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系統(tǒng)內(nèi)的時間流速不一樣，這只是陳蜜的一個猜測，沒想到對方竟然笑了一下，表示了贊許。

    “不完全正確?！卑⑿⒌都忭斣诒P中，食指按著刀柄，將餐刀立在半空轉(zhuǎn)動著把玩，“不能說是嵌套，你的系統(tǒng)質(zhì)量要比我大許多，像個黑洞一下，我是被強行吸收進(jìn)來的?！?/br>
    陳蜜沉默著看他，旁邊的侍從在倒酒，水流的聲響成為餐廳中唯一可以聽到的聲音。

    阿肖的餐刀“啪”一聲掉落在盤中，金屬發(fā)出強烈的撞擊聲。陳蜜受刺激猛地哆嗦了一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邊的刀叉。

    “用餐。”阿肖比了一個請的手勢，陳蜜沒有動，他挑了挑眉，“我jiejie以前也不怎么愛吃飯?！?/br>
    他頓了頓，“她有進(jìn)食障礙，吃不下去東西。我總是要求著她很久，才能看見她喝下一口牛奶?！?/br>
    “菜市場的那個女人，是你jiejie嗎？”

    “怎么可能？”阿肖的臉上閃過一絲嗤笑，眼中的嫌惡難掩，他把盤子往桌前一推，攤手道：“我jiejie早就死了?！?/br>
    餐廳里一片寂靜。

    陳蜜盯著他的眼，阿肖也在回望她，那雙漆黑得深淵一樣的瞳孔里沒有任何破綻。

    “你弟弟也死了?！彼旖枪戳艘幌拢翱粗谧约好媲跋У母杏X，怎么樣？”

    “他沒有死?！标惷鄣慕廾W了一下，抬眼道：“他只是消失了，而我會找到他?！?/br>
    “噗呲”一聲，對方忍不住笑出了聲。

    “抱歉?！彼麛[擺手，整理好神情后，正色道：“系統(tǒng)內(nèi)的消失，與死亡無異?！?/br>
    阿肖頓了頓，突然想起來什么，“你的那個廢物系統(tǒng)，是不是還沒告訴你系統(tǒng)的運轉(zhuǎn)機制？”

    “12311不是廢物。”

    阿肖笑了笑，回答得克制又有禮貌，“好。”

    陳蜜看不透眼前的少年，第一次在菜市場見面時，他還是趴在地上滿身泥土，求著自己幫忙的可憐小孩。第二次在碼頭見面，陳蜜覺得對方只是一個過早扛起家庭重?fù)?dān)的少年，對事物的看法有些悲觀。

    而第叁次面對面地與之對話時，陳蜜從他身上什么都看不出來。

    富足的生活，尊貴的身份，這些都像是把他層層包住的一張皮，少年心思縝密，陳蜜明白他身上有更多的東西等待發(fā)掘。

    “那你告訴我，系統(tǒng)是怎么回事?！?/br>
    “先吃飯，你吃飯我就告訴你?！?/br>
    陳蜜抬了一下眼皮，不動聲色地將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塊，放進(jìn)嘴里。

    rou粒鮮嫩多汁，在口腔里爆開的時候，人類所擁有的全部味蕾都蘇醒了。

    陳蜜一天沒有進(jìn)食，饑餓讓她顧不得其他，將rou排切碎了，大口吞咽起來。

    阿肖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遞過去一片餐巾。

    “家里的廚子做飯很好的?！彼溃龡l斯理地將自己面前的餐巾迭放整齊，食物一口沒動。

    “系統(tǒng)的本質(zhì)是人類的意識，連接著兩個主體，一個是宿主，另一個是委托人。而運轉(zhuǎn)的機制，就是通過改變時間的流速、流向，回到宿主生命中任意一個節(jié)點，去完成委托人的愿望。這個你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

    陳蜜點頭，在她的系統(tǒng)里，她是宿主，委托人暫時還不清楚。

    “系統(tǒng)的存在有一個特定的期限，就像電池一樣，每一天都在消耗自身的能量。等到有一天系統(tǒng)能量散盡，而委托人的愿望還沒有被實現(xiàn)，那么任務(wù)就算失敗，系統(tǒng)就會全面崩潰，消散進(jìn)無盡的時間中，也就是你所謂的'消失'。”

    阿肖伸出手指點了一下，陳蜜進(jìn)食的動作猛然一頓。

    “不過別太擔(dān)心，你弟弟從人類的角度來說還沒有死，我猜測你的系統(tǒng)只是在初步瓦解，而很不巧，陳警官首當(dāng)其沖遭了殃?！?/br>
    陳蜜到此時才察覺的不對勁起來。

    阿肖知道陳嘆樵的真實身份，知道眼下的趙叁刀只是個贗品，那陳嘆樵……

    陳嘆樵被叫到此處，豈不是赴身鴻門宴？

    陳蜜的胃里一陣陣地惡心起來，面前的人笑得波瀾不驚，看得她只想撕了那張臉。

    “我弟現(xiàn)在在哪里？”陳蜜要跨過桌子沖到對方面前，卻被侍從用力按回在了座椅上。

    阿肖看著面前被氣得滿臉漲紅的女人，搖了搖頭，“我說了，他消失了，消失在系統(tǒng)世界里意味著死亡，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或許躺在時間中的某個角落里，被一個沒有他的世界掩蓋掉了。但誰知道呢？”

    “衰老、死亡、新生，時間是一個無止境的圓圈，你也只是繞了一圈回到原點?！?/br>
    阿肖用叉子蘸著醬汁，在盤子里畫出一個圈。現(xiàn)在的位置，就是圓圈開始的位置，時間的開始，世界的開端。

    為什么過去可以改變未來。

    不是因為時間是一條長河，人在上游倒下墨水，下游就會被染黑。而是在時間的圓環(huán)中，過往的痕跡過往的痕跡，會被新的一輪循環(huán)掩蓋。

    人們在時間上轉(zhuǎn)圈，在相同的時間節(jié)點上，做出不同的反應(yīng)、舉動，這就是系統(tǒng)的機制，“過往的錯誤、悔恨沒有消失，只是像一場大雪被踩上新的足跡，舊的事物被掩蓋了，僅此而已?！?/br>
    錯誤不會被原諒，沒有被改變，它永遠(yuǎn)存在。

    “即使是重復(fù)一百次、一萬次，結(jié)局仍舊沒有改變?！?/br>
    阿肖頓了頓，“人可以掩蓋錯誤，可事實上，人會反復(fù)跌入同一個陷阱里。你永遠(yuǎn)為他著迷，永遠(yuǎn)為他反復(fù)沉淪，永遠(yuǎn)重復(fù)選擇錯誤的選項……”

    他的目光變得綿長起來，似乎看見了遙遠(yuǎn)的事情，“這就是時間的魅力，回到過去不是救贖，是折磨?？粗淮未蔚厮廊ィ粗约阂淮未蔚胤稿e，這就是情愛之于我身所必受的懲罰……這一點你或許比我更有體會?！?/br>
    圓環(huán)沒有終點，沒有人能逃過時間。

    阿肖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擺鐘道：“時間到了?！?/br>
    “等一等……”陳蜜皺眉。

    阿肖站起來時，陳蜜才驚覺對方比上次見面時更加孱弱了，瘦的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寬大的衣袍堪堪掛在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只飄蕩的游魂。

    阿肖笑著轉(zhuǎn)身，食指交叉比了個數(shù)字，“每天十分鐘，叁天，你只有這些時間。”

    “叁天后我會放你走?！卑⑿ばΣ[瞇的，“我知道陳警官的那些把戲，你也可以提前離開，不會有人阻攔你，但是你可能會錯過很多事情。”

    少年的神色頓了頓，“我要講的、你想知道的，遠(yuǎn)不止這些……所以，明天記得來吃晚飯，我還在這里等你?！?/br>
    ——

    作者有話要說：

    鳥師傅這兩天發(fā)燒了，腦子暈乎乎的，有寫的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告訴我，我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