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懷著未來太子逃跑 第20節(jié)
她下意識閉上眼,驚叫出聲,然下一刻只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開來,她大著膽子睜開眼,幕籬的白紗上濺了幾滴鮮血,一雙猩紅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著她,羽箭正中他的額頂,咽喉處還被插入了一把匕首。 他僵直著身子從馬上摔下去,發(fā)出“砰”一聲悶響。 暗處走出兩人,在馬前單膝跪下,“殿下,是屬下來遲?!?/br> “都處置了?!弊u王淡淡道。 “是?!卑敌l(wèi)領(lǐng)命熟練地處理起了尸首。 碧蕪挪過眼不想去看,可即便看不見,那副血淋淋的場景仍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將胃里的惡心感復(fù)又勾了出來。 聽著懷中人略有些凌亂的呼吸,譽王劍眉微蹙,正想說什么,卻見她驀然俯下身,不住地干嘔起來。 他唯恐她摔下馬去,伸手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肢。 碧蕪覺得自己連胃都快嘔出來了,身子也越發(fā)軟弱無力。 少頃,頭上的幕籬被一把扯了去,或是瞧見了自己蒼白的面色,男人的眉頭一時皺得更緊了。 碧蕪開始覺得頭暈眼花,甚至眼前有些發(fā)暗,她下意識攥住男人的衣襟,張嘴想說什么,可還來不及吐出一個字,眼前一黑,徹底暈厥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小璉將她和七歲的旭兒藏在隱蔽的樹叢間,囑咐他們好生呆在此處,莫要出聲。 碧蕪沒能拉得住轉(zhuǎn)身而去的小璉,只能聽她的話,一邊安慰旭兒,一邊心驚膽顫地等啊等,直到譽王親自帶著御林軍趕來,救下他們。 她將旭兒交給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心急如焚地在尸橫遍野中一聲聲呼喊小璉的名字,最后卻是在角落里聽見一個極其微弱的回聲。 那個與她一起共事六年,愛脆生生叫她jiejie的姑娘,此時身中數(shù)箭,奄奄一息,鮮血將她的粉衫染得通紅。 但直到最后一刻,她還是艱難地笑著安慰她,讓她莫要傷心。而碧蕪只能抱著那具逐漸冰涼僵硬的身體,哭得泣不成聲。 碧蕪醒來時,嘴上仍是不停地喚著小璉的名字,睜開眼睛,透過那嫣紅的床帳,便見坐在榻邊的男人清冷的面容,與她失去小璉的那一回,昏厥后醒來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半夢半醒間,她猛然坐起身,一下拽住男人的衣襟,慌亂道:“小璉,小璉……不,不對,銀鈴呢,銀鈴呢?” 看著碧蕪滿頭大汗,神色驚慌的模樣,譽王反握住她冰涼的手,柔聲道:“別怕,她很好,并未受傷?!?/br> 恰在此時,銀鈴端著食案進來,看見碧蕪,不由得喜道:“姑娘,您醒了!” 見銀鈴平安無恙,碧蕪心下頓時一松,然瞥見食案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她眸光顫動,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 她下意識將手搭在小腹上,轉(zhuǎn)而小心翼翼地看向譽王。 看著他并無異樣的神情,碧蕪心下抱著一絲僥幸。外頭的天尚且有些昏暗,她不知自己睡了幾個時辰,可暈厥過去的時候,仍是深夜,興許根本請不到大夫。 至于這碗藥,也許只是普通的補藥而已。 碧蕪正努力安慰自己,卻見譽王緩緩將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低聲道:“孩子也沒事……” 他風(fēng)清云淡的一句話卻猶如晴天霹靂令碧蕪怔在那里。 譽王靜靜地看著她,神色頗有些意味不明。 “或許,二姑娘有什么想對本王說的嗎?” 第22章 回京 上一回聽見這話,碧蕪只覺得耳熟,如今再聽見,她才記起,相似的話前世他曾對她說過好幾次。 或是在交歡饜足后抱著她時,或是在她偶爾贏棋時,更或者是在莫名其妙的境況下突然問這話。 前世,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碧蕪不敢揣測圣心,雖也猜過他到底想讓自己說什么。 是同他訴苦告狀,還是主動討要獎賞。 但不論是什么,往往,她都只會恭敬而又無趣地道一句“奴婢沒有什么想說的”。 可前世是前世,此時這個男人想要讓她說什么,她很清楚,但碧蕪咬了咬唇,仍是故作茫然,“臣女不懂,殿下是何意思……” 譽王眸色微沉,卻并未急著拆穿她,而是自銀鈴手中接過藥碗,遞到她手邊,“昨夜是本王不明情況,讓你在馬上受了顛簸,吃了些苦頭。如今你脈象不穩(wěn),這是大夫開的安胎藥。” 碧蕪盯著那濃稠且散發(fā)著苦味的藥汁,一時不知該不該接,若她接了,便等于認(rèn)了此事。 可她也明白,即便不認(rèn),她身懷有孕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不是她否認(rèn)得了的。 她苦笑了一下,沒想到尹沉給她的藥方還來不及用,就這么快被最不該發(fā)現(xiàn)的人發(fā)現(xiàn)了。 碧蕪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終是認(rèn)命般接過藥碗,將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 “這個孩子……” 見譽王薄唇微啟,正欲說什么,碧蕪一下打斷他。 “孩子的事,可否請殿下幫臣女保密!”她抬眸看向譽王,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神情,“不瞞殿下,臣女與孩子的父親兩情相悅,原想著等臣女認(rèn)回安國公府,我們便成親,可誰曾想孩子的父親卻出了意外……” 碧蕪自認(rèn)撒謊的本事還不錯,竟然不打腹稿就將這個故事編了出來,她偷著打量譽王的反應(yīng),卻見譽王劍眉微蹙,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古怪。 他灼熱的眼神令碧蕪脊背不自覺發(fā)僵,只能低下頭去,以防教他看出端倪。 少頃,才聽他問道:“孩子的父親……出了什么意外?” 碧蕪聞言,逼著自己抬首正視著他,須臾,暗暗咬了咬牙,幽幽吐出兩個字。 “死了……”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傷感,而她的聲音聽起來確實帶著顫意,這當(dāng)然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害怕。 畢竟孩子的父親正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用那雙幽沉深邃的眼眸鎖住她,而她還得煞有其事地,在孩子爹不知情的狀況下將他咒“死”了。 譽王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些,碧蕪總隱隱覺得他有幾分不悅,片刻后,才又問道:“怎么死的?” 死了便是死了,關(guān)心這么多做甚! 碧蕪心下頗有些不滿,但男人身上的威儀之氣形成一種濃重的壓迫感,令她不得不佯作傷感,繼續(xù)編道:“病死的,原以為只是風(fēng)寒,誰知連日高燒不退,日漸衰弱,就這樣沒了。” 說多錯多,為了防止譽王再問,末了,她還不忘哽咽道:“臣女好容易忘卻此事,請殿下莫要再提了……” 她以手掩面,努力作出一副悲慟的模樣,可手掌心卻是干的,須臾,她才聽男人低沉醇厚的聲兒傳來,“本王先走了,二姑娘好生休息?!?/br> 碧蕪張開手掌,從指縫中看去,便見譽王修長挺拔的背影。 直到他踏出外間,再沒了動靜,碧蕪才卸下一口氣,倚著床欄,大口呼吸起來。 不管他信不信,她這慌也只能這么撒了,且此事與他無關(guān),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太放在心上。 銀鈴行到碧蕪身側(cè),滿目歉疚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能阻止譽王殿下請大夫來?!?/br> “你有何錯,別責(zé)怪自己了。”待平靜了一些,碧蕪才有心思觀察起她身處的這間屋子來,“銀鈴,這是什么地方?” “聽說是譽王殿下臨時在應(yīng)州住的一處別苑,這里離青菱河近,姑娘暈厥后,便被譽王殿下帶到了這里?!?/br> 碧蕪像是想起什么,猛一激靈,忙問:“張叔張嬸那兒呢?我一夜未歸,他們豈不是該擔(dān)心了?!?/br> “姑娘不必擔(dān)憂?!便y鈴道,“將姑娘帶到這兒后,譽王殿下特意讓奴婢去尋銀鉤和車夫,讓他們回府里傳話,說您今日走累了,在就近的客棧休息下了,明日再回?!?/br> 碧蕪本還擔(dān)心無法向張朝夫婦解釋,他倒是想得周到! 她透過雕花窗欞看了看天色,見外頭已吐了白,雖還有些疲累,但還是支起身子下了榻,“銀鈴,伺候我起身吧?!?/br> “姑娘,您要不再歇息一會兒吧。”銀鈴勸道。 碧蕪搖了搖頭,就算要歇息她也不在此處歇息,心驚膽戰(zhàn)的,如何睡得好。 見自家姑娘堅持,銀鈴無奈地嘆了口氣,出屋喚人打來熱水,再伺候碧蕪更衣。 碧蕪只草草梳洗了一番,便托別苑的人帶話給譽王,說她怕府中老奴擔(dān)心,急著回去,就失禮不與譽王當(dāng)面辭別,先行回府了。 她本打算讓銀鈴去叫輛馬車,可別苑的管事像是料到她會這么快逃,已然準(zhǔn)備好了車馬,親自將她送走。 碧蕪倚在車壁上,回想昨夜過于曲折驚險的經(jīng)歷,只覺腦袋有些亂,她迷迷糊糊閉上眼,在馬車晃晃悠悠中抵達了蕭家老宅。 聽到她回來的消息,門房趕忙跑去通知張朝夫婦,等朱氏匆匆趕到時,碧蕪正坐在圓桌前用早膳。 幸得方才在馬車上睡了一覺,此時她精神奕奕,加上特意讓銀鈴上了胭脂,倒不怎么看得出病氣。 “張嬸。”碧蕪起身欲迎上去,卻被朱氏快一步壓坐下來。 “哎呀,我的姑娘,昨夜你那么晚不歸,可擔(dān)心死老奴了?!敝焓厦碱^緊皺,“姑娘就帶了這么幾個人,可不敢在外頭過夜,若出了什么事兒……” 碧蕪沒辦法安慰朱氏,因昨晚確實出了事兒,她只能笑了笑道:“實在是花燈會有趣,沿著青菱河來回走了兩趟,便走不動了,又覺得馬車顛簸,就直接在附近尋了個客棧歇下。也是毓寧考慮得不周,讓張叔張嬸擔(dān)心了?!?/br> “姑娘沒事兒便好,沒事兒便好?!敝焓祥L嘆一口氣,還是那句話,“姑娘若有什么意外,老奴們?nèi)绾闻c老夫人交代。” 提到蕭老夫人,碧蕪才想起她寄出去的那封家書,算算日子,應(yīng)當(dāng)快到京城了。 她刻意在信中提到守陵兩年,就是想給此事留了個余地,到時若蕭老夫人不同意,她便退一步,改作一年,想來她那祖母應(yīng)當(dāng)更好接受一些。 而后幾日,碧蕪在蕭家老宅安安心心地住著,時而帶著銀鈴銀鉤在應(yīng)州城內(nèi)逛逛,一點也無動身回京的意思,朱氏雖沒明著催,但偶爾還是會提一嘴,說老夫人該想姑娘了。 碧蕪只勾唇笑了笑,輕輕扯開話題,她想等守陵的事兒定下來,再告訴張朝夫婦。 轉(zhuǎn)眼,她來應(yīng)州也有七八日了,是日,碧蕪正在屋內(nèi)悄悄縫小衣裳,便見銀鉤疾步入內(nèi),說譽王和十一殿下來了。 碧蕪落針的手一頓,抬眸問道:“兩位殿下可有說為何而來?” “說是在瑜城辦完了事兒,準(zhǔn)備回京城去,順道來向姑娘辭行的?!?/br> 辭行? 碧蕪將手中的小衣裳放入繡筐里,又往上頭蓋了些碎料子,這才吩咐道:“命人備些茶水點心,請兩位殿下去園中涼亭,我一會兒便來?!?/br> “是,姑娘?!便y鉤應(yīng)聲退下。 銀鈴伺候碧蕪整理了一番衣著,略有些擔(dān)憂地問:“姑娘,您說,譽王殿下會不會已經(jīng)將那事告訴十一殿下了?” “應(yīng)當(dāng)不會。”碧蕪想也不想道。 她對他的了解雖不算透徹,但也知道他并非好事和碎嘴之人,不會隨意向旁人透露她有孕之事。 畢竟此事還事關(guān)她的名節(jié)。 一炷香后,待碧蕪抵達老宅花園時,譽王和喻景彥已在亭中落座,遠遠見碧蕪行來,喻景彥抬了抬手,提聲喚了句“二姑娘”。 目光觸及喻景彥背后,男人幽深的眼眸,碧蕪心下一緊,但還是緩緩在亭前福身施了一禮,才邁上石階去。 “聽六哥說花燈節(jié)那日,二姑娘受了些驚嚇,如今身子可好些了?”喻景彥關(guān)切道。 “多謝十一殿下關(guān)心,臣女的身子已無大礙了。”碧蕪問,“兩位殿下既是預(yù)備回京城去,可是差事辦完了?” “算是吧?!碧峒按耸拢骶皬╊H有些憤憤,“至少傅昇那廝是在劫難逃了,且不說他做的那些,就派人行刺皇親國戚一條,就夠定他的死罪,就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