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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懷著未來太子逃跑 第57節(jié)

    三日后,趙如繡悄無聲息隨她父親一塊兒離開了京城,趕往琓州,碧蕪得知時,人走了大半日,早已趕不上了。

    她只托家中一小廝往譽王府帶了封信給碧蕪,字里行間盡是歉意,末了,只道了一句“此生,有緣再見”。

    碧蕪強忍下眼眶中打轉的眼淚,告訴自己,該替趙如繡欣慰才是,永安帝之所以未趕盡殺絕,或也是因當年先帝所做之事,對安亭長公主有愧,便未對她唯一的骨rou動手,只讓他們父女二人,遠離京城。

    離開也好,京城雖繁華迷人眼,但是是非非,錯綜復雜,遠不如琓州清凈。

    在琓州日子久了,她的繡兒或也能忘了曾經(jīng)的傷痛,復歸往日明朗的模樣吧。

    趙如繡的離開,著實讓碧蕪難過了許久,但很快,府中便又開始忙碌起來。

    不知不覺,白駒過隙,旭兒的周晬到了。

    第54章

    抓周

    太子下葬還不到兩月,永安帝身子雖逐漸康復,可朝堂內(nèi)外仍是一片愁云慘霧。

    碧蕪也曾猶豫,旭兒這周晬宴是否還要辦,唯恐這番喜慶的場面惹得永安帝不喜,但還是太后發(fā)了話,說太子的事兒到底與旭兒無關,周晬宴是喜事,沒必要太過避諱。

    太后既這般說了,碧蕪也不再猶豫,著手cao辦起了筵席。

    可許還是礙著太子叛亂這事,如今京城人人自危,縱然請柬發(fā)出去,當日來參宴的也并不算多。

    碧蕪也不在意,人少些倒方便她招待了。

    不過旁人不來,蕭家人自是會來的,蕭老夫人還給旭兒帶來一雙自己親手納的虎頭鞋,上頭的紋樣還是用金絲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甚為用心。

    蕭毓盈也來了,她出嫁后,如今也算是唐家人了,與他一道來的還有唐編修,這人沉默寡言,沖碧蕪施了個禮,恭恭敬敬地道了句“臣參見王妃”。

    碧蕪微微頷首,深深看了他一眼,但轉而見蕭毓盈春風滿面,笑靨如花,便曉得她婚后應當過得還不錯,這才放心了幾分。

    和上回百晬禮一樣,來得最遲的賓客又是太后。

    她一把抱起旭兒,看著懷中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著實喜歡得緊,還摘下自己戴了許多年的檀木手串,送給了旭兒。

    眼見賓客都來齊了,譽王還未回來,碧蕪心急如焚,讓銀鈴派人去探一探。

    譽王今日本是告了假的,可晨起卻是被宮里召了去,可如今都過了兩個多時辰還不回來,也不知是不是臨時有了要事。

    這譽王不在,原定好了的抓周也不好開始,碧蕪只得先安排賓客在廳內(nèi)吃些茶水點心,等候一會兒。

    眾人倒也不在意,因他們正與今日筵席的主角玩得不亦樂乎。

    滿周歲的旭兒學步倒是比旁人快一些,由大人牽著,也能慢悠悠走上一段。

    太后手上握了只橘子,故意坐在椅上伸出手逗旭兒,旭兒還真笑著,顛顛地走過去,到后頭甚至撒開錢嬤嬤的手,一下?lián)溥M太后懷里,抓住那只黃澄澄的橘子,高興地捧著跳啊跳,脖子上懸掛的長命鎖的鈴鐺也隨著他的動作“叮叮當當”響。

    周圍人見此情形,都不由得被他的有趣模樣逗得笑起來。

    大抵過了半炷香的工夫,一小廝急匆匆地跑進來,氣喘吁吁地站在碧蕪面前道:“王妃……來了,來了……”

    “可是殿下回來了?”碧蕪問他。

    那人點了點頭,接著又猛然搖頭,沉了沉呼吸道:“王爺是回來了,還帶來了一位貴客?!?/br>
    “貴客?”碧蕪納罕不已,還欲再問,余光便瞥見一人闊步踏進院來,后頭跟著的正是譽王。

    看清那人的模樣后,碧蕪怔了一瞬,旋即快步上前施禮,“兒臣參見父皇。”

    永安帝著一身樸素的紫誥圓領袍,斂去幾分平日的端肅威儀,他淺笑道:“朕不請自來,也不知譽王妃歡不歡迎?!?/br>
    這位不速之客的確讓碧蕪有幾分意外,她瞥了眼永安帝身后的譽王,恭敬道:“父皇玩笑了,您能來旭兒的周晬禮,是旭兒和兒臣的榮幸。”

    永安帝對著碧蕪滿意地一頷首,提步入正廳去。

    碧蕪跟在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譽王,譽王卻只沖她挑了挑眉,面上露出幾分無奈。

    原還喧囂熱鬧的廳室在永安帝踏進去的一瞬,驟然鴉雀無聲,眾人在怔愣過后,忙不迭地低身施禮。

    “參見陛下?!?/br>
    “都平身吧?!?/br>
    永安帝行至太后跟前,躬身道了句“母后”。

    太后倒也有些意外,問:“陛下怎么來了?”

    永安帝笑答:“朕今日與遲兒聊完政事,聽聞是八皇孫的周晬宴,閑來無事便來譽王府熱鬧熱鬧。”

    原是一時心血來潮,碧蕪聞得此言,忍不住看向譽王。

    永安帝根本不記得今日是旭兒的周晬禮,估計是臨時起意,才會賞臉來參加。

    他對旭兒的不在乎,就如何對譽王的不在乎一般。

    見譽王神色如常,面上全然看不出絲毫破綻,碧蕪猜不出他究竟是如何想的,是已經(jīng)習慣了,還是同永安帝對他一樣,毫不在乎了。

    瞥見坐在太后懷中的旭兒,永安帝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見這個孩子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好奇地盯著他瞧,毫無懼意,他不免生了幾分興趣。

    可縱然是他親自為這個孩子擇選的名字,然思忖了半晌,永安帝還是想不起來,就只能道:“這便是八皇孫吧?”

    “是啊?!碧笠娪腊驳鄯讲捧局?,似是在回想什么,頓時了然,不動聲色地提醒道,“要說你當初選的這個名兒好,旭兒,旭兒,這孩子果真如名字所言,活潑明朗,歡蹦亂跳的。”

    永安帝抿唇笑了笑,聽得此言,倏然想起太子來,當年,太子出生時,他還親自替他取了個好名字。

    “銜”字,寓意出類拔萃,名列前茅。他對他寄予了厚望,卻不想有一日他竟會起弒父奪位之心,對他兵戈相向。

    眼見永安帝的雙眸黯淡下來,太后猜出定是又想起了傷心事,對于太子一事,太后不是不難過,可她活到這個歲數(shù),見過太多,也能比永安帝更淡然地面對這些,她在心下低嘆了一聲,轉而道:“正好遲兒也回來了,這旭兒的抓周禮是不是也該開始了。”

    見太后看向自己,碧蕪登時會意,吩咐下人去準備東西。

    幾個小廝在地上墊了塊大毯子,在上頭擺上了筆墨紙硯和弓劍錢銀等,十幾樣東西,鋪了大半塊毯子。

    碧蕪親自將旭兒抱過來,放在絨毯上,示意他挑著喜歡去抓。

    旭兒坐在上頭,卻是不動,他回頭看了碧蕪一眼,只伸出手臂,扁著嘴要碧蕪抱。

    碧蕪自然沒依他,只搖了搖頭,柔聲道:“旭兒去抓一樣喜歡的,抓完了,母親再抱你?!?/br>
    見碧蕪態(tài)度堅決,旭兒像是聽懂了她的話,眨了眨眼,露出委屈又無奈的神情,旋即轉過身,往那一堆物件爬去。

    這抓周的場面原應熱鬧非凡,但礙著永安帝和太后都在,眾人到底不敢隨意說話,只眼睛一眨不眨,緊盯著旭兒的動作瞧。

    旭兒先是在一本書冊前停了下來,立刻有人低聲恭維道:“書好,書好,博覽群書,學富五車,自是再好不過?!?/br>
    然旭兒的手卻未伸向那書冊,而是轉了個彎,驀然看向放在邊沿上的長劍,準確得說只是個劍鞘罷了,旭兒將手落在那劍鞘上摸了摸,卻聽太后笑起來,“看來,我們旭兒將來莫不是要想學他舅舅,學得一身好武藝,上陣殺敵,保護大昭江山啊?!?/br>
    太后聞言,永安帝也跟著勾唇笑了笑。

    不過他們猜錯了,旭兒仍是沒有抓,而是繼續(xù)往前爬。

    碧蕪盯著旭兒的動作,心下緊張不已,前世,旭兒在抓周時什么都沒抓,他似乎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后來就干脆坐在原地哇哇大哭,譽王見此,就讓碧蕪抱著孩子先下去了,此事也不了了之。

    可這世不同,若是永安帝不在也就罷了,但永安帝在,就怕旭兒抓著什么不該抓的,讓人誤解。

    但幸好,和上一世差不多的是,旭兒在各個物件之間轉悠了一圈,顯然興趣乏乏,過了小半炷香的工夫,還是什么都沒抓。

    見旭兒坐在絨毯中央,不知所措的模樣,碧蕪正欲開口解圍,卻見旭兒驀然轉過身,往絨毯邊沿爬去。

    他爬得分外利落,且目標明確,眾人眼看著他,往上首而去,最后竟是抬手,一把死死地攥住了那片紫誥的衣角。

    眾人見狀,不禁都深吸了一口氣。

    永安帝一垂首,便見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咧開嘴,笑著看著他。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這小孩子抓周抓什么的都有,可是少見去抓人的,何況他抓的還是皇帝。

    少頃,還是太后先忍俊不禁道:“哎呀,我們旭兒這是抓定你皇爺爺了?”

    旭兒似乎聽懂了這話,嘴上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兒,還伸出雙臂沖永安帝比了個“抱”的姿勢。

    然永安帝只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并未抱他。

    旭兒見此,竟耍賴般一屁股坐下來,緊接著一把抱住永安帝的腿,又昂著腦袋“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些什么。

    見他這般執(zhí)著,永安帝神色逐漸軟下來,竟真的一把抱起旭兒,還上下晃了兩下,惹得旭兒“咯咯咯”地笑起來,還親昵地摟住了永安帝的脖頸。

    永安帝微愣一下,旋即彎了眉眼,在旭兒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都說隔輩親,這話著實不錯,哀家瞧著旭兒同陛下很是投緣?!碧蟪脛莸?,“而且旭兒著實聰慧,曉得只要討好他皇爺爺,就什么賞賜都能得到?!?/br>
    永安帝聞言立馬轉頭看向身側的內(nèi)侍李意,吩咐道:“你派人回宮一趟,去庫房挑著有趣好玩的送來,對了,還有前陣子南部上供的那三匹錦緞,也一并送來吧,等天熱了,好給八皇孫裁了做衣?!?/br>
    “是?!崩钜鈶?,忙退下去辦。

    聞得此言,廳中一些人的神色不由得微妙起來。

    誰人不知南部的錦緞少而稀,是珍品中的珍品,夏日穿著,不僅觸手生滑,還比旁的衣料更加透氣涼爽??梢蛑衲甏蠛担喜可瞎┑腻\緞比往年少了將近一半,攏共也就十幾匹,依次分給了太后、皇后和淑貴妃后,剩下的便也只有五六匹,留作明年給永安帝裁衣用,誰曾想,永安帝竟一下將其中三匹賜給了這位八皇孫,可見對其喜愛之深。

    碧蕪和譽王自也曉得賞賜之重,當場便謝了恩。

    抓周后,永安帝卻是沒走,而是與太后一道留下來用了宴,即便是用宴時,永安帝也一直抱著旭兒沒放,甚至在問了姜乳娘后,親自給旭兒喂了些筵席上能吃的湯水點心。

    男女不同席,碧蕪只能心驚膽戰(zhàn)地遠遠瞧著,生怕旭兒哭鬧,惹得永安帝不悅。

    不過,事情卻是與她想的恰恰相反。

    即便旭兒吃得臟兮兮,甚至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永安帝的衣袍上,永安帝也仍是心情極佳,渾不在意,反是時不時被旭兒逗樂。

    自太子一事后,永安帝兩鬢斑白,似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這一個月來,碧蕪還是頭一次見他這般高興。

    但他越是這般,碧蕪便越是擔憂,因她不知,永安帝對旭兒的喜愛僅僅是對旭兒本身,還是在無意間將對太子的感情轉而寄托在了旭兒身上。

    然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都不知是福是禍。

    帝王之愛,并非誰都消受得起的。

    因著永安帝在,這頓周晬宴眾人都難免吃得有些拘謹,不過宴后,永安帝特意將碧蕪叫到跟前,當著眾人的面夸她cao持得不錯,今日的菜色都很合他的胃口,還順帶賞賜了碧蕪一番。

    又坐了一小會兒,李意上前,俯身在永安帝耳畔低聲說了什么,永安帝劍眉微蹙,這才無奈地起身離開。

    姜乳娘想去接旭兒,旭兒卻是抱著永安帝的脖頸不肯放,甚至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最后還是碧蕪上前,將他抱了下去。

    譽王親自將永安帝送出了府,永安帝站在馬車前,臨走前,往府內(nèi)看了一眼道:“你這兒子倒是與朕投緣,有空常帶著他進宮,讓朕瞧瞧?!?/br>
    “是?!弊u王垂首,畢恭畢敬道。

    永安帝看著眼前的譽王,不由得凝神觀察起來,似乎這二十幾年來,他還是頭一回這么細致地看自己這位排行第六的兒子。

    因著沈貴人當年瘋瘋癲癲,他連帶著不是很喜歡她生下的這個孩子,再加上他隨著年歲漸長越發(fā)寡言少語,性子溫吞,縱然長相在一眾皇子中格外出眾,也不怎么引起他的注意,只有當手邊有了些棘手的苦差事,他才會想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