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欽壓著下巴, 沉著聲：“你以為我是瓷娃娃？”

    林白榆說：“咱們都是。”

    隋欽拍了下她的頭。

    從故宮離開后, 兩個人去吃了飯，然后在街頭逛了會兒，看著人來人往和滿大街的紅薯味。

    林白榆戴了副手套, 中間用線連著, 掛在脖子上, 還戴了頂秦北北之前送她的帽子。

    “阿欽，你以后有沒有想到這里來上學(xué)？京市的大學(xué)是全國最好的，我們一起啊?！?/br>
    “林星星?！彼鍤J慢條斯理告訴她：“學(xué)校要看專業(yè)排名?！?/br>
    他聽到了她的未來志愿，知道她要去哪所學(xué)校。

    就在這座城市的京大醫(yī)學(xué)部。

    林白榆哦了一聲：“你懂得真多。”

    隋欽沉默。

    林白榆溫柔道：“阿欽，你已經(jīng)離開南槐街了，你可以做真實的自己了，可以考高分，可以打籃球，大家都很期待?！?/br>
    隋欽垂著眼，也包括你，對不對。

    他伸手，勾住了林白榆手套的線，“走了?！?/br>
    回家了，林星星。

    -

    林白榆和隋欽的飛機(jī)落地時，方云旗又來到了醫(yī)院。

    他這次直奔病房而去，本想偷偷摸摸把東西讓別人帶進(jìn)去，沒想到才剛到，就被秦北北發(fā)現(xiàn)了。

    秦北北坐在床上，瞇著眼問他：“你做賊嗎？”

    方云旗推門進(jìn)去，打量起她和周圍的東西來，她比上午又蒼白了一些，更像玻璃娃娃。

    “我就是……給你送東西?！?/br>
    “什么東西？”秦北北抬抬下巴，嘴巴毒得很：“我可不是什么都要的?！?/br>
    方云旗從兜里掏出來一個包裹得緊緊的紙袋，紙袋里又用了塑料袋，一打開，香味飄出來。

    “醫(yī)院外面有人賣這個，可火了，最大的一個被我搶到了?！?/br>
    他說的時候，表情十分自豪。

    烤紅薯剛出爐，燙得厲害，方云旗一直揣兜里，拿出來燙得兩只手輪著換。

    秦北北被逗樂了。

    她這會兒戴了帽子，乖乖巧巧的，絲毫沒有平日里的銳氣，只有說話才能顯出來。

    方云旗又掏出來袋子里的塑料小勺。

    本來是直接遞給她的，想起她上午被抽血，說不定胳膊不舒服，又縮回來自己剝開一半。

    “吃吧?！?/br>
    濃郁的香味散在病房里，驅(qū)散了醫(yī)院的味道。

    秦北北接過來舀了一口，吹了幾下才吃下去，這紅薯長得不好看，味道卻甜極了。

    方云旗看她吃，“怎么樣，甜不甜，那老頭吹牛說全醫(yī)院他家最甜，不知道真的假的?！?/br>
    秦北北騙他，“不甜。”

    方云旗：“真的假的？我去找他退錢?！?/br>
    秦北北：“你嘗嘗?！?/br>
    她趁方云旗不注意，撕下一塊帶皮的塞進(jìn)他嘴里，方云旗先是被燙到一點，而后嚼了嚼。

    “挺甜啊?！?/br>
    他心里緊張，白血病不會影響病人味覺吧？

    方云旗又改口：“確實不甜！”

    面前的男生在學(xué)校里總是大大咧咧，在這里，卻心細(xì)非常。

    秦北北抿了下唇角，半晌彎唇：“逗你的，你還真信?！?/br>
    方云旗松口氣，觀察她不似假話：“嚇我一跳，我差點就想下樓和賣紅薯那老頭決斗了。”

    他催促：“快趁醫(yī)生沒來，趕緊吃完?！?/br>
    秦北北哪里吃得下那么大一個，“太大了，吃不掉?！?/br>
    “那你剩下的給我?！狈皆破煲稽c也沒覺得有什么，反正秦北北用的勺子，他直接用嘴，三兩口就沒了。

    十幾分鐘后，秦北北把剩下一半紅薯給他。

    方云旗又拿袋子套上，又聽見外面的腳步聲，起身打算離開，剛到門邊，身后有聲音響起。

    “方云旗?！?/br>
    “你明天還來不來？”

    方云旗轉(zhuǎn)過身。

    秦北北臉上和平時一樣，驕傲地抬著下巴：“看我干嘛，我就是想吃那個，算了，我自己去買，你不要來了?！?/br>
    方云旗回嘴：“我就來?！?/br>
    其實他早買了明天上午回老家的車票，可剛剛回頭看秦北北，他咽回了“不來了”三個字。

    大不了，起早一點。

    秦北北又一次看著他消失，舔了下唇。

    其實她不是想吃烤紅薯，只是一個人在這里，太孤獨了，方云旗過來的時候，總是會熱鬧一點。

    她又不好意思直說。

    醫(yī)生是例行過來檢查，過了許久，放在床頭的手機(jī)振動，秦北北空出一只手去解鎖打開。

    是方云旗發(fā)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一個烤紅薯的小推車，一個老人在稱重。

    方云旗：【這老頭明天還在這?！?/br>
    秦北北：【一點也不禮貌，要叫爺爺，不然老爺爺也行?！?/br>
    方云旗：【他是老爺，我是小爺，你也禮貌一點?！?/br>
    秦北北無語，什么中二發(fā)言，又沒忍住笑。

    不生病多好呀，可以到處玩。

    -

    秦北北得白血病和在醫(yī)院化療住院的事，方云旗一個人都沒告訴，包括他從不隱瞞的隋欽。

    林白榆都不知道他還沒回家。

    把獎狀還有獎金、照片，從京市買的特產(chǎn)拿回來，柳芳都嗔道：“就知道亂買東西?！?/br>
    林白榆：“這個是隋欽買的?！?/br>
    柳芳說：“他就買了一個，你買了幾個？”

    林白榆：“我就是買多了一點……”

    她迅速轉(zhuǎn)移話題，把這件事遮掩了過去，至于在故宮里摔跤的事，一個字也沒提。

    林白榆還給秦北北帶了一個水晶球，和普通的水晶球不一樣，這個里面站著的是一個穿著旗裝的小格格，特別可愛。

    和她想的一樣，秦北北看到照片就喜歡上了。

    林白榆莞爾：“開學(xué)帶給你。”

    秦北北這會在走廊盡頭的窗邊，誰也看不出這是在醫(yī)院里，“好啊，不準(zhǔn)忘了?！?/br>
    第二天上午，方云旗沒睡懶覺，不僅帶了烤紅薯，還買了包糖炒栗子，從醫(yī)院離開又火急火燎往車站趕。

    時間一晃而過，農(nóng)歷新年到了。

    早在前兩天，柳芳就去買了春聯(lián)和福字，往常是她和林白榆兩個人，一個站著椅子去貼的。

    今年有了隋欽，他個子高，伸手就能碰到門頭，這項任務(wù)落到他身上。

    林白榆就站在對門處，瞄著位置指揮他，“上……中間一點，就這里?！?/br>
    福字也貼在了隋欽的新家里。

    柳芳一直將年夜飯安排在晚上，但別家不是，從天不亮就開始有人放煙花爆竹，噼里啪啦地響。

    在夢里，林白榆這時候，是在冰冷的節(jié)目后臺。

    吃晚飯前，林白榆去廚房纏柳芳，“mama，等年夜飯吃完，我想去放煙花?！?/br>
    柳芳說：“多危險，外面不都是別人在放，看別人的不就行了，還省得你動手。”

    林白榆：“這能一樣嗎？”

    柳芳：“反正不行，你沒看每年都有放煙花被炸傷的新聞啊，現(xiàn)在樓下都是爆竹渣，說不定就有沒炸的等著你。”

    磨了半天，林白榆終于相信mama是鐵石心腸，撒嬌沒用。

    她退出廚房，“阿欽，隋欽？”

    沒人應(yīng)。

    林白榆又去對面敲門，也沒人。

    一直到十幾分鐘后，她正看電視，自家的門被敲響。

    隋欽進(jìn)來時，林白榆總覺得他身上冰涼涼的，似乎帶著雪氣，頭發(fā)也濕了一點點。

    “你去哪兒了？”

    “買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