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許貞成了許大人的兒子，而我被留在了那家。沒過幾個月，那戶農(nóng)家婦人又懷了一胎，便把我給扔在了河邊。上天保佑，我沒被狼叼走，我娘把我撿了回去。”

    “這么多年，那家人一直默默盯著許家。三年前許貞中了舉人，他爹娘便找到了他，告訴他真實身世，說要享他的清福。許貞哪里愿意認(rèn)他們，又怕他們把實情告訴許大人，只能一直拿銀子堵嘴。半年前許大人中了進(jìn)士，整個闌州都知道許家要有大富貴了。那家人越來越貪，許貞漸漸遮掩不住了，許大人知道了實情。

    但在找到親生兒子之前他都不打算讓許夫人知道——他們一家人感情向來是很好的。許家一直暗中派人尋找，找肩膀上有胎記的人。許貞尤其下功夫，他提前查到當(dāng)年是我娘從河邊抱走了孩子，于是開始接近我?！?/br>
    “他的目的達(dá)到了。許大人看見我第一面，就對我非常失望甚至是痛恨。一個中了舉人前途大好的養(yǎng)子，和妓院里長大連字都不識幾個還跟男人上床的親子相比，他當(dāng)然要選讓他臉上有光的那個?！?/br>
    屈饒說完前因，長長舒了口氣，重新跪下對宋韞磕頭：“先前故意sao擾太后，其實也是我不甘心，覺得許家有權(quán)有勢的人都看不起我，所以我故意來惡心你。我不好，我下賤！太后要怎么處置我都好，只求放了我娘！”

    屈饒把頭磕得咚咚響，仿佛這樣就能夠把所有的屈辱都傾倒出來，很快額頭就血rou模糊。

    宋韞俯身把人扶起來，拍拍他膝蓋上的塵土：“我答應(yīng)了那位，不能讓人傷你。你這樣，是想讓他拿刀砍我？”

    屈饒臉紅了：“太后……讓你看笑話了……我和他……反正你怎么處置我都好，要殺要剮我都認(rèn)，救救我娘吧！許家人不會放過她的！”

    宋韞擺手：“為了自保滿腹算計手段卑鄙的人才可笑。既然是許貞對不起你在先，不潔身自好之人，配不上一個「貞」字，那孽根去了倒好。天下還是有是非公道的，許家那邊你不用擔(dān)心。”

    屈饒淚花閃動，難以置信地看著宋韞：“太后……表姐你是不打算追究？”

    宋韞挑眉：“剁的是他的，又不是我的，我追究什么？”說著低頭看一眼黢黑的齊小狗，“這倒是也提醒了我，皇宮之中，若是有人不守德行，管不好自己下半身，濫用不如不用，還是割以永治的好?！?/br>
    齊小狗聞言感覺襠下一涼，立馬搖尾巴發(fā)誓：“若是我對韞韞以外的人亂動心思，我自宮謝罪！”

    這話聽著順耳。

    宋韞安撫屈饒一陣，又說：“那位對你倒是奮不顧身?！?/br>
    屈饒臉紅得像熟透的桃子，支支吾吾道：“我才剛認(rèn)識他……但他是個好人。”

    往往說某人是好人，接下來就是婉拒的話了。

    宋韞本來不想摻和別人情感上的私事，但齊胤很想知道藥王谷所在。宋韞便又找了個話頭問：“裴龍斬說要帶你回藥王谷，他不是闌州人，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見屈饒神情猶豫，宋韞心軟道：“若是難言，就不必說了。你有權(quán)保護(hù)自己的隱私?！?/br>
    大不了宋韞再找別的門路了解藥王谷就好了。這孩子已經(jīng)夠可憐了，何必再往他傷口上撒鹽。

    從來沒人對自己提過權(quán)利、隱私之類的字眼。屈饒咬了咬下唇，睜著圓潤明亮的眼睛看著宋韞：“要是別人問，我肯定不說，可是表姐……我就大膽叫你表姐吧……你和其他人都不同。從見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雖然不喜歡我，但沒有覺得我下賤可恥，沒有看不起我。再說，反正咱們都是有過男人的人，說這些事也沒什么難為情的。”

    這回輪到宋韞臉紅了，你有過男人不假，我可沒有。

    “男狗有了，男人還會遠(yuǎn)嗎？”齊胤在懷里不老實，宋韞干脆把他丟了下去。

    “昨天，我娘早上去觀音堂燒香——這陣子大家都說那個地方靈——路上遇到毛賊打劫。幸好裴龍斬經(jīng)過把我娘救下了。當(dāng)時，他中了情藥，強(qiáng)撐著砍了毛賊之后就昏過去了。我娘開妓院好多年，見過這種東西，知道必須得那什么才能消解，要不然有性命危險。那件事后，我娘就沒想給我娶媳婦了，想給我找個可靠的男人做歸宿，就把他帶回了天香院。我那天心里很煩，又被我娘灌了酒，所以……”

    后面的事宋韞都知道了。

    通過屈饒之口，宋韞還得知裴龍斬從閔州來，是為找尋離家出走的藥王谷少主。本來已經(jīng)找到了，卻被少主下了情藥，因此跟丟了。

    閔州……不是正在打仗，與其余幾州相通的關(guān)卡都關(guān)閉了嗎？太傅和宋韞前幾日商量回京都不經(jīng)過此處。

    宋韞待在州牧府，對外界形勢知道甚少，不知閔州如今戰(zhàn)局如何。齊胤和闌州的暗線有通信，說李騁已經(jīng)平亂，很快就要來闌州護(hù)送太后回京。

    有李騁保護(hù)當(dāng)然好，宋韞更放心了。他向許家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要他們息事寧人，許家不敢不聽。然后將屈饒帶回州牧府，囫圇地交給裴龍斬。

    屈茂和太傅也回來了。

    太傅面色不好。屈茂則很高興地說：“今日分發(fā)土壤，家家戶戶都來了人！都搶著要！險些把下官擠進(jìn)泥坑里！民意激昂啊，下官方才已經(jīng)寫了奏折上報陛下，要將無為觀改成專供大師的道觀，觀內(nèi)三清塑像改成大師法相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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