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54節(jié)
宴云何微怔,繼而反應(yīng)過來,虞欽的話究竟是何意思。 他背脊發(fā)麻,是被對方話語里的潛臺詞給震的。 虞欽的意思是,就算有下一次,結(jié)果仍和今天一樣。 他若想與對方歡好,須得承歡其身下。 倒不是說完全不能考慮,只是經(jīng)過剛才那番交集,他一言難盡地掃了眼虞欽腿間,那里好像比他想象的要駭人,實在跟虞欽漂亮的臉蛋不太相符。 虞欽顯然注意到宴云何的目光所落處,剛消下去的紅暈,又有重回臉上的趨勢:“宴大人,你已出府許久,還是盡早歸家罷!” “這就趕我走了,剛才不是還很熱情嗎?”說罷,宴云何還:“而且我剛才說過了,叫我淮陽就好?!?/br> 虞欽好似無可奈何,輕聲地嘆了口氣:“你不該在我這里浪費(fèi)時間?!?/br> 宴云何聞言,正色道:“我不覺得這是在浪費(fèi)時間?!?/br> “如果你也覺得跟我碰面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你又何必在吳王死的那晚,特意來永安侯府見我?”宴云何問道。 虞欽啞然,半晌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宴云何故意激他:“還是虞大人擔(dān)心我在你府中久留,會牽連了你。畢竟我現(xiàn)在怎么說也是疑犯,還被陛下所厭棄。” 虞欽眉心緊皺:“案子很快就會了結(jié),而且你沒被陛下厭棄?!?/br> 宴云何點(diǎn)頭道:“看來虞大人只擔(dān)心被我連累了,也罷,我走便是?!?/br> 說罷宴云何作勢要走,袖擺就被虞欽抓住了。等宴云何回過頭來,便瞧見他滿臉難色。 注意到宴云何的目光,虞欽竟下意識松了手。 這是什么意思,還真不想留他,由得他誤會的意思? 宴云何心里又好氣又好笑,卻也知道不能將人逼得太過,虞欽本就是這樣一個性子,比他想得多,思得遠(yuǎn),這些年來一個人在京城熬了下來。 這樣的人,心房最是難開,思慮得也比常人更多。 宴云何主動牽住了虞欽的手,那指尖在這寒冬夜里,都沒有多少溫度,涼涼地納在掌心中,他忽然想起了周大夫同他說,虞欽身體狀況究竟有多糟。 前陣子還病了,他還沒能去看上一眼,如今是好了些嗎? 宴云何將虞欽拉到自己身前,低聲道:“我沒生氣,逗你呢。” 虞欽觀察他的神色,確定他所言為真:“我不喜歡這種玩笑?!?/br> 宴云何:“是嗎,那你喊我一聲淮陽,只要你喊我,我就不跟你開這種玩笑了?!?/br> 虞欽下意識想將手從他掌心中抽出,卻被宴云何緊緊抓住。 宴云何的目光過于直白,近乎熱辣地攏在虞欽臉上,他從來也不愿多隱藏自己的情緒,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一樣任性。 喜歡什么人,便會直白地盯著他瞧,日復(fù)一日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全然不知這會令那個人形成不好的習(xí)慣。 虞欽不肯說,宴云何也不逼他,而是雙手?jǐn)n著他微涼的右掌:“天這么冷,就不要省那些炭錢。慈幼院那里我可以替你看顧,別為了這個節(jié)衣縮食,身體本來就差,前陣子不是還病了嗎?” 是從祁府離開的那天病的,難道是因為在門口等久了? “還是說陳叔送你出去的時候,沒給你撐傘,那天下了雪,是不是將你的衣服都打濕了?”宴云何問道。 他直白又專注的目光,令虞欽眼睫微顫,甚至不敢與他對視。 虞欽輕聲道:“有撐傘,沒有打濕?!?/br> “那你怎么病了?”宴云何追問:“果然是根基不穩(wěn),你那功法最好不要多用?!?/br> 說著說著,這關(guān)心也就越界了,宴云何局促地住了嘴。 虞欽只是對他稍微和顏悅色了些,他竟就蹬鼻子上臉,干涉起對方的事,他明知道,為了在這京城活下去,虞欽或許只能選這樣的一條路。 宴云何故作輕松道:“也罷,練都練了,等有朝一日,京城的事都結(jié)束了,我?guī)闳ニ幫豕?,在那里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藥王谷還有一大片花海,不用再留著這點(diǎn)像生花,我可以天天給你采?!?/br> 虞欽聽著怔怔出神,仿佛真能想象到宴云何所說的那些畫面。 不由淺淺一笑:“聽起來很美。” 宴云何看著他那淺淡的笑意,就知道對方并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京城的事情何時才能結(jié)束,如果真有結(jié)束那天,他們還能像現(xiàn)在這般有說有笑,相約共赴藥王谷嗎? 宴云何緊緊握住了虞欽的手:“我會帶你去。”他說得篤定,就像一句誓言。 “到那時,你只需跟我走就好?!彼輾J道。 虞欽看他許久,終究沒有應(yīng)那一聲好。 只是在宴云何至窗口離開前,虞欽說道:“這段時間,萬事小心?!?/br> 說罷,他聲音微頓,冬夜寒風(fēng)吹過鬢發(fā),他目光溫柔地喊了宴云何一聲:“淮陽?!?/br> 第六十二章 正如虞欽所言,在第五日,便有人主動到大理寺投案,說自己是吳王案的真兇,殺人動機(jī)皆為陳年舊怨。 大理寺當(dāng)即提交了兇手的供詞,成景帝下令將兇手投入大牢,聲明此案就此了結(jié)。 草草收尾的吳王案,令京城議論紛紛,皆說天家無情。 堂堂王爺落得如此下場,實在令人唏噓。 成景帝聽到流言,在乾清宮又摔碎了數(shù)個杯子,并言明吳王謀逆,本就罪該萬死。 話里話外的意思,皆是下令讓大理寺追查真兇,已經(jīng)仁至義盡。 這下流言傳得更兇,甚至有人說,吳王死了,成景帝不知道有多高興。 祁少連跟吳王是多年至交好友,好友橫死獄中,自己徒兒還在京城飽受虐待,這才跟成景帝翻了臉。 身為流言的主人公之一,宴云何終于在定案那日出了府。 自從猜到吳王案的背后并不簡單時,宴云何心里總是有些不安定。 剛能出府,他就去了趟神機(jī)營,在校場里狠狠cao練士兵們一番,練得他們叫苦不迭。 手里摸著火銃,宴云何冷著臉掃視這批京營里的士兵。 如果將來一旦出了什么事,護(hù)衛(wèi)京城的便是眼前這些人。 京城三大營,成景帝只掌握神機(jī)營與三千營。 三千營皆為騎兵,與戰(zhàn)場上作為突擊隊的角色。它與神機(jī)營一樣,雖是精銳,但人數(shù)上遠(yuǎn)遠(yuǎn)沒有五軍營來得多。 京營中規(guī)模最大的便是五軍營。五軍營名義上是見虎符行事,虎符則掌在國舅姜乾坤手里。 若非五軍營之權(quán)牢牢把握在太后手中,成景帝怎會被壓制至今。 正所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京城的水實在深,宴云何愈發(fā)看不清楚。 像太后那般利益至上的人,會因為這個不知真假的血脈,與吳王身后人聯(lián)手嗎? 副官給他傳來信,說是金吾衛(wèi)的游良約他去百食樓吃暖鍋。 宴云何剛想回絕,就想到他在府中被關(guān)了多日,又涉及大案,游良該是擔(dān)心他,才約他出去。 拒絕了這么多回,這回總不該再拒,于是宴云何在神機(jī)營換上常服,輕便赴宴。 到了百食樓,先是見到方知州,而后游良才姍姍來遲,他習(xí)慣遲到,每次總讓宴云何與方知州多等。 方知州知他出門愛晚到的毛病,暖鍋上來后,也沒多等,徑直下了rou。 等游良來到百食樓,二人都吃下了,氣得他發(fā)了好一通脾氣,結(jié)果無人理會。 方知州只需一句:“這是給你點(diǎn)的,你不是愛吃這個嗎?”就把游良哄好,乖乖坐了下來,開心吃rou。 他們閑聊了幾句,沒對宴云何涉及命案的事多聊,倒是游良關(guān)心了幾句:“你師父是不是真跟陛下鬧翻了啊?” 宴云何還未說話,方知州便接嘴道:“淮陽被關(guān)了這么多天,肯定不清楚外面發(fā)生了何事?” 游良反駁道:“那是他師父啊,總會留點(diǎn)口信吧。” 宴云何不想他們吵起來,便主動說:“沒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們有聽說什么嗎?” 游良撇嘴:“反正我爹和那幫清流,這幾日都在上書勸諫陛下。早朝那會還有一個要當(dāng)場死諫的,結(jié)果又沒狠心撞下去,等著別人來攔,那畫面真是太好笑了?!?/br> 方知州輕咳一聲:“游子君,小心禍從口出?!?/br> 游良皺眉道:“你真是在翰林院待久了,沾了那些老學(xué)究的毛病,現(xiàn)在桌上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這時外面?zhèn)鱽淼泥须s聲,他們身在百食樓二樓雅間,這動靜應(yīng)該是樓下傳來。 游良推開窗子,順勢望去:“是錦衣衛(wèi)在拿人,難怪動靜鬧這么大?!?/br> 聽到錦衣衛(wèi)這個名字,宴云何心跳就像漏了一拍,有些慌張,又有些期待,這個中滋味,實在難以言述。 腳步聲一路往樓上來,他們?nèi)私允仟?dú)自出行,沒帶小廝,無人阻攔,便直接被推門而入。 來者不是宴云何熟悉的面孔,那人目光集中在宴云何臉上,顯然認(rèn)出了他的身份,當(dāng)下拱手行禮:“錦衣衛(wèi)辦案,多有得罪,還望海涵?!?/br> 錦衣衛(wèi)職責(zé)的特殊性,使他們經(jīng)常拿一些比他們官位高很多的犯人。 這人闖了進(jìn)來,就是認(rèn)出了宴云何的身份,也不見多害怕,勉強(qiáng)全個禮數(shù),也是以免落人口實。 游良剛想說話,方知州便在桌下安撫地按了按他的手,游良一怔,面上浮現(xiàn)掩不住的笑意,便沒再多說。 這時有一錦衣衛(wèi)跟著進(jìn)來:“人犯抓到了,你在這里耽擱什么呢?” 宴云何主動道:“這么大陣仗,是在抓誰?” 那人再次抱拳:“無可奉告。” 簡直態(tài)度實在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宴云何倒沒什么,游良卻將筷子一摔,冷臉道:“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 氣氛一觸即發(fā)時,一道聲音從旁傳來:“怎么回事?” 兩個錦衣衛(wèi)立即側(cè)身行禮,那位先闖入來的錦衣衛(wèi)恭敬說道:“指揮使大人,都是一場誤會?!?/br> 游良見不得這變臉的功夫:“誤會?我們好好在這吃飯,你們闖進(jìn)來不說,還壞了爺?shù)奈缚冢刹皇鞘裁凑`會!” 宴云何自從聽到那個聲音,就再聽不見別的,直到看見門口旋進(jìn)那道身影。 虞欽今日瞧著不大精神,身披裘衣,底下紫色飛魚服,更趁他膚白如紙,毫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