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br>
    “最后一次?！标惷畚兆∷氖?，“從這里開始?！?/br>
    裝潢華麗的洋房內(nèi)，陳蜜邁上臺階，開始朝二樓奔跑。陳嘆樵朝反方向跑去，陳蜜邁上第十層臺階的時候，他準時翻身躍出窗戶。

    屈肘彎腰，陳嘆樵貼地滾了一下，安全著陸。八點種方向，他閃身躍進灌木叢。隱藏在暗處的傭兵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對方是怎么精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他發(fā)現(xiàn)陳嘆樵的瞬間，男人已經(jīng)率先進攻了。他左右手干脆利落地在頜骨關(guān)節(jié)上一推，傭兵便在一聲骨骼脆響中閉上眼睛。

    陳嘆樵輕緩地將其放在地上，拾起傭兵的狙槍瞄向窗戶。

    陳蜜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二樓的第一扇窗戶里，一閃而過。

    陳嘆樵移動槍口，瞄準第二扇窗戶。

    放哨的傭兵轉(zhuǎn)身，陳蜜在這一瞬間的空檔中彎腰，躲在了他的視線盲區(qū)。目光瞥向剛剛經(jīng)過的窗口，上一次她死在這里，血跡已經(jīng)消失了，一切推倒重來，在系統(tǒng)世界中分毫不差地重新上演。

    一聲悶響，不遠處的傭兵應(yīng)聲倒地。響聲驚動了警衛(wèi)隊，陳嘆樵再次扣動扳機，擊中了隱藏在暗處的另一個傭兵。

    那人的位置極其隱蔽，他們用了十叁次才完全摸索出對方每一秒的行動軌跡。第十四次，陳蜜暫時活了下來。

    二樓肅清了，從分開行動到現(xiàn)在，整個過程不過四十秒。

    陳嘆樵的位置已經(jīng)暴露，兩批警衛(wèi)隊分別從左右包抄過來，陳嘆樵丟下槍械，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另一處區(qū)域。

    他的任務(wù)完成了，只要陳蜜能夠看清樓門內(nèi)的人是誰，他們就成功了。

    過往的事情已經(jīng)知曉，未來的方向不可預(yù)測，他們不知道哪一次能夠成功，所以每一次都用盡全力。陳蜜就在二樓，正在沖向那間房間，警衛(wèi)隊或許已經(jīng)趕到了樓梯口。陳嘆樵沒有回頭去看，用盡全力朝樹林中跑去。

    身后傳來一聲槍響。

    陳嘆樵的身影突然停下。

    他回身，看向遠處的洋房。胡志明市第二區(qū)622號，是一座裝修極盡奢華的洋房，陳蜜死在這座洋房的二樓。

    陳嘆樵張開手指，蜷縮，有張開。他感受不到她了。

    身后的步伐與犬吠不斷逼近，警衛(wèi)隊正在縮小包抄范圍。陳嘆樵沒有再逃奔，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筆直地刺向心臟。

    血液噴濺，染紅了小葉榕的樹干。

    第101次，失敗。

    --

    沉怡菡醒來的時候，陳蜜已經(jīng)坐在餐廳里了。她煮了茄絲面條，“家里沒有雞蛋了?！?/br>
    沉怡菡撓了撓頭，睡眼惺忪，“可以讓張阿姨晚上買一點回來?！?/br>
    她話說了一半，撓頭的手頓住，改口道：“或者我們自己去買，就不用麻煩張阿姨了。”

    她知道陳蜜不喜歡麻煩別人，尤其在知道張阿姨還要照顧住院的母親后。兩個人的生活環(huán)境不同，養(yǎng)成的習(xí)慣、觀念也都不同。而這些細微的差別，就像一條暗河橫在兩人之間，她在努力地朝陳蜜游過去，哪怕知道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

    “我昨天說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記得吧？”沉怡菡喝了一口面湯，“今天上午放假，我們?nèi)ツ抢锖脝?？?/br>
    陳蜜點頭，眼里的血絲明顯，沉怡菡看見了，什么也沒問。

    吃過早飯后，她們騎著自行車就出發(fā)了。城鎮(zhèn)很小，騎行半個小時就到了郊區(qū)，沉怡菡說的地方是一片天然湖泊，陽光晴朗，湖面被照得波光粼粼，像黏著水果糖精的玻璃紙。

    “到了?！背菱瞻炎孕熊囃７€(wěn)，走向湖邊，“我每次難過的時候就會來這里大喊，喊出來就好了，你試試。”

    陳蜜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

    “你相信我，無論是什么難過的、不堪的、秘密的，喊出來會比憋著好受很多?！背菱章氏纫徊娇缦蚝?，“我先來?！?/br>
    她把雙手舉到嘴邊，捧成喇叭狀，“我喜歡陳蜜！我喜歡女生！我是同性戀！”

    陳蜜愣在了原地，沉怡菡沒有回頭，站在湖邊，水光就在她腳下。

    “我喜歡陳蜜！我喜歡女生！我是同性戀??！”

    沉怡菡連喊了叁聲，嗓子都喊啞了。她扶著膝蓋大口喘氣，垂下的碎發(fā)擋住了側(cè)臉。

    她回頭看向陳蜜，笑道：“該你了。”

    陳蜜抿住了嘴角，沉默中，眼睛里覆上了一層水膜，“這沒有意義，你知道我愛別人的?！?/br>
    “沒有意義就不去愛了嗎？”沉怡菡站起身來，把手撐在額前。

    “我快要走啦，陳蜜，這個學(xué)期過完我就要跟著mama去國外了。”她看向湖泊的盡頭，就像能望見對岸的地平線，眉眼松弛而張揚，“聽說那里更自由，我會找到像我一樣的人，我愛她，她也恰巧愛我……盡管這很不容易。”

    蜻蜓的翅膀在陽光下閃出金色的光芒，風(fēng)吹過湖面，咸腥的水汽緩慢蒸騰。

    陳蜜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沉怡菡身邊。

    “我愛陳嘆樵！”

    “我愛陳蜜！”沉怡菡跟著她大聲喊道。

    “我愛陳嘆樵！”

    “我喜歡女生！”

    “我愛陳嘆樵！”

    “我是同性戀！”沉怡菡喘氣，緊接著又大喊了一句，“要相信愛！”

    陳蜜每一次總喊出那句話，嗓子已經(jīng)變得沙啞不看。沉怡菡皺了一下眉，想要扯住她，不要再喊了。

    “我愛……”

    陳蜜被唾沫嗆了一下，蹲下身猛烈地咳嗽起來，淚水糊了滿臉。

    沉怡菡慌忙拍著她的背，“你怎么樣，要不要喝水？”

    陳蜜抱住頭，身體緩慢地蜷縮成一團，把積攢的淚水都流了出來，“我愛陳嘆樵，我愛陳嘆樵，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他是我的愛人……我討厭他們！我討厭這個世界，為什么不能允許我愛他。”

    “我知道的，這很不容易，我知道的。”沉怡菡把她抱進懷里，輕聲道。

    “你說要相信愛，大家都說愛沒有錯，可是為什么我的愛不得善終，偏偏是我的愛無處可去……我相信愛了，然后呢。我們還是沒能在一起?！?/br>
    “我討厭這一切，我想和他一起離開，可我不知道還能去哪里。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光明正大地存放這顆心，我無處可去……陳嘆樵，我無處可去?！?/br>
    --

    “我知道剛剛我說的話，很難理解，你會覺得我是瘋子，我在胡言亂語，我……”

    陳蜜咬緊下唇，看向陳嘆樵。泳池的波光倒映著月亮，像心被撥開一千層，每一瓣都落進水底。

    對方倚著欄桿在抽煙，眉頭緊鎖。

    “我死過很多次，我看著你死過很多次?！标惷郯蜒蹨I抹掉，“其中有一次，我們在這里一起死去了，就在你站的這個位置?！?/br>
    “我讓你帶我來胡志明市，是因為一個月后你會死，我無論怎么努力都沒辦法救下你，陳嘆樵，我知道你不是趙離，你是陳嘆樵，你是我的小喬……我需要你相信我?！?/br>
    陳蜜捂住眼，淚水從指縫里流出來。

    陳嘆樵把煙頭掐滅，伸手去接她的眼淚。掌心覆在她的手指上，淚水把他的手也弄的濕滑黏膩。

    “為什么要來胡志明市。”他開口，把女人的手握緊手心。

    “因為你懷疑，每一次抓捕的失敗都過于巧合，內(nèi)部或許出現(xiàn)了叛徒，而對方大概率會在今晚胡志明市的慈善宴會里出現(xiàn)?！?/br>
    陳蜜頓了頓，看向?qū)Ψ?，“而晚宴的地點，恰好是第二區(qū)622號?！?/br>
    “什么叫做'恰好'？”陳嘆樵皺眉。

    “這里有我要找的人?！标惷凵钗豢跉?，“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這一切都不會是巧合。你要相信我，陳嘆樵……我需要你的信任?！?/br>
    他確實是在很早之前就懷疑過，警方數(shù)次準備收網(wǎng)，可總在成功在即時走漏風(fēng)聲，對方似乎早就知道他們的計劃。如果不是內(nèi)鬼，這根本說不通。

    “除非……除非你要找的人，和我一樣可以無限次回到過去?！标惷塾幸粋€大膽的猜測，“如果我能夠不斷地重復(fù)回到過去來救你，把他是不是也可以回到過去救下自己。”

    “關(guān)鍵在于時間?！?/br>
    “他只需要在被捕后調(diào)整時間，回到落網(wǎng)前的時間節(jié)點，就能夠完美躲開你們的圍獵。你們不是行動失敗，而是之前的成功被重新覆蓋了。”

    這些話荒誕離奇，仿佛在聽科幻故事。陳嘆樵又摸出根煙點上，目光望向湖面，心思亂糟糟的。

    讓他拿著兩年的布局籌劃重大來做籌碼，壓在對方毫無根據(jù)的話上，無異于一場豪賭。

    陳蜜深吸了一口氣，“我證明給你看。”

    說罷，她抱住陳嘆樵的脖子吻了上去?？谏嚅g充斥著尼古丁和焦油的苦澀，陳嘆樵立著身，一動不動地由她索吻。

    陳蜜和他溫存片刻，輕喘著氣離開。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道：“一分鐘后會有人落水，你會跳下去救人，上岸后會有一只貓從你旁邊經(jīng)過?！?/br>
    陳嘆樵笑了一下，饒有趣味地夾著煙看她。

    煙頭把她的耳垂烤得發(fā)燙，陳蜜偏頭躲開，卻被他扣住后腦勺親了一口。

    “倒數(shù)十秒，九，八，七，六……”陳嘆樵看著腕表低笑，“一?！?/br>
    身后的不遠處傳來落水聲，他神情停滯了一秒。二樓傳來女人的尖叫聲，“我的孩子，誰來救救我的孩子，他不會游泳！”

    陳嘆樵瞇起眼睛看向陳蜜，這次換對方笑著看向自己了。

    一秒，兩秒……落水的孩子漸漸沉入池底。

    男人咬牙，不在堅持抗衡了，脫下西服外套躍入水池。他挎住著小孩的腰身游回岸邊，樓上的貴婦沖了下來，抱著孩子嚎啕大哭。

    哭聲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一只做過美發(fā)沙龍的貴賓犬開始狂吠，灌木叢里躥出一只受驚的野貓，一溜煙地從陳嘆樵身邊跑過。

    男人半坐在岸邊，將臉上的水甩掉，還在消化剛剛發(fā)生的事情。

    陳蜜笑得勢在必得，氣勢卻因為鼻音減弱了半截，“我就說吧？”

    “如果這一切都是你可以安排的呢？”事先安排了落水情節(jié)，再讓人偷偷放跑一只野貓，陳嘆樵挑眉，“還有什么預(yù)言，說出來聽聽?！?/br>
    陳蜜捏了一下鼻子，“你晚上會和我zuoai?！?/br>
    男人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不是概率問題，這是必然事件。”

    陳蜜咬牙，又是一模一樣的話。

    男人不會說話，笑過后靜靜地看著她。

    陳蜜抿住嘴唇，沉默了良久才張口，“因為你愛我，即使是我騙你，你也會毫無條件選擇相信。陳嘆樵，你躲不掉的。”

    “但我不會騙你?！彼皖^，輕聲說，“因為我也愛你?！?/br>
    ——

    作者有話要說：

    是兩條時間線，現(xiàn)實和回憶交叉敘述。

    回憶部分講的是陳蜜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在越南發(fā)生的事情。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