒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獨自走在行宮的小徑上,七拐八拐地不知道身處何方。 林草茂密,我莫名害怕起來,婆娑的樹影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來,仿佛噩夢重現(xiàn),我拔腿就跑,布料柔軟,撕碎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 我放任自己不顧儀態(tài)地穿梭于樹叢間,終于得以見到一些螢火,縈繞在湖畔矮堤上。 春纖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坐在一處臨水亭中。 “娘娘!讓奴好找!” 熟悉的責(zé)怪傳入耳中,我依舊望著泠泠的江水。 “你著什么急?我這么大人了,還能丟了不成?!?/br> 肩上搭了一件披風(fēng),春纖繞到我跟前為我系著帶子。 “雖是這么說,可娘娘還總是和當年未出閣時候一般,想一出是一出?!?/br> “是么?”我垂下眼瞼,突然覺得疲乏了,“你們總說從前,卻又不告訴我,從前到底是如何的從前?!?/br> 春纖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我,皺著眉:“娘娘怎的又說糊涂話了!” “糊涂?”我側(cè)過臉盯著春纖看,意料中地看到她開始躲閃的眼神,“糊涂好啊,我倒還挺盼著能一直糊涂下去......” “春纖,你們常說著萬歲待我多么好,可我為什么好像從來感受不到他的愛呢?” 話音剛落,春纖瞪大眼睛上前一步捂住了我的嘴:“娘娘,有些話可不興說!” 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我不禁哧笑出聲,笑著笑著又覺得可悲起來。 “春纖啊,如果你有一個無法見面的人,你會怎樣來緩解你的思念呢?” 春纖一面扶起我往外走,一面思考:“無法見面?那便寫信啊?!?/br> “那若是對方不愿收呢?你又當如何?” “睹物思人睹物思人,不如作畫一解相思?!?/br> 看來“情”一字,也是通俗的東西。 我沉默了,只聽春纖突然笑起來。 “什么人寫了信不看,見不到面還要作畫只為了日日瞧著?奴可做不到這么癡情......” 癡情。 剩下的話我再也聽不到了,滿腦子是妃色的華服和一張張空白的臉上栩栩如生的眼。 帝王弄權(quán),也逃不過畫梅止渴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