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晚飯
一家人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家了,鄰居正坐在門口納涼,看見陳蜜一愣,搖著蒲扇站起來:“喲,蜜蜜這是……出院啦?” “對,出院嘍!”胡玉桐笑,“我女兒命好,老天都眷顧!” 她的身材已經(jīng)走形了,稍微運動就出汗。胡玉桐扶著欄桿喘氣,招呼陳嘆樵開門。 陳蜜和鄰居打過招呼,走上前幫胡玉桐把地上的袋子拎起來。 陳嘆樵打開門,伸手去拉陳蜜的時候被躲開了,他一愣,看向陳蜜。 “進(jìn)?。俊标惷劭聪蛩?。 陳嘆樵皺了一下眉,伸手去接她手里的袋子:“我?guī)湍恪!?/br> 手碰了一下,陳蜜把袋子藏到身后,訕笑著后退了一步:“哎呀不用,你先進(jìn)去……” 陳嘆樵的眉頭皺得很緊了,嘖了一聲,伸手把陳蜜拎的袋子拿過來,轉(zhuǎn)身進(jìn)門。 “有病?!彼麃G下一句。 陳蜜抿嘴,“系統(tǒng)先生,”她道:“我是不是有點太刻意了?” 腦海中傳來系統(tǒng)的聲音:“抱歉,在下不清楚人類的情感。” 陳嘆樵把東西放下就回臥室了,陳蜜看著緊閉的房門,竟然久違地?zé)o措起來。如果不相愛,應(yīng)該怎么面對陳嘆樵呢?她很久沒用jiejie的身份面對陳嘆樵了。 “在下的建議是順其自然?!甭牭搅怂X中所想,系統(tǒng)的聲音傳來,“聽說人類的親情是最難割舍與改變的。” 順其自然……陳蜜在腦海中白了系統(tǒng)一眼,上輩子順其自然就和陳嘆樵睡在一起了,這個建議實在不靠譜。 系統(tǒng):“在下檢測了您的記憶,上輩子如果沒有您的威逼利誘,那些事情是不會發(fā)生的。” 陳蜜:“……” 倒也沒說錯什么。 “蜜蜜,喊你弟去樓下買點燒牛rou!”胡玉桐打斷了她的思緒,陳蜜抬頭看見時鐘已經(jīng)指向了五點半,該吃晚飯了。 她敲門:“陳嘆……” 話沒說完,對方就從里面走了出來。陳嘆樵站在門口,低頭看著陳蜜。 男人的睫毛很長,目光懸停。陳蜜和他對望了兩秒,沉默中覺得自己耳朵根有點燒。 “那個……媽叫你去買塊燒牛rou?!标惷勖讼虏鳖i,低頭道。 陳嘆樵沒說話,側(cè)身繞過她走開了。 陳蜜望著對方的背影若有所思。 “媽,我和小喬一起去吧!”說完這句后,陳蜜便跟著出了門。 前年城建的時候,為了不影響市容市貌,陳蜜臥室下面的市場搬遷到了外城區(qū),現(xiàn)在改成了小吃商業(yè)街。一排排蒼蠅館子齊頭并進(jìn),擠進(jìn)這片老城區(qū)里。衛(wèi)生并沒有得到太大的改善,店面換上了新的招牌似乎只是在展示城市臉面的更替迭代,經(jīng)濟(jì)發(fā)展依舊止步不前。 陳嘆樵去熟食店稱醬牛rou,其實陳蜜不算太喜歡吃牛rou,總覺得rou寡淡、難咬、塞牙,但也不拒絕,因為mama會把牛rou切成很薄的rou片,淋上蒜泥辣椒醬,配著米飯饅頭吃很填肚子。 旁邊有檸檬雞爪,陳嘆樵讓店員稱了20塊錢的,并上牛rou,一起付了錢。胡玉桐零了多給了五塊錢,店員看了看陳嘆樵手里的毛鈔,說,“加個雞腿吧,給你抹個零頭就不用找錢了?!?/br> 陳嘆樵猶豫了一下,剛想拒絕,陳蜜從后面探頭,對著店員說,“加吧加吧,挑個入味的?!?/br> 陳蜜知道他在猶豫什么。 家里的偏心大家都心照不宣,陳嘆樵總是習(xí)慣性避開單數(shù)的物品,一個雞腿,必然會落入他的碗里。 不過陳蜜現(xiàn)在不怎么在乎這些了,陳嘆樵曾經(jīng)死在她眼前,她也死在自己眼前,現(xiàn)在人活蹦亂跳的就在身邊,一些往日隱痛的倒刺突然就被更大的傷痛撫平了。 痛苦的良藥不是安撫或釋懷,是比較。 天色未晚,月亮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淺淺的一個彎鉤,像指甲摳出來的小破口。 陳嘆樵沒在外面逗留,買完東西就往回走,也不打算等陳蜜。 陳蜜一愣,她什么時候惹到他了? 如果把最不想惹生氣的人排個序,陳嘆樵絕對在她的清單名列前茅。陳嘆樵什么都好,就是脾氣倔,固執(zhí),還青春期上頭,認(rèn)定你錯了就算是道歉也沒用,非得等他心里的那根秤把你該受的懲罰和你的錯誤對等了才肯原諒。 公私分明,鐵面無情,自小就有當(dāng)警察的天賦。 陳蜜還記得,有一次她打電話記號碼著急用紙,從陳嘆樵的本子里撕掉了一張空白頁。好巧不巧,偏偏是陳嘆樵的日記本。對方為此跟陳蜜鬧了叁天,非說自己亂動他的東西侵犯人的隱私,可陳蜜連日記的扉頁都沒看。原本就是芝麻大點的事,也不曉得陳嘆樵為什么要發(fā)那么大的火,兩個人爭執(zhí)不下,僵局鬧了大半個月。 陳蜜想,前世她也是小孩,吵吵就算了。但現(xiàn)在自己好歹也算活過叁四次的人,不必與小屁孩事事計較。 她還記得,系統(tǒng)的存在像是一種后悔藥,給了人彌補缺憾的機(jī)會,陳蜜想了想,自己是一步錯步步錯,既然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這輩子就再也不能她弟搞到床上去。 陳嘆樵不等她,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陳蜜沒追上,回到家里的時候,陳嘆樵正坐在家里看電視。 客廳的墻壁上掛著“家和萬事興”的十字繡,是胡玉桐繡了小半年,請人裱起來放在家里的,說是求個好彩頭。 陳嘆樵見她進(jìn)門,淡淡地瞥了一眼,隨后目光又落在屏幕上。 陳蜜上輩子和他糾纏不清,光在越南的床上就滾了兩年半,突如其來的冷淡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好像忽聞親人離世、舊習(xí)革新,讓人陷入一種不真實的恐慌中。 電視播放著新聞聯(lián)播的開場音樂,陳蜜收起思緒,拍拍臉,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媽,我來幫忙?!?/br> 胡玉桐正在磨刀,準(zhǔn)備切rou。 熟牛rou,切碎容易切好難,刀刃要順著rou絲的方向走,牛rou才能薄厚均勻、不易掉渣。 胡玉桐打開方便袋,皺眉,“陳嘆樵這小孩,怎么就只買了一個雞腿?” 陳蜜一愣,她很少聽見她媽說出這樣的話,沒在意地說道:“沒事,給小喬吃,我沒什么胃口?!?/br> 胡玉桐皺眉:“給他吃什么?男孩子身強力壯的又沒生病,醫(yī)生說了讓你多吃點養(yǎng)好身體,一會兒不用讓給你弟?!?/br> 陳蜜又一愣,轉(zhuǎn)頭看向胡玉桐。沒有變化的臉頰、身材,她確定這還是她媽。 “那我來弄吧,有黃瓜和麻汁么?”陳蜜擦擦手,做成涼拌菜就不用分人了。 胡玉桐說,“讓你弟去買?!?/br> 陳蜜就又去客廳喊陳嘆樵。 陳嘆樵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關(guān)門出去了。 陳蜜走回廚房,站在胡玉桐旁邊,把雞腿rou撕成一條條的細(xì)絲,“媽,我好想把陳嘆樵給惹生氣了?!?/br> 胡玉桐冷笑一聲,擇著手里的菜,“你倆不吵架我才稀奇?!?/br> 陳蜜:“……” 說的也對。 “放心吧,小樵就算再生氣,也是打心眼里和你親的?!焙裢┌参克岸际菑奈叶亲永锱艹鰜淼男『?,不和你親和誰親?” “是嗎?”陳蜜挑眉。 那如果是她威脅了陳嘆樵呢? 前世爸爸離開的毫無征兆,聽說離婚協(xié)議簽在一個下午,黃昏,夕陽正盛。 胡玉桐說結(jié)婚那天陰天了,陳勁松來接她的時候看不見一點太陽,天昏昏沉沉,中途還下了雨。不是個好征兆,胡玉桐說,結(jié)婚那天沒有太陽,離婚這天卻是艷陽高照……說著說著就哭了,哭完又笑,蹲在馬路邊頭發(fā)披散,淚流了滿臉。 路人紛紛駐足,陳蜜站在她面前,把胡玉桐和路人的目光隔開。胡玉桐抬頭看她,說:媽沒事,夕陽無限好,這是老天在祝福我呢。 陳嘆樵跟著陳蜜站在一起,手里拿著棒冰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陳蜜看了他一眼,說: “爸爸走了,你還有jiejie和mama。” 可愛確確實實地扭曲了。 只要沒發(fā)生rou體關(guān)系,陳蜜就能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粉飾太平。可自己偏偏要去扯掉那層遮羞布,要和親弟弟上床。 “你是要一個jiejie還是要我和爸爸一樣離開?” 她的語氣惡狠狠的,陳嘆樵看著她,電視機(jī)屏幕上交錯的光落在臉上,陳蜜在他眼里看見了失望。然后陳嘆樵親了她,她如愿以償?shù)氐玫搅怂胍膼邸?/br> 骯臟,卑劣,自私,這就是陳蜜對陳嘆樵全部的愛。 陳嘆樵不愛陳蜜,只是想要留下唯一的“jiejie”。陳蜜想,前世自己確實是個王八蛋。但好在,她這輩子就是來阻止這場錯誤的。 陳蜜想:即使做不成愛人,她也應(yīng)當(dāng)做一個好人。 -- 作者有話要說: 周日休假,不更哈!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