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刑老頭救了她，于情于理她都應(yīng)該感謝人家，雖然宋國永和喬來娣都不想他們家和這邊下放的幾個老人家有什么聯(lián)系，但人不能連最基本的感恩都不知道。

    “阿宜你把東西給我拿著，你頭上還有傷呢，衛(wèi)生所的江醫(yī)生說了，你這兩天得好好休息，要是頭疼或者頭暈，就得去找他！”宋佳寧放心不下宋佳宜一個人出門，反正晚飯她已經(jīng)做好了，就讓宋國永和喬來娣先吃，自己則陪著宋佳宜走一趟。

    “沒事兒，我一點都不覺得累，姐你忙了一天了，今天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做的，這會兒不累?。啃?！要是哪里不舒服，我會和你說的?！彼渭岩耸钦娴牟挥X得累，一方面送的東西沒多少，真不重，一方面她這會兒經(jīng)常干農(nóng)活，和十來年后坐輪椅的身體素質(zhì)不一樣，還有就是……她現(xiàn)在力氣真的很大，她都感覺出來了，力能扛鼎確實沒問題了。

    “那也不行，馬上天都黑了，我不放心，我得跟著你去！”

    “行吧，咱們還能說說話。”

    也許是出于雙胞胎之間的感應(yīng)，宋佳寧總覺得今天的meimei有點不一樣，到底哪里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就是因為這點不一樣，才讓她更加不放心宋佳宜一個人出門去。

    邢老頭他們住的地方可是在他們大隊邊上，那地方人少還黑，雖然現(xiàn)在天沒黑，但等宋佳宜回來了，肯定就黑了。

    “哎，姐，等娘生了，你想沒想過要去找個活兒干啊？”一年后才會恢復(fù)高考，讓宋佳寧在家里等著也不可能，別說宋佳寧自己，就是宋國永和喬來娣那邊就不會同意。

    他們恨不能她們姐妹倆趁著還沒有嫁人出去工作攢點錢或者賺點公分留給寶貝兒子。

    而且何晟云在小山村，如果宋佳寧能去公社或者城里工作，那和何晟云的接觸肯定會少很多。

    宋佳宜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宋佳寧因為何晟云而受傷，畢竟何晟云外表看上去，確實要好太多，她怕她姐和他接觸多了把持不住。

    少年慕艾，多正常。

    “到時候再說吧，而且娘生了以后，小孩不得人來帶??？到時候也不知道是娘帶著還是咱們倆來帶?！彼渭褜帉@一點還是很了解的，她們大隊很多小孩都是上面的哥哥jiejie帶大的，因為爹娘要下地賺公分。

    走到棚子的時候，天已經(jīng)差不多完全黑下來了，住在窩棚里的幾個人正在吃飯，也沒點燈，就這么黑燈瞎火的喝著野菜粥，偶爾聽到一兩聲說話的聲音。

    宋佳寧和宋佳宜對視了一眼，上前敲了敲門，“有人在嗎？我是宋國永家的宋佳寧，今天刑大爺在山上救了我meimei，我來謝謝他。”

    其實窩棚根本就沒有門，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把旁邊的木板拿過來擋一擋風(fēng)罷了。

    里面的人聽到宋佳寧的聲音瞬間將目光落在角落的刑老頭身上，“老刑？”

    “順手，那閨女不小心滑倒從山上滾下來了?！毙汤项^說完就放下碗走了出去，沒一會兒拿著雞蛋和玉米面回來了，惹來幾個老頭羨慕的目光。

    “不錯啊，這閨女性子好，老邢你運氣真好?！彼麄冞@些人能在這里，大部分都是被親近的人給背叛了，因此特別喜歡知恩圖報的人。

    而且雞蛋可是好東西，在這里金貴得很。

    刑老頭打開袋子數(shù)了數(shù)，臉上的表情更加復(fù)雜了，“這雞蛋，剛好夠一人一個?！?/br>
    他們這里的人之前都不認識，在這邊一起生活了幾年，互相之間都有點同病相憐惺惺相惜，處得很好，有什么好東西也會一起分享，大家一起補一補身體，說不定還能活到看到曙光呢？

    “蒸著吃吧，明天蒸兩個，能蒸一大碗，大家分著吃了，剩下的先收起來，過一段時間再吃。”

    宋佳寧回去的路上忍不住看宋佳宜，看得宋佳宜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姐你看我做什么？”

    “就是覺得我meimei好像更加好看了，也不知道之后要便宜哪個臭小子！”

    “我跟你長一個樣，你夸我好看，不就是在夸自己??？臭美的你！”

    宋佳寧一聽這話就笑了，走路都一蹦一跳的，“哈哈對啊我也好看啊，我長得這么好看，將來會便宜哪個臭小子呢？”

    也就這會兒沒人，要不然被別人聽到了還不知道要怎么說閑話，可宋佳宜卻愛死了她姐現(xiàn)在這副無憂無慮的歡快模樣。

    多年后她姐變成了個女強人，似乎沒什么事情能難倒她一樣，可宋佳宜卻更加喜歡現(xiàn)在的jiejie，心疼女強人的她。

    想到這個時候她姐和何晟云互相之間已經(jīng)有了點好感，宋佳宜還是決定先和宋佳寧提江愛紅的事情，現(xiàn)在沒多少感情，還能脫身，要是以后再提，宋佳寧肯定會難過的。

    “姐，你要和何知青談對象，是不是真的?。俊?/br>
    原本興高采烈的宋佳寧瞬間就紅了臉，不過現(xiàn)在天黑，宋佳宜看不見，“阿宜你好好的，怎么問起來這個事情了？讓人聽到了不好。”

    “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沒決定呢，何知青人挺好的，咱們倆年紀也不小了，大隊其他女孩子，這個年紀當娘的都不少了，總得開始考慮，何知青……我沒決定呢，人家都說知青只是來支援我們建設(shè)了，既然是這樣，那肯定不會一輩子留在這里，萬一哪天他要回城了，我能跟著去嗎？想要進城可不容易?！焙侮稍崎L得好，對宋佳寧態(tài)度也不錯，宋佳寧這個年紀正是容易動心的時候，但這種事情不是只有動心才在考慮范圍內(nèi)。

    宋佳寧想得很遠，就連幾年后知青大規(guī)?；爻前殡S著出現(xiàn)的那么多離婚都被預(yù)知到了。

    她的jiejie，在這個年代真的足夠優(yōu)秀，光憑這份長遠的眼界，就勝了大部分人。

    難怪何晟云會看上她jiejie，這一點她jiejie比她厲害多了，她那個時候可沒有想那么多，只想著何晟云對她jiejie好。

    “姐，有個事情我想跟你說，要之前的話，我也不會去說人家的閑話，但現(xiàn)在你既然想和何知青處對象，我覺得還是告訴你一聲比較好，那個何知青不是什么好人，你得小心他，如果可以，我是不愿意你跟他處對象的?！?/br>
    宋佳寧的第一反應(yīng)是詢問宋佳宜是不是知道什么，meimei的性子她很了解，從來不是一個多事的人這件事如果不是關(guān)系到她，meimei肯定還是不會說。

    她們姐妹倆關(guān)系很好，互相之間幾乎沒有秘密，如果有，那肯定是那個秘密不是什么好事情，不適合別人知道。

    比如小時候他們大隊曾經(jīng)鬧過一次事情，是上一個大隊長和另一家子的媳婦偷情被人發(fā)現(xiàn)了，晚上回去后阿宜卻告訴她，她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跟著何知青一起下鄉(xiāng)來的江知青你知道吧？就是鐵牛他媳婦，已經(jīng)懷孕的那個，我猜江知青會嫁給鐵牛還是何知青干的，就因為江知青喜歡他，他嫌煩，就想著江知青趕緊嫁人算了，那天晚上我看到了，鐵牛下水救江知青的時候，我剛好路過，看到何知青躲在樹叢后面呢。”江愛紅落水被宋鐵牛救了的時候，宋佳宜剛好也從那里經(jīng)過，不過她經(jīng)過的時候江愛紅已經(jīng)被救上來了。

    那時候那邊沒人，兩個年輕男女抱在一起，就算是因為救人，被人知道了也會傳出風(fēng)言風(fēng)語，宋佳宜怕江愛紅一個女同志吃虧，就上去幫了一把，他們都說好了不讓人知道這件事，省得人家說江愛紅閑話，結(jié)果第二天這件事就鬧得整個大隊都知道了。

    宋佳宜其實沒看到何晟云，但是以何晟云的性子，當時肯定在場。

    那件事是江愛紅嫁給鐵牛的引子，后來又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江愛紅前不久終于嫁給了鐵牛，現(xiàn)在肚子里都有孩子了。

    宋佳宜說的有理有據(jù)，宋佳寧基本沒懷疑她騙自己，就是因為信了宋佳宜的話，她才覺得不可思議，“……江知青和何知青認識十幾年了吧？我聽何知青說過。”

    【叮！宿主請注意，江愛紅正和丈夫在附近散步?！?/br>
    宋佳宜步伐一頓，繼續(xù)往前走，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江知青后來懷疑是我把她被鐵牛救了的事情說出去的，看我不順眼，但現(xiàn)在就咱姐妹倆，我也沒必要騙你，還真不是我，不是鐵牛，不是江知青自己，不是我，在場的就四個人，不是何知青還能是誰？”

    “那也不一定就是煩江知青了啊?！?/br>
    “這我瞎猜的，但江知青和何知青認識那么多年了，江知青之前自己也說了，是為了何知青才下鄉(xiāng)來的，人家一個女同志為了他到小山村來，他說算計人家就算計人家，不管是因為什么，都讓人害怕，這人太自我了，我不放心你跟他談對象?！弊詈笠痪湓拸氐状猎诹怂渭褜幍男睦铩?/br>
    何晟云最讓人覺得可怕的不是手段多狠，而是面對這樣一個人他都能毫不猶豫下手，他還是人嗎？

    “行了阿宜，我心里有數(shù)了，放心吧，這要是真的，我肯定不跟他談?！被厝サ穆飞纤渭褜幱行┏聊?，宋佳宜也知道自己這么直白有些傷人，但總比以后要好，趁著現(xiàn)在脫身。

    至于將這些話都聽在耳朵里的江愛紅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宋佳宜就不管了。

    反正她已經(jīng)提醒了。

    宋佳宜還知道，江愛紅的丈夫是不知道這些的，那是個老實的男人，做的最過分的事情就是在高考恢復(fù)后擔心江愛紅會丟下他們而攔著江愛紅不讓人走。

    可最后江愛紅還是走了。

    回到家后宋國永和喬來娣已經(jīng)吃完了，宋國永正拿著本子，一個一個念他給肚子里的兒子準備的名字，順便解釋給喬來娣聽那些名字有多好，看到宋佳宜姐妹回來，告訴她們飯在鍋里熱著，就繼續(xù)和喬來娣挑名字了。

    宋佳寧整理好心情，端著碗坐到桌邊，聽著宋國永念著，突然插了一句嘴，“要我說，不如就叫宋佳寶得了，咱們這一輩剛好是佳字輩，宋佳寶多好啊，一聽就知道爹娘可喜歡了，不管是弟弟還是meimei，叫這個名字都挺好的！”

    第5章

    宋佳宜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好，她爹娘現(xiàn)在可不許人家說肚子里的可能是個閨女，誰說了都要翻臉的，之前她奶看不慣喬來娣嬌氣的模樣，就說了一句“還不知道是小子還是丫頭就這么金貴”，她爹就翻臉了，和她奶吵了一架。

    “姐說什么呢，肯定是弟弟啊，娘說了和懷我們的時候不一樣，那肯定是弟弟，是吧爹。而且姐你之前不還說要好好對弟弟的嘛！”宋佳宜說完一邊朝宋佳寧使眼色，宋佳寧總算察覺到了，趕緊補救。

    “是啊爹，我剛才說錯話了，娘肚子里的肯定是弟弟！”

    聽了姐妹倆的話，宋國永的臉色總算好了點，沒有繼續(xù)拉著，想了想越看越覺得宋佳寧隨口說的名字不錯，“宋佳寶這名字確實不錯，你弟弟可是我們宋家的根子，將來要給我和你娘摔盆子的，他就是我們家的寶貝，將來你們姐妹倆嫁出去了，他也是你們的依靠，她娘，你看怎么樣？”

    “挺好的，這名字意思好，一看就知道這是我們家的寶貝疙瘩！”

    宋佳宜和宋佳寧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松了口氣。

    這時候的爹娘，還是別招惹的好。

    惹不起惹不起！

    比起已經(jīng)習(xí)慣的宋佳宜，宋佳寧心里卻總覺得不得勁，從前看著大隊其他女孩子，她總覺得她和meimei特別幸運，因為她爹是小學(xué)校長，是個文化人，不重男輕女，讓她和meimei過的日子和其他女孩子完全不一樣，還能讀完高中，可現(xiàn)在她卻發(fā)現(xiàn)，或許并不是她爹不重男輕女。

    她爹沒有兒子，只有她和meimei兩個閨女，和現(xiàn)在可能要有個兒子以后的態(tài)度完全不一樣了。

    宋佳寧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爹不是這么多年沒有兒子，她要是早早就有了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弟弟，她和meimei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嗎？

    或許就和大隊其他女孩沒什么區(qū)別了吧？

    這些心思宋佳寧也不是第一天有了，從知道她娘懷孕，她爹興奮得眼睛都紅了的時候，她就隱隱有感覺了。

    不過即使娘生了個弟弟，她和meimei也還是幸運的不是嗎，至少她們比大隊其他女孩子已經(jīng)好太多了，大隊其他女孩子，幾乎沒幾個識字的，而她和meimei還能把高中讀完，已經(jīng)很幸運了。

    誰家有新生兒降生都會開心的，但是像她爹這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的，就不多了。

    meimei向來安靜敏感，要是知道了估計會傷心的。

    晚上躺在床上，宋佳寧翻來覆去睡不著，宋佳宜沒辦法，只能坐起來，“姐，你要是不睡，不如我們就來背書吧？我背一句你背一句！”

    “背書干嘛？”

    “我就是想著，萬一哪天突然恢復(fù)了高考，能考大學(xué)了呢？而且咱們讀了這么多年的書，要是忘掉了多可惜??！反正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背書玩吧！”宋佳宜說的煞有其事。

    “……阿宜，我好像有點困了，先睡了哈，你也早點睡！”宋佳寧迅速說完，然后就背對著宋佳宜不動了。

    宋佳宜：“……”

    ……算了反正還有一年時間才會高考呢，到時候再怎么差，也不會比上輩子準備的還差吧？到時候最主要的還是在考前照顧好她姐的身體別生病了。

    好在她們高中畢業(yè)后那些書都沒扔了，而是被宋國永全部運了回來，就堆在家里呢。

    不管怎么說，她們的起點都要比別人高太多了。

    睡著之前，宋佳宜還在想聽到自己和宋佳寧對話的江愛紅會不會和何晟云鬧起來。

    要真是鬧起來，那就好了。

    那邊江愛紅和鐵?；氐郊抑幸卜瓉砀踩ニ恢?，她并不想懷疑何晟云可卻又忍不住去想宋佳宜說的話。

    宋佳宜說那時候看到何晟云躲在一邊……

    宋佳宜說她沒有和別人提起她落水被鐵牛救了的事情……

    她不可能知道自己在不遠處，所以沒必要騙自己，騙宋佳寧！

    嫁給宋鐵牛，江愛紅沒多少后悔的，至少目前為止沒有，鐵牛對她確實不錯，而且嫁給了鐵牛后，她都不怎么干活了，鐵牛舍不得。

    她來這邊兩年多了，也不是從前大院里嬌寵的大小姐了，她知道好壞，兩年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了。

    這邊嫁了人的女人過的是什么日子，江愛紅有眼睛，看得到，所以她沒覺得自己嫁給鐵牛有多委屈。

    可自己不后悔是一回事，被人算計又是另一回事，尤其那個人還是自己喜歡了十來年的人！

    “說起來，愛紅啊，我那天其實是何知青找我去知青點說是有事情，后來出了你的事情我就給忘了。”鐵牛心里也惦記著宋佳宜的話，有些猶豫，不過最后還是告訴了江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