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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懷著未來太子逃跑 第13節(jié)

    方丈看著碧蕪,雙眸微瞇,眸光忽而深邃起來。

    那雙閱盡紅塵的眼眸似乎能穿透皮囊,將她徹底看穿,也看得碧蕪頭皮一陣陣發(fā)緊。

    重生一事本就詭異,她莫名泛起心虛,末了,卻見方丈笑意清淺,道了一句:“歷經(jīng)滄桑而善心尤存,姑娘會是個有福之人?!?/br>
    “承方丈大師吉言。”碧蕪福了福身。

    蕭老夫人聽得此言,不免滿臉欣慰,“方丈大師說的話向來不錯,如此我便放心了?!?/br>
    正值午膳時候,蕭老夫人與碧蕪一道在寺中用了素齋,本欲聽完方丈大師講經(jīng)后便回府去,誰料天有不測風(fēng)云,午后突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勢漸大,最后落在屋檐上成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似要將屋頂砸出洞來,竟一時半會兒沒有歇?dú)獾嫩E象。

    道路泥濘,行路危險,不得已只能留宿。

    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困住的香客不少,隆恩寺的寮房多被占了去,只剩下一大一小兩間屋子。

    大的自然要留給蕭老夫人,碧蕪只能由小沙彌領(lǐng)著往另一院中的小間去了。

    臨到院前,小沙彌有些遲疑道:“不瞞施主,這院中還住了一位男客,是今日剛住進(jìn)來的。若施主覺得不便,小僧就去問問其他施主,可否換一間?!?/br>
    雨下得不小,縱然有銀鈴為她打傘,碧蕪身上仍濕得厲害,她唯恐在外頭站久了受涼,便道:“不過一晚罷了,不必如此麻煩?!?/br>
    進(jìn)了院中,小沙彌指了指西廂的位置,“東廂屋頂破了洞,來不及修葺,無法住人,就委屈施主今夜住這間了?!?/br>
    “多謝小師傅?!?/br>
    碧蕪遠(yuǎn)遠(yuǎn)瞥了眼主屋的方向,屋門前立了一把傘,水滴匯聚到傘尖,又從傘間流淌到地面上,留下一條長長的水痕。

    屋中人像是方才進(jìn)去不久。

    她收回視線,正欲往西廂行去,只聽“吱呀”一聲響,主屋的門開了。

    碧蕪無意抬首望去,卻是一怔,湛藍(lán)的直綴長衫,腰間一霜白絳帶,青絲由玉冠高束,襯得他愈發(fā)清雋儒雅,挺拔修長。

    她眨一眨眼,以為自己生了幻覺,可定睛再看,依舊是那個人不錯。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倒是先開了口。

    “看來本王與二姑娘有緣,在這寺中竟也能遇見?!?/br>
    第13章

    夢回

    碧蕪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施禮,忙低身福了福,“見過譽(yù)王殿下。”

    他倆確實(shí)有緣,但并非什么良緣,分明是孽緣。

    她抬眼望去,便見男人打量著她,眸色灼人,但又飛快瞥過眼去。

    這眼神碧蕪熟悉得緊,她疑惑地微微垂眸,不由得倒吸了口氣,慌忙用捂住了胸口。

    春衫單薄,教雨水一淋,濕漉漉黏在身上,還隱隱透出其下光景來,碧蕪面上guntang,連帶著全身都有些發(fā)熱了。

    不知所措之際,就聽那廂傳來男人低沉的聲兒,“外頭雨大,二姑娘快些進(jìn)去吧?!?/br>
    “謝殿下。”她頭也不敢抬,匆匆低了低身,疾步進(jìn)屋去了。

    今日本就沒有借宿的打算,因而也沒做準(zhǔn)備,這會子淋了個透,實(shí)在沒有衣裳可換。

    銀鈴銀鉤擔(dān)心碧蕪受涼,伺候她脫下濕了的外衫,只留下貼身的小衣,用棉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兩人將衣裙掛在屏風(fēng)上,可這樣的天氣,只怕一時半會兒干不了。

    “要不我去向寺里借個炭爐來,好快些將衣裳烤干了?!?/br>
    銀鉤同銀鈴打著商量,推門正準(zhǔn)備要出去,就聽“咚咚”的敲門聲傳來。

    “誰???”銀鈴沒開門,只試探著問道。

    “奴才是譽(yù)王殿下派來給二姑娘送炭爐的?!蓖忸^傳來尖細(xì)的男聲。

    坐在床榻上的碧蕪聞聲一怔,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正是譽(yù)王的貼身內(nèi)侍康福。

    若是送來旁的她也就拒了,可此時她正是需要炭爐的時候,孕期若受了涼可不是什么小事。

    “讓他進(jìn)來吧?!北淌徥疽忏y鉤將屏風(fēng)拉上,再將門打開。

    雖屏風(fēng)遮擋了視線,可碧蕪還是能聽見人進(jìn)來的動靜,甚至能想象到康福那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他做人向來很是周全和圓滑,才能在心思深沉的譽(yù)王身邊平安無事地伺候了那么多年。

    前世,碧蕪也是承蒙他幫襯,受了他不少好處的。

    “奴才康福,見過二姑娘。”康福的聲兒自屏風(fēng)后傳來,“我家王爺見二姑娘衣裳都濕了,便教奴才將炭盆給您送來。”

    “麻煩康公公了,也請康公公替我向譽(yù)王殿下道聲謝?!?/br>
    碧蕪說罷,瞥了銀鉤一眼,目光落在了她腰間的荷包上,銀鉤機(jī)靈,登時會意,繞出了屏風(fēng)。

    須臾,便聽康?;炭值溃骸岸媚?,可使不得,奴才不過替主子送東西來,受不得這個賞?!?/br>
    “外頭雨這么大,公公拎著這炭盆過來想必也不容易吧。一點(diǎn)心意,公公若不收下,倒讓我心里過不去了。”這般個為人處事,還是當(dāng)初康福親自教給她的,他大抵也想不到,最后會用到他自己身上。

    不過給這些銀兩不僅是碧蕪懂人情世故,更是對前世康福一次次護(hù)佑自己的感激。

    話說到這份上,康福不能不收,只得道:“這……奴才便收下了,多謝二姑娘賞賜?!?/br>
    聽見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聲響,碧蕪便知康福要離開,她到底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譽(yù)王殿下今日……緣何來隆恩寺?”

    康福轉(zhuǎn)身的步子一滯,又倒回來恭敬地答:“回二姑娘的話,明日便是殿下的生母,沈貴人的忌日,殿下是來寺中請方丈大師幫忙做場法事的?!?/br>
    沈貴人……

    碧蕪垂下眼眸,在心中暗暗算了算日子,她竟給忘了,每年的這個時候譽(yù)王都要請隆恩寺方丈為沈貴人超度。

    雖是皇子生母,但沈貴人的命運(yùn)幾乎可用悲慘來形容。

    打當(dāng)年被永安帝帶回京城,她就在皇宮這個牢籠里過完了自己坎坷多舛的一生。

    雖受永安帝萬般寵愛,可因出身賤籍,又無母家支撐,沈貴人始終抬不上位份,在宮中受盡欺凌,即便誕下一個皇子也只是從美人被晉升為貴人。

    然恩寵有時盡,再美的花也有看厭的一日,沈貴人產(chǎn)后落了疾,再不能如從前那般為永安帝起舞,加之新人入宮,很快,帝王的恩寵便流落到了他處。

    等了一日又一日,再不見永安帝駕幸,沈貴人開始郁郁寡歡,經(jīng)常獨(dú)自一人強(qiáng)撐著在院中起舞,跳到雙腳被磨得血淋淋,再也跳不動了才停下來,跌在地上放肆大笑。

    宮里都說沈貴人瘋了……

    譽(yù)王六歲那年的某一日清晨,有人在皇宮觀星臺的墻角下發(fā)現(xiàn)了沈貴人,彼時她渾身骨頭盡碎,血rou模糊,那張臉損毀嚴(yán)重,幾乎辨認(rèn)不得,只能通過身上衣衫和耳后紅痣堪堪辨認(rèn)身份。

    永安帝聽聞此事,連一眼都不愿意看,但畢竟是皇子的生母,還是草草擬了旨意,讓人送出宮去葬于皇陵。

    沈貴人逝世多年,如今記得她的也只有譽(yù)王一人而已。

    也許永安帝做夢都不會再想起,當(dāng)初那個拼了命只想給他跳一支舞的女子。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譽(yù)王卻似乎與他那個父皇恰恰相反。

    譽(yù)王不僅沒忘記,還將同一個女子在心里存放了十余年。他登基后不久便追封夏侍妾為皇貴妃,甚至愛屋及烏,對他們兩唯一的孩子愛護(hù)有加。

    夏侍妾身死,再加上當(dāng)年那場導(dǎo)致碧蕪毀容的大火后,譽(yù)□□然決然,將旭兒帶到了自己的院中,從言行舉止到禮樂射御,無一不是親自教導(dǎo),撫養(yǎng)他長大。

    甚至后來,旭兒被封太子,譽(yù)王也是頻頻出入東宮,與太子一同用膳,偶爾也會留宿于東宮偏殿。

    康福怕其他宮人笨手笨腳,伺候得不周全,便央求碧蕪親自去伺候。碧蕪欠康福不少情,無奈應(yīng)下了,可她沒想到,伺候著伺候著,她卻將自己徹徹底底給搭了進(jìn)去。

    碧蕪收回思緒時,她那件外衫也差不多被烤干了,見銀鈴銀鉤身上也是濕漉漉的,碧蕪囑咐她們也脫下衣裳烤一烤,仔細(xì)受了寒。

    外頭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直到一個多時辰后,才終于消停下來,蕭老夫人放心不下碧蕪,派劉嬤嬤過來問候了一聲,順道將晚膳一同帶了來。

    碧蕪沒甚胃口,只稍稍動了幾筷子,坐著消了會兒食,便由銀鈴伺候著躺下。

    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居然又老見了東宮偏殿那棠紅色的折枝蓮花牡丹紋床帳。

    只那床幔伴隨著床榻晃動,在她眼前飄飄蕩蕩。

    耳畔男人的呼吸愈發(fā)粗重,她也不知如何被拽到了那榻上,被堅(jiān)實(shí)而沉重的身軀壓住,動彈不得。

    縱然她一次次提醒她的身份,唯恐他是因酒醉意識不清認(rèn)錯了人,他也沒有停止動作,只仗著她不敢反抗,抽來了她的衣帶。

    相比于那模模糊糊,幾乎沒什么記憶的第一次,時隔七年的這一回在碧蕪的記憶中清晰很多。

    如今回憶起來,竟覺得男人是那般生澀,讓她除了難受還是難受,可偏偏他還要在她耳畔用低啞的聲兒一遍遍地問會不會疼,讓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只能用一雙藕臂攀住他寬厚的背脊,在綿長而難耐的時間里,用低低的啜泣來回應(yīng)。

    碧蕪倏然睜開眼,脖頸黏膩,似出了層薄汗,她羞地用手捂住眼睛,不想自己居然做了這樣一個夢。

    定是白日與那人對視時,瞧見了他那熟悉又guntang的眼神才會如此。

    還記得那夜自東宮側(cè)殿醒來時,那人已收拾齊整,坐在床榻邊上,清冷威儀,若不是有碧蕪身上漫布的痕跡和滿室凌亂為證,只怕絲毫看不出他和昨晚瘋狂的是同一人。

    他說要為昨夜的事情負(fù)責(zé),予她一個名分。

    碧蕪聞言不僅不喜,還慌了手腳,不顧自己未著寸縷,裹了衾被便跪地同他磕了幾個響頭,求他收回成命。

    她并不想入后宮,當(dāng)什么妃嬪,且不論她破相之事,中宮善妒,若她不明不白得了位份,定會惹皇后懷疑,或會與當(dāng)年試圖勾引陛下的妃嬪一樣,落得個無端端溺死井中的下場。

    何況若她真的成了后宮之人,就不能名正言順繼續(xù)照顧年僅六歲的旭兒。

    坐在榻邊的男人沉沉看了她許久,才將她扶起來,留了一句“便隨你的意吧”,闊步出了側(cè)殿。

    那之后,只要康福來通傳說“陛下請柳姑姑過去問話”,碧蕪便曉得是什么意思。

    后來,碧蕪也曾想過為何會是她,得到的答案或許是因?yàn)?,她是還剩下的唯一個伺候過夏侍妾的舊奴吧。

    銀鈴聽見動靜走過來,發(fā)現(xiàn)碧蕪已經(jīng)醒轉(zhuǎn),察覺到她后背的濡濕,便讓銀鉤去提了熱水,幫碧蕪擦了身子。

    更衣洗漱后,碧蕪半只腳踏出門,警惕地往主屋的方向瞥了一眼,見那屋門緊閉,似是無人在內(nèi),才松了口氣。

    因起得遲,等到了蕭老夫人那廂,卻是撲了個空,蕭老夫人早已趕往大殿,隨僧人們一道做早課去了。

    碧蕪百無聊賴地在四下閑走,忽而遠(yuǎn)處有隨風(fēng)飄飛的條條紅緞入了眼。

    她早便聽說隆恩寺中有一棵百年銀杏,多年禪音浸潤,也通了靈,不少善男信女都會在樹枝上系上紅緞子,借它來許愿,不管是求姻緣還是求其他都十分靈驗(yàn)。

    但她手頭并沒有紅緞子,只能巴巴地望著滿樹新新舊舊的紅緞,心下可惜。

    銀鉤像是看出碧蕪的心思,在袖中掏了掏,“紅緞子雖沒有,可奴婢剛巧帶了塊紅帕子,姑娘若是愿意,正好也可以借此來許愿。”

    “那倒是正好了。”

    碧蕪欣喜地接過紅帕子,行到樹下,雙手合十,將帕子壓在掌中,闔目靜祈。

    旁的愿望昨日已在大殿中求過了,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個心愿,那便是應(yīng)州一行平安順利,能讓她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