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五條悟松開了手,遠(yuǎn)坂堇怔怔的抬起臉來,對上的是男人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和的注視。第一次,那雙眼睛在看著她的時候沒有審視、評判、打量……只是單純的,注視著她而已。 遠(yuǎn)坂堇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五條悟的眼睛居然是很美的藍(lán)色,像月光下的雪原,漂浮著冰川的大海,搖落在水面上的星輝。 “我還以為你真的會扭曲到無可救藥為止,就算要詛咒自己喜歡的人也在所不惜?!?/br> 他又一次伸出手來,胡亂摸了摸她的頭。他安慰人的手法真的很粗糙,與其說是在摸頭,不如說是在壓著腦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但是奇異的,他的手卻很溫暖,溫暖得讓她……幾乎又要落下淚來了。 “我之前還在擔(dān)心,要是變成那樣該怎么辦呢,雖然我很強(qiáng),不過你那個能力真的挺麻煩的,就算是我也要好好想想解決辦法才行?!彼穆曇羯晕⒄?jīng)了一點(diǎn),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聽起來居然有一點(diǎn)溫柔,“但你放手了,這不是很了不起嗎?” 五條悟一直認(rèn)為,這世上沒有比愛更扭曲的詛咒。 但是這個孩子,明明有著強(qiáng)求的意愿,也有著強(qiáng)求的能力,甚至對她來說,世界為她的愿望而扭曲都是一件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她卻還是松開了手。 就像傲慢的國王沒有緊攥著夜鶯直到夜鶯死去,而是放手讓鳥兒回到了山林之中……一樣不可思議。 對于他們這樣天生就在眾人之上的人來說,克制才是最難得的品德。 雖然大言不慚地對少女說教了什么“扭曲的開始只會得到扭曲的結(jié)果”之類的話,但是在同等的情況下,五條悟并不認(rèn)為自己能做得比她更好。 他才是會扭曲到最后的那個人。 “擦擦臉吧?!蔽鍡l悟拿出一張手帕,毫不憐香惜玉地直直摁在她臉上,“你哭得丑死了?!?/br> “……五條老師,你說話真的很討厭?!?/br> 少女抱怨了一句,但還是張開手帕,蓋住了整張臉?;蛟S她又哭了吧,但五條悟正抬頭看著夜空,所以也不知道。 “不過,拿走全部關(guān)于你的記憶,是不是也太夸張了?”他不由得道,“就算是要遵循魔術(shù)師的隱匿原則,拿走今晚的記憶不就好了?!?/br> 遠(yuǎn)坂堇并沒有問他是怎么知道的,大概是哭得太久的緣故吧,她的聲音聽起來稍微平靜了一些。 “不那樣做的話是不行的?!彼皇沁@樣簡短地說了一句。 不做到這種地步就不行,不是魔術(shù)上或者其他方面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不這樣她就無法放手。 只要還有一絲可能,只要那個人還會對她微笑,還會用那雙眼睛望著她的話……她都會忍不住再次開始強(qiáng)求。 那樣的話,她一定會繼續(xù)扭曲那個人的意志、感情、存在……直到他變得不再是他,而她也變得不再是自己。 那就不是愛,只是詛咒而已。 “所以……這樣就好?!?/br> 遠(yuǎn)坂堇低聲道。 比起看著他因為她而受傷,還是這樣更好。 “這樣?!蔽鍡l悟簡短地應(yīng)了一聲,又垂下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手帕下面,少女的眼淚再一次涌了出來。但是這一次,她沒有掩飾,只是蓋著臉,無聲地哭泣起來。 在喜歡的人面前不能哭,因為這樣一來她們也會傷心,她就會加倍難過起來。 不過,在這個人面前哭就沒關(guān)系了。 就算被嘲笑也不要緊。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卻沒有嘲笑她。 兩個人一個低著頭,一個抬著頭,誰也沒有看誰。 遠(yuǎn)坂堇想,這是最后的眼淚了。 哭完之后,她也會忘記的。 忘記曾經(jīng)有過那樣一個少年,忘記她也曾有過那樣浪漫而不可思議的時光,忘記溫暖的手掌,忘記雪的溫度,忘記還沒有送出去也永遠(yuǎn)送不出去的那幅畫…… 忘記甘美而又痛楚的,她的初戀。 只是再回到從前,回到?jīng)]有遇到過他的時光。 什么都和過去一樣。 ……什么都不一樣了。 流完這些眼淚之后,她也能夠抬頭挺胸,迎來這樣的未來。 沒有他的未來。 “我果然還是很討厭你,五條老師?!?/br> 遠(yuǎn)坂堇忽然這樣說。 “嗚哇……還真是不留情面啊?!?/br> 五條悟撓了撓自己的下巴,苦笑起來。 “不過……謝謝?!?/br> 謝謝你現(xiàn)在在這里。 雖然很不想承認(rèn),但是這種時候,有人陪伴讓她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第24章 【幕間物語】 【幕間物語】The Garden of everything 宗谷冬司發(fā)覺自己正坐在圖書館第三層的窗邊。 京都的冬天很難得有這樣好的天氣, 透過明凈的玻璃窗,可以看見蔚藍(lán)的天空,藍(lán)得太過純粹, 像是一大塊毛玻璃, 連一絲云也沒有。 明麗的陽光落在圖書館的木質(zhì)地板上,合著折射進(jìn)來的雪光,將空氣映照得格外透明, 金色的塵埃像是微小的金雪,在靜謐的室內(nèi)漂浮。 空氣中彌漫著舊書的氣味,以及木質(zhì)書架頗有年頭的氣息。宗谷冬司并不討厭這種味道, 不知為何,還感到一絲的懷念。 平時他總是到這里來下棋,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喜歡這里的清凈。很少有人來, 也就意味著沒有人會打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