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鄢保有德鄢所有的記憶，可學(xué)識終歸不夠，就算躺平，她也是不可能完全放棄學(xué)習(xí)的。

    一個什么都不懂的草包替身，肯定是要比不上一個知情識趣懂分寸知進(jìn)退的替身的。

    她先前說的話，要學(xué)習(xí)仁孝皇后，這也不是全然哄人的話。

    仁孝皇后確是宮妃楷模，當(dāng)然是值得所有人學(xué)習(xí)的。

    姜鄢從一開始只是為了工作開展順利而去了解她接觸她曾經(jīng)的一切，到現(xiàn)在是對仁孝皇后當(dāng)真產(chǎn)生了興趣，想要主動去了解，甚至是因她的成長軌跡而規(guī)劃自己的學(xué)習(xí)路線。

    仁孝皇后看書口味很雜，她什么類型的書都會看一點(diǎn)。據(jù)李嬤嬤說，甚至是外頭尋不著的禁書，若是宮中或康熙那里殘存的孤本讓仁孝皇后看見了，她偶爾也會看看。

    姜鄢根據(jù)李嬤嬤開出來的書單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啃，尋常的書都挺好找的，只需要去書庫中尋出來，拿到儲秀宮來看就行。

    可那些本就存世不多，甚至宮里也只有兩三本的絕版書，那就很困難了。

    這樣的絕版書，也只有太皇太后及康熙那里才有。再就是仁孝皇后原先的藏書里有。

    仁孝皇后去后，她所有的藏書都放入了康熙私人書庫中。

    南書房里幾面墻的書架，里頭就放著仁孝皇后小部分的藏書。

    康熙對仁孝的藏書十分寶貝，絕不可能外借。除了他身邊伺候書的太監(jiān)，其余人連碰都不能碰。

    聽說姜鄢這里在開仁孝皇后的書單，有些書就連胤礽都會跟著一道看，康熙挺支持的，覺得也挺好，但他還是不會把仁孝的書拿出來給姜鄢看，他給姜鄢出了個主意。

    “有些書流傳至今，也該是有看看的必要。宮中也只存孤本，朕沒法給你，朕叫人每日將那書拿過來，你可以抄下來，如此，既讀了，也能加深記憶，對你大有益處?！?/br>
    說完，康熙又轉(zhuǎn)頭看向胤礽，接著說，“有些書，保成也能跟著看看。晚間用膳后，你總在儲秀宮待著。不若就跟著你姨母一道抄書吧。這樣兩個人一起抄，一本書很快就能抄完了?！?/br>
    他們是一道在儲秀宮里用晚膳的。

    從南苑回宮后，這樣的場景就時常能在姜鄢這里看到。

    胤礽是曉得的，太皇太后就喜歡抄錄佛經(jīng)，有時候?qū)m中嬪妃為了祈?；蚴菫榱擞懞锰侍螅偸菚枚喾鸾?jīng)送去獻(xiàn)給太皇太后。

    他從前跟著康熙抄過一回佛經(jīng)，不得不說，對小孩子來講，抄書真的是很難受的。大阿哥說，外頭那些科考的學(xué)子在讀書的時候，他們犯了錯，先生罰他們都是用抄書罰的。

    康熙也罰他抄過書，就之前，他帶侍衛(wèi)來闖儲秀宮，不就被罰抄了三天書么。

    所以聽見康熙也讓姜鄢抄書時，胤礽對姜鄢是非常同情的。

    他心里甚至還有一些隱秘的慶幸，幸好不是要他抄書。結(jié)果還沒高興完，康熙下一句就出來了。

    胤礽一臉的難以置信，情不自禁的嚷嚷出來，聲音都提高了不少：“皇阿瑪，兒臣沒犯錯啊?！?/br>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么？抄書就一定是懲罰？”

    “你皇額娘愛看的書，讓你抄一抄，不應(yīng)該么？”

    “你姨母的字需要多練練。朕無暇督促她，你天天在這兒，多替朕看著她?！?/br>
    胤礽的字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不算多好，但教一教赫舍里氏還是足夠了的。

    也省得赫舍里氏再寫出那樣的字來。

    姜鄢恨不得把臉埋到碗里去，康熙都不帶遮掩的，語氣里是掩飾不住對她字的嫌棄。

    給他布置了任務(wù)，還讓他教人，胤礽一下子倒高興起來，迫不及待的想要快點(diǎn)吃完飯，然后去拿些字帖過來給姜鄢選，看看她喜歡練哪一種，那就學(xué)哪一種。

    胤礽這方面下了苦功夫，但凡宮里有的常見的字帖，他都能寫的似模似樣的。

    康熙用完了膳，立時就要回南書房去批折子，臨走的時候，胤礽和姜鄢送他出儲秀宮。

    在儲秀宮修葺一新的宮門前，康熙回身瞧著和胤礽并排立著的姜鄢，說：“你進(jìn)宮便是妃位，只是未曾行過冊封禮。你想要一個冊封禮嗎？”

    第15章 015

    康熙這話把姜鄢問懵了。

    她微微仰著頭看康熙，秋夜里宮道上有綿延不絕的風(fēng)吹過，她沒有穿披風(fēng)出來，只穿著兩三層衣服，被這風(fēng)一吹，就覺得有點(diǎn)涼。

    康熙身邊一群人，她和胤礽身邊一群人，風(fēng)順著空隙鉆進(jìn)來，殺傷力倒也不大，連涼意都是細(xì)碎的。

    姜鄢望著康熙眼里殘存的一點(diǎn)家常的暖意，輕聲說：“臣妾聽皇上的安排?！?/br>
    康熙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再多說什么，帶著眾人走了。

    等重回儲秀宮中，宮人將小飯桌撤下去，屋里只留下李嬤嬤慶月松月伺候，胤礽才忍不住看著姜鄢說：“皇阿瑪剛才問姨母想不想要冊封禮，姨母怎么不說想要呢？”

    “如果姨母想要，皇阿瑪一定會給的?！?/br>
    胤礽剛才一直憋著，要不是怕康熙生氣，他都想替姜鄢搶答說想要了。

    他一直盼著姜鄢說想要，結(jié)果姜鄢規(guī)規(guī)矩矩的說聽安排。胤礽回來就替姜鄢覺得不值，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姨母說聽安排，皇阿瑪就會誤以為姨母不想要。說不定這次就不給姨母安排了。本來這一次宮里晉封的娘娘就多，姨母能一塊熱鬧熱鬧也好嘛?！?/br>
    早年間，宮里嬪妃的等級冊封制度并不是那么的完善，很多時候等級也沒有劃分的那么細(xì)致。多數(shù)都是只有庶妃和妃再就是皇后之間的區(qū)別。

    后來慢慢完善下來，到了康熙這里進(jìn)一步完善，才都劃分起來了。

    不過，也還是有例外的。比如說姜鄢這里，她進(jìn)宮就是妃位待遇，可并無冊封禮，闔宮上下都稱她為儲秀宮妃。就如同那位蒙古來的博爾濟(jì)吉特氏的格格一樣，也是妃位的待遇，并未冊封禮，闔宮上下皆稱咸福宮妃。

    可姜鄢同她們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她是明擺著進(jìn)宮來當(dāng)仁孝皇后的替身的。南苑行獵，已經(jīng)讓所有的王宮大臣勛貴命婦們瞧見了她的容貌，幾乎是與仁孝皇后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他們也看到了康熙及太子對待她的態(tài)度，熟稔親昵，可見在宮中是受寵的。

    宮里姐妹一同侍奉康熙的例子并不少。鈕祜祿氏和佟佳氏都有這樣的例子在眼前。

    可人家的姐妹并沒有這樣相似的容貌，也并不如仁孝皇后在康熙心中留下這樣深的印記，自然也沒有什么替身的說法，更沒有姜鄢這張臉帶來的天然優(yōu)勢了。

    有些人酸得很。

    反正姜鄢并沒有冊封禮，只是享受妃位的待遇，身邊的人并未改口，宮里稱呼儲秀宮妃，外頭流行起來稱呼儲秀宮格格，特指的就是姜鄢。

    這種說法慢慢傳到宮里來，就讓胤礽聽見了。

    胤礽自然不高興。這回宮里趕上娘娘們晉封，也都是要辦冊封禮的，胤礽就想姜鄢成為名正言順的儲秀宮妃。日后再叫儲秀宮格格，那就是以下犯上，聽見了就是要治罪的。

    姜鄢其實(shí)無所謂的。

    她覺得自己享受到了這張臉帶來的天然優(yōu)勢，并且拿到了很好的資源，有實(shí)質(zhì)性的好處，這就已經(jīng)很足夠了，有沒有冊封禮，她并沒有那么的在乎。

    她還是很知足的。

    康熙問她要不要，她實(shí)在是摸不準(zhǔn)康熙的意思，不管回答想不想，這都違背了她的本意。崇尚躺平的快樂人生，就是把選擇權(quán)再交還給能夠做主的人。

    “太子殿下別生氣。來日方長，這次趕不上，以后總還會有機(jī)會的?！苯嘲参恐返i。

    到底胤礽是全心為她不值，姜鄢哄了一會兒，胤礽氣就順了。

    她這也是實(shí)話。她年紀(jì)還小，確實(shí)是來日方長。

    只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比歷史上的平妃年紀(jì)活得更長些，日后何愁等不到冊封禮呢？

    就算永遠(yuǎn)在這個妃位上頭待著，只要有吃有喝，快樂健康，她就覺得挺好的。

    這一回的大封六宮，定在翻過年后二月里。

    冊貴妃佟佳氏為皇貴妃，冊德嬪烏雅氏為德妃，冊庶妃鈕祜祿氏為貴妃，冊宜嬪郭絡(luò)羅氏為宜妃，冊榮嬪馬佳氏為榮妃，冊惠嬪那拉氏為惠妃。

    康熙還有旨意，姜鄢同她們一道行冊封禮。

    姜鄢沒有封號，但已成名正言順的儲秀宮妃。

    二月里還是特別特別冷，身上穿著厚厚的襖，平常也就罷了，只會覺得暖和，可行完一整套冊封禮，姜鄢出了一身的熱汗。

    回儲秀宮更了衣，姜鄢跪的膝蓋疼，都沒辦法下地走路了，只能倚在榻上，由著李嬤嬤帶著慶月松月給她按摩。

    另有儲秀宮中兩個掌事大宮女帶著禮品賞賜單子，在姜鄢跟前核對今日送出去的禮物并今日從太皇太后從康熙從各宮收到的賞賜和禮物。

    這一進(jìn)一出，總是要理清楚了才行，否則庫房里的東西太多太混了，將來想找什么都找不出來。

    “姨母宮中真暖和。”胤礽入夜過來，帶了一身的冬夜冷霜。

    他是從南書房過來的，今日后宮大封，康熙高興，考校胤礽功課的時間也比較短，大阿哥胤禔他們幾個阿哥的額娘都有晉封，這會兒都在南書房那邊同康熙說話，瞧著他們在那里湊趣，胤礽趕著要過來給姜鄢賀喜，怕再晚些后宮的門就關(guān)了，他就跟康熙說了一聲便過來了。

    胤礽也有賀禮送給姜鄢。是一塊成色極好的手雕羊脂玉白獅子鎮(zhèn)紙。

    姜鄢道了謝，讓李嬤嬤她們收起來。

    “天氣冷，太子殿下再坐一會兒就回去吧。免得路上吹風(fēng)受涼又會發(fā)熱生病。我讓他們?nèi)ネ忸^說一聲，等太子殿下去了再下鑰關(guān)門?！?/br>
    剛一過完年，康熙就讓胤礽搬到新建成的毓慶宮去了。

    胤礽還未出宮，后宮的門自然是不能關(guān)的，只是也不能真的就不關(guān)，倒是可以稍微晚一點(diǎn)點(diǎn)。畢竟姜鄢也聽說了，貴妃還有惠榮宜德四妃還在康熙那里，總得要等著她們回宮了才行。

    胤礽不想走，如果可能，他想一直待在儲秀宮里哪兒也不去。

    前兩天胤礽和姜鄢一塊抄完了一個孤本古籍，說好了休息兩天的，按照約定應(yīng)該是今天開始抄下一本，但胤礽現(xiàn)在一點(diǎn)也不想抄書，今天不想，明天也不想。

    姜鄢煮了奶茶，自己一杯，給胤礽也預(yù)備了一杯，這孩子愛甜，給他加了一點(diǎn)糖才遞過去。

    聞著滿室的奶茶香，姜鄢瞧見胤礽的嘴角都撇下去了。

    這是不開心啊。

    姜鄢沒問什么，坐下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奶茶，才說：“這是蒙古妃送我的奶餅，是科爾沁親王派人送來的，我去她宮中嘗了，她見我喜歡，就送了我好多。我剛拿回來，今天第一次做奶茶，你嘗嘗，看味道好不好，有沒有蒙古地道的奶茶風(fēng)味？”

    胤礽喝了一口，很甜很香，他輕輕點(diǎn)頭，說：“比蒙古送來的奶茶好喝。”

    姜鄢笑起來，小聲問他：“怎么不開心呢？剛進(jìn)來的時候，看你心情還挺好的?！?/br>
    胤礽撇了撇嘴，想，他那是裝的。

    在南書房的時候不能暴露真實(shí)的情緒，也不是不能，是他不想。不想在貴妃她們還有大阿哥面前暴露他的真實(shí)情緒，所以他一直在裝作高興，一朝的皇太子，總不能因?yàn)閶邋鷤兊臅x封就拉下臉吧。

    只有到了姜鄢這里，他才愿意將真實(shí)的情緒暴露出來。

    一口氣將奶茶喝了一般，胤礽才低聲說：“今日禮部工部跟皇阿瑪匯報，說陵寢的地宮已經(jīng)修好了。”

    地宮建好了，那么停在鞏華城的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就要擇日送過去安葬了。

    “皇阿瑪同我說，下月初八，令我?guī)е蟀⒏缢蛢蓪m皇后的梓宮入葬地宮，諸王以下、八旗三品官以上及王妃以至一品官命婦都要前去祭祀。十五日，我和大阿哥，諸王大臣等于皇后陵前祭祀、行禮?！?/br>
    “皇阿瑪本想親去，可摒棄火葬改為土葬，兩宮皇后先入陵寢，地宮門不事關(guān)門，這已經(jīng)是開創(chuàng)先河違背祖制破了規(guī)矩，王公大臣都勸說皇阿瑪，皇阿瑪只能令我和大阿哥前去。皇阿瑪說，我是皇太子，是皇額娘嫡出的阿哥，這件事，我最名正言順。”

    胤礽人小，但早已知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

    王公大臣的勸說，并非全是為著所謂的規(guī)矩，而是擔(dān)心康熙的身體。

    誠然，康熙現(xiàn)在正值壯年，可他這些年所表現(xiàn)出來的對仁孝皇后的情深義重，著實(shí)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