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86節(jié)
宴云何敏銳地捕捉到了不對,難道游良還活著! 這些時日宴云何意志消沉,亦與游良的死有關。 不等宴云何再度追問,嚴公公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措手不及。 “原本定好的三日之期,可能會有變故?!眹拦f道。 宴云何急聲道:“這是為何?!” 嚴公公將他帶到御書房外,他就明白是為何了。 只見前方跪著一名女官,數(shù)名宮女將她圍著,輕聲勸著。 而那人背影瘦弱單薄,倔強地跪在雪里,絲毫不管旁人對她說了什么。 宴云何無需上前看,都將這人認了出來,正是隱娘。 隱娘臉都凍青了,宮女試圖往她身上蓋披風,都被她倔強地推開。 直到看見宴云何,隱娘竟瞬間落了淚:“淮陽!” 宴云何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一把將隱娘裹住。這兄妹倆,真是一個比一個能折騰。 “你在這里做什么!”宴云何低聲喝道。 隱娘也不知跪了多久,身體都有些搖搖欲墜。 宴云何扶住她的身子:“你先起來,冷靜冷靜!” 隱娘一把推開了宴云何:“我怎么冷靜!陛下不肯見我,他為何不見我!” 嚴公公彎腰同宴云何解釋道:“隱姑娘剛到京城,見到陛下,張口便是不敬。陛下讓她退下,她卻跪在這里,從早朝跪到了現(xiàn)在?!?/br> 宴云何對隱娘問道:“你怎么對陛下不敬了?” 嚴公公輕咳一聲:“隱姑娘對陛下說,她身任皇城司要職,知道很多重要的秘密,她愿用這些秘密,換虞大人一命?!?/br> 宴云何詫異至極,沒想到隱娘如此兇猛。 她竟然威脅成景帝! 第九十四章 不等宴云何想出該怎么安撫隱娘的法子,火上澆油的人就來了。 在散朝后,成景帝約見了數(shù)名大臣,才剛議事完回來,一眼便瞧見這亂作一團的局面。 嚴公公火急火燎地將宴云何尋來,便是為了避免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 怕隱娘一時沖動,說出了不可挽回的話,逼得成景帝下不來臺,那對誰都沒有益處。 宴大人是個聰明人,只要搬出虞欽,他會比誰都要上心,嚴公公便第一時間找了他。 本以為成景帝還要一段時間,足夠宴云何把人勸走,現(xiàn)在瞧見成景帝坐于輦輿,沉著臉望著這處的模樣。 嚴公公頭疼地閉上眼,無聲嘆息。 成景帝從輦輿走下,緩步行至隱娘身邊,垂眼看著隱娘那凍得青白發(fā)紫的臉,不辯喜怒道:“起來?!?/br> 隱娘的身體rou眼可見地哆嗦了一下,在地上掙扎了會,試圖起身。 但在雪里跪了太久,身子早已僵了,在平日里簡單的起身動作,都難以做到。 宴云何剛要上前將隱娘扶起,便看到成景帝沖隱娘伸出了手。 隱娘猶豫了一瞬,還是伸手握了上去。她的手指被凍得紅腫青紫,十分難看,搭在成景帝修長白皙的手中,更顯突兀。 給隱娘借了把力,成景帝待人站穩(wěn)后,便收回了手,越過這一地的鬧劇,獨自往殿內(nèi)走去。 遙遙地,只給外頭眾人留下一句:“別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 宴云何頭疼地扶了下額,能把叫人進去,換成了這般不討喜的說法,也就成景帝敢這樣肆意妄為了。 若不是全天下最矜貴的人,又怎能養(yǎng)出這樣的脾性。 側(cè)眸一看,果然瞧見隱娘泛紅的眼圈。 嚴公公過來勸:“隱姑娘,一會與陛下說話,不可再像今晨那般放肆了。宴大人,你也幫咱家勸一勸?!?/br> 宴云何剛要張嘴,就感覺隱娘不可思議地望向他,仿佛只要宴云何幫著成景帝,便是背叛。 在隱娘看來,宴云何不應該這么冷靜,虞欽犯下滔天罪行,此時在獄中生死不知,宴云何怎能幫著嚴公公,一起對她說教。 宴云何只需對上隱娘的目光,就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 但要將真相全盤托出,宴云何認為不該是他來說。 成景帝又或者虞欽,這兩個人誰都好,是他們該向隱娘告知真相。 宴云何避開嚴公公的目光:“你兄長現(xiàn)在很安全,至于為什么,你該去問陛下。” 隱娘一怔,她立即從宴云何短暫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不對勁。 嚴公公沒想到宴云何這一來,不僅不幫著熄火,還來了招禍水東引。 “宴大人!難道是咱家沒跟你說清這其中厲害?”嚴公公意有所指道。 “為什么要問陛下……”隱娘面色突然煞白一片,她幾乎是即刻就猜到了一種可能。 說罷,不等他們回答,隱娘提起裙擺,扭頭就往殿內(nèi)去了。 宴云何看著著急的嚴公公:“要是陛下僅僅因為隱娘的不敬,便不肯按說好的那般將虞欽送出京去,那說明陛下本就不打算放虞欽走,嚴公公何必拿話來激我?!?/br> 轉(zhuǎn)而他又道:“陛下金口玉言,想來不會因為區(qū)區(qū)一個小女子的犯上,就收回成命?!?/br> 宴云何被嚴公公的一句話亂了方寸,真以為成景帝要后悔了。 但現(xiàn)在看來,這很有可能是嚴公公的夸大其詞,自作主張。 他心其實也是懸著,一日未能送虞欽出京,便不能真正定下心來。 說罷宴云何也隨著隱娘身后,進了那偌大內(nèi)殿。 在嚴公公那里耽擱了不過一陣,殿內(nèi)的氣氛竟然急轉(zhuǎn)直下。 只見隱娘筆直跪在成景帝身前,仰著頭問:“陛下,虞大人要是想對陛下不利,那一日他有千百種方法,為何要選一樣他從未用過的兵器,甚至是神機營才能用上的火銃?” “虞大人又為何與其他人不同,單獨關在天牢?” 成景帝嘴唇緊抿,沒有說話。 隱娘又道:“陛下,虞大人……”她聲音已經(jīng)在微微顫抖:“虞大人是真心想要刺殺陛下嗎?” 宴云何駐足于數(shù)步之遙,沉默地看著隱娘的背影。 無人說話的寂靜中,隱娘回頭看了眼宴云何,又緩緩轉(zhuǎn)臉看向成景帝:“為什么虞大人沒有性命之憂,不是因為陛下答應過我,會饒他一命,而是因為……” 她嘴唇哆嗦著,幾乎明白了一切:“他從一開始就是陛下的人嗎?” 隱娘的聲音因為失控而變得高昂,在殿內(nèi)陣陣回響。 這些質(zhì)問,幾乎是劍指成景帝。 便是成景帝也無法對著隱娘憤怒通紅的雙眼,搬出那套說服宴云何的說辭。 眼前的人是虞家人,哪怕沒有認在虞長恩名下,她也確確實實是虞家人。 “陛下!”隱娘聲聲泣血:“他是虞家最后一點血脈,虞家已經(jīng)為大晉付出了一切了!” “虞欽是最合適的人!”成景帝打斷她:“朕別無選擇!” “陛下怎會沒得選!不過是比起帝王名聲……”隱娘話還未說完,宴云何一把上前,按住隱娘的肩膀:“隱姑娘,慎言!” 成景帝已經(jīng)被氣得唇色發(fā)白:“讓她說下去!” 隱娘還要再說,宴云何死死抓住隱娘的肩膀:“隱姑娘,陛下沒有跟你說,兩日后虞欽便要離京嗎?” 宴云何緩慢抬眼望向成景帝:“還不謝過陛下特赦?” 這話實在太諷刺,虞欽犧牲了一切,僥幸留得一命,卻還要感謝從中受益最大的成景帝。 只因皇權在上,臣子們的犧牲,仿佛都成了應該。 隱娘慘白著臉,萎頓在地,所有理智都在聽到宴云何話語的瞬間,盡數(shù)回籠。 下一瞬,她立即爬起身,重重地向成景帝磕頭,力氣極大,不過一下便將額心撞得鮮血淋漓:“請陛下寬恕臣女方才的胡言亂語?!?/br> 說罷她抬起頭來,還要再叩首,仿佛要以此來消下成景帝的火氣。 “夠了!”成景帝壓著火道。 隱娘慌張地抬起臉,她害怕地望著成景帝:“陛下,兩日后……” 成景帝看著隱娘的那雙眼睛,里面再無對他的信賴,只有驚恐與防備。 她現(xiàn)在的所有示弱,不過是生怕成景帝收回特赦。 成景帝毫不懷疑,若是能一頭撞死在這里,換回虞欽性命,隱娘也是愿意的。 底下這兩人都是成景帝心腹,現(xiàn)在為了虞欽,幾乎要與他反目成仇。 成景帝閉了閉眼:“退下吧,朕既答應過你,便不會食言?!?/br> 隱娘立即起身,只來得及粗暴地擦了下臉上的血,便如來時一般,毫無留戀,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宴云何也只垂頭同成景帝告退后,跟在了隱娘身后。 隱娘想立刻去天牢,但宴云何勸住了她,她現(xiàn)在破了相,滿臉都是血,去了也只會叫虞欽擔憂,還是先去太醫(yī)院那里處理傷口比較好。 太醫(yī)給隱娘處理傷口時,隱娘問道:“淮陽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不比你早多少。”頓了頓,他又道:“有件事我要拜托你?!?/br> 直至前往天牢路上,四下無人之時,宴云何才道:“虞欽離京后,會在藥王谷待上一段時間,云州離藥王谷不遠,或許你能陪著他,替我照看一二。” 有隱娘在身邊,向來虞欽應該會感到高興。 “自然。”隱娘一口答應后,又覺得不對:“這怎么能是替你照看,難道你不打算去藥王谷看望兄長?” 宴云何避開她的目光,隱娘以她姑娘家的直覺,敏銳說道:“你們怎么了?”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毖缭坪伪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