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離婚吧 第64節(jié)
陸天青帶人趕過來的時候,暴雨還在下著,余殊的傘已經(jīng)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渾身濕透。副駕駛座的門開著,喬晉淵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被余殊抱在懷里,走近一看,他七竅都在流血。 陸天青當機立斷將喬晉淵轉(zhuǎn)移到后座,讓余殊和喬旭在旁邊護著,自己則丟下即將登記的妻子,坐到駕駛座,往附近一家私人醫(yī)院開去。 這家醫(yī)院在羊城非常有名,首先是價格昂貴,其次是有很多專家坐鎮(zhèn)。喬晉淵一到醫(yī)院,就被送進了急救室。醫(yī)生給他做了各種檢查,又推去拍腦部ct,最后進了手術(shù)室。 余殊和喬旭、陸天青守在手術(shù)室外。余殊一直在徘徊,根本沒辦法停下來,因為一旦停步,那種極度恐慌的感覺就會將她吞噬。 喬旭見她這樣,上前拉了拉她,想讓她休息一下,沒想到一碰到她,竟發(fā)覺她渾身冰涼。他嚇一大跳:“余殊,你沒事吧?” 余殊機械地搖搖頭,陸天青起身拽了她一把,將她按坐在椅子上,沉聲道:“余殊,你冷靜一點,晉淵一定會沒事的。沒聽說誰失個憶,還能把自己弄出什么大毛病來?!?/br> 這話一點都沒安慰到余殊,她很后悔,為什么要答應楊辛拍學士服照片呢?如果沒有答應,就不會刺激到喬晉淵。其實想不想得起過去有什么關(guān)系?記憶并不會改變他對她的感情,他還是那么愛她。 她低垂著頭,望著地板上倒映著的燈光,心里就像有股冷風在呼呼地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天青再次開口:“當初醫(yī)生就說過,晉淵只是受藥物影響,暫時失去記憶,大概率會恢復,所以遲早都會經(jīng)歷這么一遭,逃避是沒有用的,只能面對。再說了,記憶是人生的一部分,雖然沒有必要刻意去尋找,但它要恢復的話,也不應該阻止?!?/br> 余殊輕輕吐了口氣:“嗯?!?/br> 她抬起頭,仰靠在椅背上,想起不久前她和喬晉淵也是這樣坐在手術(shù)室外,等著小香兒出來,這才多久,手術(shù)室里的人就換成了喬晉淵。 喬旭坐到她身邊,低聲道:“沒事的?!?/br> 余殊閉上了眼睛。 這家私人醫(yī)院因為價格昂貴,病人不多,今天下午就這么一臺手術(shù)。三人沒有再交談,走廊上安靜得很。余殊覺得時間很漫長,手術(shù)室的門好像永遠不會打開似的。然而等到門打開的那一刻,她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自己還沒做好準備,就必須得直面那個結(jié)果了。 最后還是喬旭迎了上去,問道:“醫(yī)生,我叔叔怎么樣了?” 醫(yī)生道:“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家屬來我辦公室詳談吧?!?/br> 喬旭那顆心還沒來得及落下去,聽到這話,又提了起來。 喬晉淵被推去病房,陸天青問余殊:“你去醫(yī)生辦公室嗎?” 余殊望了眼已經(jīng)遠去的手術(shù)車,輕輕“嗯”了聲。不管喬晉淵的情況有多嚴重,作為他最親密的戀人,她都得面對。 喬晉淵的情況不太好,醫(yī)生說他現(xiàn)在整個人都處于混亂之中,打個比方,就像是多股勢力在他腦中打架,必須得等打出一個結(jié)果,他才能從昏迷中醒來。 余殊問:“那醒來之后呢,會不會恢復記憶?” 醫(yī)生道:“那要看到底是哪股勢力打贏了,可能恢復過去的記憶,可能維持昏迷前的狀態(tài),也可能再次失憶。” 余殊喬旭陸天青:“……” 離開醫(yī)生辦公室后,三人一起往病房走去,余殊走在最前面,后面兩個高大的男人襯得她愈發(fā)嬌小,又低垂著個頭,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喬旭上前一步,輕聲說:“別多想?!?/br> 余殊沒看他:“我在想一部老電影?!?/br> 喬旭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提起電影,下意識問道:“哪一部?” 余殊:“我的失憶男友?!?/br> 這部電影喬旭也看過,講的是一個男人因為目睹前女友之死,受到刺激,從而得了“選擇性失憶”,每次與現(xiàn)女友感情發(fā)展到一定階段,就會觸發(fā)大腦的保護機制,忘記她。所以他總是一次又一次戀愛,一次又一次失憶?!咀?】 陸天青在旁邊接話:“那也挺好的,每一次都是新戀情,你永遠都是男人的新歡,不用擔心他喜新厭舊?!?/br> 余殊斜眼睨他:“這話我要告訴安安?!?/br> 陸天青無所謂地一笑:“安安每天都是我的新歡。” 余殊無語:“陸總,這個時候撒狗糧有點不道德吧?” 陸天青笑道:“喬晉淵要是不服氣,可以馬上醒來對著撒啊?!?/br> 余殊:“……” 果然不愧是損友。 不過被他這么一說,她的心情倒是輕松了幾分。陸天青就是有這種魅力,好像天大的事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他總是那么沉著、冷靜。 三人繼續(xù)往前走,走著走著,余殊忽然想起一事,整個人都呆住了:“陸總,安安還在民政局等你!”她看了眼窗外,已經(jīng)是晚上了,民政局早就關(guān)門了。 陸天青道:“沒事,我給她發(fā)過消息了,改天再去領(lǐng)證?!?/br> 余殊有點忐忑:“安安不會生氣嗎?” “不會。”陸天青一臉淡定,“她知道我跟晉淵是過命的交情,晉淵出事,我不可能坐視不理,會理解我的?!?/br> 余殊想起先前喬晉淵幾次去醫(yī)院輸血救姜蘭的母親,而她每次都因此吃醋,覺得自己有點小氣了。 陸天青看她一臉沉肅,問道:“在想什么?” 余殊把事情說了,陸天青道:“那不一樣。姜蘭是女人,本來就容易引起誤會,喬晉淵那個鋼鐵直男還從不解釋,換誰誰都會誤會的,這是女人的正常反應,你不必有心里負擔?!?/br> 余殊心里好受了很多,不由得感慨,陸天青的情商真的甩喬晉淵十八條街。 三人到了病房,見喬晉淵靜靜地躺著,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余殊對陸天青道:“陸總,你先回去吧?!?/br> 陸天青也沒矯情,畢竟安晴還在等他,點點頭便離開了。 余殊趕喬旭:“你也走?!?/br> 喬旭小聲申請:“我最近沒有通告,跟你一起留下吧?!?/br>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實在讓人狠心不起來,余殊嘆口氣,算了,畢竟從法律上來說,喬旭才是喬晉淵的唯一家屬,而她只是一個外人。 兩人一左一右地在病床邊坐了下來。余殊望著喬晉淵,后者臉色蒼白,唇上也血色稀薄,看上去有點脆弱。除了那次他淋雨后坐在她家門外發(fā)呆,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么脆弱的樣子。 可他明明也不是鐵人,在cr病毒封閉期間,他冒險給她們送物資,被感染者打傷,用了未經(jīng)人體實驗的阻斷藥物,出了她家小區(qū)就昏迷了,好在及時被程威接了回去,這才搶救回來; 還有那次他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被刺殺,在icu躺了很久,醫(yī)院甚至幾度發(fā)出病危通知單; 還有她在遙平被劫持,他趕來救她,帶著她躲避歹徒的時候,手臂被砸脫臼,內(nèi)臟也受了傷,還主動現(xiàn)身誘敵,保她安全。而在她最終被歹徒抓住時,又為了她主動注射cr終極毒株,做了大半年的瘋子…… 原來,不止他缺席過她生命中的很多重要時刻,她也一樣。 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又不想喬旭發(fā)現(xiàn),于是枕著雙手趴在了床上。但喬旭跟她一起長大,哪能看不出來?他輕聲道:“別太擔心了?!?/br> 他知道自己的話蒼白無力,但此時也的確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余殊,因為他自己也很提心吊膽。 余殊緩過那陣難過的勁兒,問他:“當初你守在icu外,是什么心情?” 喬旭想了想,說:“當時就想,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我,而是小叔呢?如果我倆換個位置,事情就不會那么糟糕了。小叔那么堅強,一定會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 余殊靜默了一會兒,又問:“那現(xiàn)在呢?” 喬旭望了眼喬晉淵:“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長大了,雖然心里還是害怕,但已經(jīng)能理智地面對?!?/br> 面對親叔叔或許不會再醒來的局面,面對永遠不可能得到你的現(xiàn)實。 余殊悶悶地答了句:“那挺好的。” 當時他們都沒想到,喬晉淵這一昏迷竟然會持續(xù)那么長時間,直到陸天青和安晴舉行婚禮都沒有醒來,最后是喬旭代替叔叔做了伴郎。 這些日子,余殊和喬旭想了很多方法,想要喚醒喬晉淵。喬旭故技重施,天天在喬晉淵耳邊播放余殊配音的廣播劇和動漫,余殊則把小香兒抱到醫(yī)院,逗她咿咿呀呀地說話,但喬晉淵始終毫無反應。 陸安二人的婚禮結(jié)束,余殊立刻往醫(yī)院趕,卻在路上遇到了夜花千樹。當時夜花千樹正站在路邊打車,余殊停下來問他的目的地,發(fā)現(xiàn)順路,就送他一程。 夜花千樹問起喬晉淵的狀況,余殊嘆口氣:“還是老樣子。” “有沒有想過給他點刺激?” “比如?” “比如我?!?/br> 夜花千樹是在半路下的車,他跟魏瀾要去參加一個飯局。等他走出幾步,余殊忽然叫住他:“夜老師——” 夜花千樹轉(zhuǎn)頭:“嗯?” 余殊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夜花千樹笑了。歲月好像沒給他帶來什么變化,他仍然氣質(zhì)溫潤,笑起來溫柔極了。 “喜歡,對鄰家meimei的那種喜歡?!彼麤_她揮揮手,“再見,小余meimei?!闭f完,他轉(zhuǎn)過身,大踏步往前而去。 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喜歡余殊,那是年少時的初戀,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因為一直惦記著,所以那么多年都沒忘記。重逢的時候,他欣喜若狂,但又冷靜克制,步步為營地想要圓年少時的夢。直到在外公的院子里,余殊說起自己對柿子過敏,他才驀然驚覺,自己愛的只是一個影子,那個影子完全按照他的想象長成,并不是真實的余殊。 他還喜歡余殊嗎? 答案是肯定的,溫柔漂亮的姑娘誰不喜歡???但他對她已經(jīng)沒有那種執(zhí)著了,他不像喬晉淵愛得那么深,寧肯自己變成瘋子,也不愿意余殊受一點點苦。早在他和喬晉淵對周從森的問題給出不同答案時,他就徹底放棄了。 這樣挺好的,他對余殊的記憶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時刻,而他們是同事亦是朋友,可以互相幫助,互相關(guān)懷,這就夠了。 余殊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收到了夜花千樹發(fā)來的音頻文件——是當初《滌蕩》廣播劇被陳晶晶舉報后,被平臺鎖了的那幾集,里面有她和夜花千樹的親熱戲。 她停好車,來到喬晉淵的病房。男人仍舊靜靜地躺著。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他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了很多,面色不再像入院時那么蒼白了。 余殊坐到床邊,問道:“喬晉淵,你今天醒不醒?” 喬晉淵毫無反應。 余殊冷哼一聲:“那就別怪我了?!?/br> 她把手機開到最大音量,點開夜花千樹發(fā)給她的音頻文件,放到了喬晉淵的枕邊。 “哼,就問你氣不氣!” 一邊說,一邊探身查看。她雖然嘴上發(fā)狠,畢竟還是心疼喬晉淵的,見他嘴唇有點干,起身準備接點水。這幾個月,喬晉淵全靠打點滴維持,但余殊每天都會用棉簽給他喂水。 走到飲水機旁邊,她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水了,出門去找人來換,卻在門口遇到了程威。 喬晉淵一直沒醒來,公司靠陸天青和姜蘭撐著,程威也忙得不可開交。今天又遇到一個重大決策需要人做主,陸天青舉行婚禮,姜蘭一個人召開高層會議,幾乎吵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疲憊地從會議室出來。姜蘭讓他來醫(yī)院看看喬晉淵醒了沒有,如果沒有,就問問余殊的意見,畢竟她跟喬晉淵早晚會復婚,她的意見就約等于是喬晉淵的意見,可以用來堵那些高層的嘴。 這是大事,不能草率。余殊想了想,跟護士打了聲招呼,拜托她們給喬晉淵喂水,便帶著程威出了醫(yī)院,找了家咖啡廳,準備坐下詳談。 她不是學生物醫(yī)藥的,只是因為父母的緣故,稍微懂一點這方面的粗淺知識。程威解釋起來比較困難。這一說,就說了兩個小時。余殊看看天色已晚,又請程威吃了頓飯,感謝他為公司的辛勤付出。 等再回到醫(yī)院,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了。 剛靠近病房,就聽到里面?zhèn)鱽頎幊陈?,她一驚,條件反射想要推門,卻在最后一刻停了下來。因為她發(fā)現(xiàn),吵架的人竟然是喬晉淵和喬旭。 喬晉淵醒了?! 她貼在門上,凝神細聽。 只聽喬晉淵在怒罵:“你個兔崽子,竟然趁我昏睡,幫夜花千樹勾搭余殊?” 喬旭的聲音弱弱的:“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誤會?!?/br> “那這是什么?”喬晉淵吼道。 門沒有上鎖,余殊輕輕推開一條縫,只見喬晉淵身上的針管已經(jīng)拔掉,此時右手拿著一部手機,正是她放在他枕邊的那一部。 “你在我枕邊放余殊跟夜花千樹的親熱戲是什么意思,嗯?”喬晉淵怒不可遏,“這些音頻當年被陳晶晶舉報后就刪除了,你是從哪里找來的?夜花千樹給你的?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我是你親叔叔,你竟然幫著外人搶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