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61節(jié)
宋文路上又說,這個走丟的小姑娘,跟現(xiàn)在虞欽想要領(lǐng)養(yǎng)的那個丫頭是姐妹,慈幼院的孩子想找人收養(yǎng),實在很難,一些年紀大的,無人愿意養(yǎng),年紀太小,又怕所托非人。 這是宴云何第一次來這慈幼院,院子比他想象的要大,他剛走進去,就發(fā)現(xiàn)虞欽被一堆孩子圍著,他正彎著腰,給孩子發(fā)糖和點心。 宴云何敢保證,虞欽對著孩子的目光以及笑容,遠比成年人多得多。 多到他都有點嫉妒了,虞欽這么溫柔地看他也沒幾回,這些孩子竟隨時能看到。 隨后他就看到巴到虞欽腿上的一個小姑娘,眼皮哭得腫腫的,跟周圍歡脫的孩子不一樣。 一看就是今日險些走丟的主人公,現(xiàn)在知道怕了,還抱著虞欽的腿哭。 宴云何給宋文一個眼神,宋文立刻懂事上前,將帶給孩子們的玩具點心,筆墨紙硯都亮了出來。 一瞬間,本來包圍著虞欽的孩子們,都紛紛涌了過來。 虞欽回頭,瞧見宴云何時還怔了怔,很快便紅了耳垂,下意識避開了目光。 這不是宴云何第一次覺得,虞欽這總是事后才害羞的模樣很有趣,讓他實在忍不住,想做點更過分的事情。 但看在滿院都是孩子,他總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胡作非為。 宴云何上前,彎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下次你再亂跑,就沒有點心糖果吃了哦?!?/br> 小姑娘扁了扁嘴唇,瞬間眼睛浮現(xiàn)兩泡淚,但沒哭,倔著盯著宴云何:“我才不要你的,我要虞哥哥的?!?/br> 虞欽彎腰把姑娘抱起:“白雁,這本就是你的不對,外面這么亂,遇到危險了怎么辦?” 白雁抓著虞欽的領(lǐng)子:“哥哥是錦衣衛(wèi),會保護我!” 宴云何心頭一軟,外面哪個不把錦衣衛(wèi)傳得兇神惡煞。而在這里,虞欽仍是孩子們的英雄。 “是我的人沒看好?!毖缭坪吻溉坏?。 虞欽:“孩子們太多,看不過來也是常有的事。” 說罷虞欽又哄了白雁幾句,便把人放下,轉(zhuǎn)而將宴云何帶到內(nèi)室:“你是因為這事才突然過來嗎?” 宴云何坐下,看著虞欽主動給他斟茶:“是啊,答應(yīng)你的事沒做好,自然要過來賠罪?!?/br> 虞欽將茶推至他面前:“你做得夠多了?!?/br> 宴云何伸手抓住虞欽的袖子,將人緩緩拉到自己面前:“多嗎?我總覺得還不夠?!?/br> 虞欽將袖子快速地從他手中抽出,退了一步,又意識到什么,解釋道:“孩子們隨時可能會進來?!?/br> 宴云何笑了笑,沒再勉強,而是拿起茶杯飲了一口,茶葉不怎么樣,但宴云何不講究。 “剛才那個孩子,便是你想收養(yǎng)那姑娘的meimei?”宴云何問道。 虞欽并不意外宴云何會知道這樣多,沒有否認:“嗯,她jiejie大她三歲,名喚白螢?!?/br> “名字挺好聽的?!毖缭坪坞S口道,宋文已經(jīng)跟他說過,這兩名字都是虞欽給取的:“既然想要養(yǎng),后來怎么又放棄了?!?/br> 虞欽:“養(yǎng)孩子不是這么隨意的事情,何況我的身份也不合適。” 宴云何聽到這里,心頭微悸,他剛想說你怎么不合適了,便聽到虞欽說:“我曾有個meimei,名叫白茵。” 這是宴云何第一次聽到虞欽還有meimei,虞欽很快便解釋道:“沒有血緣,是我娘親舊部的孩子。小我三歲,自幼同我一起長大。她父親死于沙場,后與母親相依為命?!?/br> “慈幼院一開始便是她母親在管,但經(jīng)年累月下積勞成疾,在白茵十三歲那年便去世了。祖父本來一直想要收養(yǎng)白茵,但那時他官至帝師,反倒收了這個念頭?!?/br> “朝中不少人以此事彈劾祖父虛偽,只有我知道,其實祖父是在害怕。” 宴云何忽然明白,為什么虞欽說自己不合適了。 那時虞長恩想必已經(jīng)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妙,這朝堂遠比想象中更危險,所以才不敢收養(yǎng)白茵。而虞欽不愿收養(yǎng)小姑娘,也是出于同樣的念頭。 若是有何不測,那剩下的人該怎么辦。 “那時我不懂祖父在怕什么,現(xiàn)在反而懂了。”虞欽說道。 宴云何感覺喉間泛起澀意,苦得他心疼:“所以你不敢收養(yǎng)小姑娘,怕有牽掛是嗎?” 虞欽掩在袍下的手,微微一顫。 下一秒,宴云何就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捕捉到對方難得外泄的真實情緒。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呢,寒初,你還是有了牽掛。” 他抬眼迎向虞欽的目光,故意露出曖昧笑容,用輕松隨意的語氣,說出最真心的話。 “現(xiàn)在我成了你的牽掛?!?/br> “是你不能,也不可以丟下的存在?!?/br> 第六十九章 六十九章 虞欽雙眸泛起錯愕,不多時便如淺淺漣漪,緩慢散開。 二人對視之間,都默契地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就像宴云何不會去問虞欽,以后該怎么辦,虞欽也不會問,宴云何究竟知道了多少。 只是虞欽沒有像先前那般怕旁人窺見,而是久久地將手置在宴云何的掌心之中。 雙手相握,宴云何的溫度彌漫在虞欽指尖。 短暫的曖昧被孩子的呼喚聲打破,白雁跑了進來,對虞欽道:“哥哥,吃飯啦!” 說罷她一眼就瞧見宴云何跟虞欽牽在一起的手,雙目微睜。 這時宴云何才知道,為什么剛才虞欽會下意識抽開袖子。這點曖昧在孩子的注視下,非常讓人不自在。 他立刻松了手,收回身側(cè),相反虞欽的掌心還懸在半空中,甚至愣了一愣,沒有即刻收回。 白雁跑到虞欽身邊,小聲道:“哥哥,我也要牽。” 虞欽順勢握住小女孩的手,站起身道:“要一起用膳嗎?” 宴云何從神機營出來便立即趕來,聞言點頭:“好?!?/br> 等落座飯桌前,宴云何才發(fā)現(xiàn)慈幼院的伙食跟軍營里的也差不離,比軍營里還差。 好歹士兵吃了rou才有力氣,能見點葷腥,慈幼院里的都是份量大,管飽的面食,加些小菜。 他伸手召來宋文,在人耳邊囑咐了幾句,便讓其退下了。 虞欽坐在他對面,瞧見他一番動作:“不合你口味吧?!彼玫目隙ㄕZ氣,宴云何本就不該在這吃糠咽菜,是他考慮不周。 宴云何三兩口把手里的餅吃下:“還行,以前在營里也吃這個,不過我覺得有些丟人。說了幫你照看慈幼院,結(jié)果處處都沒做好。馬上就要過年了,得給孩子們加點菜?!?/br> 說完他把三兩口咽下碗里的清粥,動作快速利落,放下碗來,才發(fā)現(xiàn)虞欽望著他出神。 宴云何故意道:“先前給你送了這么多東西,不見你開懷,現(xiàn)在不過是給孩子加點菜,你就這樣感動。虞寒初,你也太偏心了?!?/br> 虞欽見他越說越不像話:“不要胡言?!?/br> 宴云何卻不聽:“你若信得過我,我就派幾個管事過去接手你名下那幾間鋪子,雖不至于讓你大富大貴,但好歹不會虧錢?!?/br> 出乎意料的是,虞欽卻婉拒道:“那些鋪子的管事都是從慈幼院出來的,辭了他們不好?!?/br> 宴云何用帕子擦著手:“難怪這么不善經(jīng)營?!?/br> 將帕子往旁邊一撂,宴云何道:“你別怪我多管閑事,那幾家鋪子要養(yǎng)的可不只是管事,還有慈幼院上上下下這么多人。況且我派人過去,也不是要頂他們位置,而是看看能不能把他們培養(yǎng)好,增加鋪子進項。” 虞欽剛要出聲,宴云何伸手道:“打住,你想好了再拒絕我。” 先提出對方難以拒絕的條件,再進行下一個步驟,一樁樁一件件,都十分越界。 宴云何想要侵入虞欽生活的意味很明顯,他甚至懶得掩飾。 某種意義上,宴云何也是一個強勢且具有侵略性的人,行兵打仗若半點決斷也無,也當不上小將軍。 等宋文運著幾車食糧回來,甚至還牽回了一頭羊時,管廚的張mama都坐不住了,出來對宴云何一再感謝。 宴云何卻笑道:“不必客氣,如果還有其他需要,同他們直說就成?!?/br> 張mama激動的眼睛都紅了,握著宴云何的手不住說好話。等張mama走后,宴云何沖虞欽晃了晃自己的手:“你瞧,她多開心,孩子們也會很開心的?!?/br> 虞欽無可奈何地看他:“我答應(yīng)你還不成?!?/br> “不成?!毖缭坪位氐溃骸澳愕酶兄x我?!?/br> “旁人也知要說幾句好話,我為寒初做了這樣多,你要怎么謝我?” 此時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慈幼院的后院,四下無人,唯獨院中一棵樹,時至冬季,枝葉干枯。 虞欽問道:“淮陽想聽什么?” 宴云何本還在思考要聽什么,卻猝不及防就聽了一聲淮陽。 虞欽在喊他字這上面,向來吝嗇,時常叫他大人,生氣才喊他名字。 聽到這聲淮陽,宴云何心里都熨貼了,自是想不起來,剛才究竟想要些什么好聽的話。 可能從虞欽嘴里說出,便夠好聽了。 “再喊幾聲。”宴云何說道。 虞欽卻不肯多說:“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br> 這就開始趕人,他才來多久! 宴云何顧左右而言他:“這是什么樹,看起來有不少年頭?!?/br> 虞欽假裝不知他在轉(zhuǎn)移話題,配合說道:“確實有些年歲?!?/br> 這話答了跟沒答似的,虞欽不經(jīng)常說這些廢話,看來這樹是有點來頭,才叫虞欽這般表現(xiàn)。 他湊上前,仔細觀察,好在軍營之中向來有屯田之策,宴云何閑暇時候看了不少種植相關(guān)的書籍,仔細辨認才看出來:“桃樹?” 虞欽不說話,宴云何笑了:“你別跟我說,這樹的年頭有十年這么長。” “沒有。”虞欽回答得很快。 宴云何扶樹回首:“我說小姑娘怎么知道送你桃花,看來寒初喜歡桃花這事,是人盡皆知啊?!?/br> 他不過隨口一提,卻見虞欽竟神色動搖,就像在緊張。 不過是喜歡桃花,有何好緊張的,宴云何道:“你看真巧,你喜歡桃花,我喜歡桃花酥,日后等這花開了,你多采點出來,我讓你嘗嘗看我府中廚娘的手藝?!?/br> 見宴云何全然沒往別處想的模樣,虞欽胸口起伏數(shù)下,一時心情反倒錯綜復(fù)雜,難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