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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坂堇淡淡道。 “但是小遙卻完全不會對此生氣,不是嗎?” “比你更過分的家伙我都習慣了?!蹦硰垘е钊藚拹旱男θ莸纳窀改橗嬙谘矍耙婚W而過,“我身邊總是圍繞著過分的男人。要是每一個都要生氣……也氣不過來吧?!?/br> “那還真是運氣不好?!?/br> 天野文陽發(fā)動了汽車,在發(fā)動機的噪音中,卻聽見后座傳來少女囈語一般的聲音。 “不過,也有很好的男孩子。” 她輕輕抬起手來,在長發(fā)下攏住自己的耳朵。 “就像靜謐又安寧的湖水,平靜地超然一切,只是看到他就會覺得世界都安靜下來……我很喜歡他那樣的人?!?/br> “聽起來真不錯啊……” 天野文陽也微笑起來。 “下一次畫關于‘初戀’的小短篇怎么樣?” 現(xiàn)實而又為文學癡狂的男人一秒提出了這樣的建議,全然無視了戀愛中少女脆弱又敏感的內(nèi)心。 “……我暫時不想和你說話,天野編輯。” “哈哈哈,不過你和葉子其實是一類作家呢?!?/br> 為了不顛到后座的人,天野文陽平穩(wěn)地駕駛著汽車。 “讓評論家聽到這種話大概會覺得你腦子出問題了吧,天野先生?!?/br> 遠坂堇依然躺在后座上,倦意如同潮水一樣涌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櫻井葉子,那是天野文陽負責的作家之一,出道作就是根據(jù)個人經(jīng)歷改編,以她父母的殉情丨事件為原型,是出了名的“自傳類”作家,太宰治或者杜拉斯那一類型的。而朝日遙是奇幻類的繪本作家,以天馬行空的想象而著稱。 一個現(xiàn)實,一個幻想,無論是誰,都不會將她們兩個人聯(lián)系到一起。 “不啊,我在第一次看到你的作品的時候就意識到了?!?/br> 天野文陽用的是陳述句。 “你的作品,本質(zhì)上是為了‘獻給某人’而畫的。雖然是幻想,卻也是為了某個人,拼命創(chuàng)作出來的東西。” 他微笑著說了下去。 “只是不知道,你想要滿足的人究竟是誰——是具體的某一個人,還是一直注視著某人的你自己?!?/br> 遠坂堇終于睜開了眼睛。 許久之后,她移開了視線。 “是想要送給朋友的故事。”她輕聲說,“如果有一天,能夠再見到面的話……至少想要把這樣的幻想送給她——送給她們?!?/br> 想要送給那時候一直陪伴著自己的朋友們,送給已經(jīng)連夢都無法做的她們……這樣簡單的夢。 “至少要讓她們看見這樣的幻想。這就是我的夢?!?/br> “這樣啊?!碧煲拔年柕?,“做夢是很好,不過,不要太長時間地注視著深淵啊,會被深淵所迷惑,最后也許會被深淵帶走也不一定?!?/br> “在關心我的精神健康嗎?”遠坂堇又閉上了眼睛。 “那是當然的,你要是沒辦法再畫繪本的話,不管是我還是你的讀者都會苦惱的。”他停了幾秒,又補充了一句,“遠子也會哭的哦?!?/br> “我時常覺得……天野編輯你其實是什么惡魔吧?!?/br> 催更的惡魔之類的?或者讀者的詛咒這種東西的具現(xiàn)化? “哈哈哈哈,沒有那樣的事?!?/br> 他笑了起來。 “我是妖怪,愛書的妖怪?!?/br> “……” 遠坂堇不想理他了。 “不過,今天的簽售會反響很不錯呢?!?/br> 天野文陽感嘆道。 “就算是商品大眾也更喜歡真實一點的東西嗎……也許那個男人幫了你一個大忙呢,小遙。今后就以‘作品與本尊的反差萌’作為賣點怎么樣?” “我拒絕。” 第14章 下雪的日子,來得不期而遇。 回過神來的時候,天地間已經(jīng)落下了朦朦的白。溫柔的,而又靜謐地落下,不多時便在地上鋪上了菲薄又脆弱的白。畫室的玻璃窗上也蒙上了薄薄的水霧,像是寒冬在窗邊輕輕呵出的氣息。 遠坂堇看著窗外飄落的細雪,忽然決定早退。 “麻生學姐?!彼吐樯_羅打了個招呼,“我有些事,今天就先走了,抱歉?!?/br> 麻生綺羅素來很好說話,聞言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卻在遠坂堇轉(zhuǎn)身的時候拉住了她,遞給她一包濕巾。 “臉上?!彼噶酥缸约旱淖箢a,“有點顏料沾到了?!?/br> 遠坂堇怔了一下,連忙拆開濕巾去擦。 見到這個一向嚴整端正的學妹難得有些狼狽的模樣,作為過來人,麻生綺羅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要去見男朋友?” 看著遠坂堇下意識垂下頭的樣子,綺羅的微笑又擴大了一些,她伸手拍了拍學妹的肩膀,又理了理她的發(fā)絲。 “約會加油哦。”她鼓勵道。 “嗯……嗯!” 遠坂堇將濕巾緊緊攥在手里,低著頭匆匆穿過畫室大門走了出去。那個樣子,不知為何可愛得讓人心懷愛憐。 麻生綺羅收回目光,卻看到遠坂堇的畫具沒有收好,這讓她站起身來試圖替她整理一下。 然而站在畫架前的一瞬間,她卻忽然怔住了。 “這可真是……”她停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太……” 太什么呢? 她無法再說下去了。只是長久地、神往地凝視著,畫布上那混沌而不可知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