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除夕 ◇

    是誰和你串通

    裴季貍踏出大雄寶殿, 去后山公主禪房外坐了一夜。

    公主折了半夜的紙鶴，哼著那首《訴衷情》。

    人生欲望萬千，何為可取, 何為不可沾惹，自己心里沒有答案, 便來寺廟問佛祖。

    但高堂之上，佛祖金身無言；

    廟堂之外, 風(fēng)也寂寥, 雪也默然。

    拂曉, 裴季貍撣去身上積雪回宮。

    剛一踏進皇城，便有人向他稟報，說昨晚柔妃夜闖慈寧宮，和太后起了爭執(zhí)……

    裴季貍來不及聽完，幾乎是飛奔趕到慈寧宮, 見宋韞手腕裹著的紗布已經(jīng)滲血，厲聲喊：“裴紅藥呢！慈寧宮里都是死人不成！連一個柔妃都攔不??！”

    裴季貍一夜未歸, 回來便情緒外放至極。不只是宋韞, 就連齊胤也沒見過裴季貍?cè)绱耸B(tài)。

    宋韞屏退閑雜人等，噓聲讓裴季貍稍安勿躁：“裴卿忘了？這傷不是她弄的，是在妙峰山被公主劃傷的傷口又裂開了。不過我也確實需要弄出些動靜來……昨夜皇帝充耳不聞，方才倒是來看過了, 不痛不癢地把柔妃降位為嬪，連禁足裝樣子也懶得做了。齊儔是鐵了心要置我們于死地了，我們也絕不能手軟，無為曾給我一顆要命的藥丸, 不如就便宜了齊儔。裴卿, 昨夜柔妃夤夜來此, 對我說……裴卿，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裴季貍?cè)粲兴?，聞言回神，垂眸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腕。那里本該有一串壓制欲望的佛珠，但珠串已斷?/br>
    或許，那就是上天無言的提示呢。

    裴季貍抬眼，目光快速掃過宋韞和齊胤：“在聽……你繼續(xù)說……”

    拂曉時，天色將明未明。

    朝陽緩緩從皇城飛檐斗角旁升上來，烘烤著昨夜積雪。

    積雪在融化，潤物無聲。

    雪融顯出枯草，僵而未死小蟲翻了個身，遲緩地向洞xue挪動，枯樹枝頭黃雀急速直飛而下，將其一口銜進肚里。

    鐵牛手執(zhí)長鞭，瞇眼瞄準(zhǔn)，手腕一揚鞭尾游走如蛇，末梢精準(zhǔn)擊中振翅欲飛的黃雀，鳥兒肚皮一翻敞開兩翅墜落在地。

    鐵?？觳缴锨暗?fù)炝它S雀，轉(zhuǎn)身向宋韞揮舞：“中了！”

    宋韞在內(nèi)室躺著，隔著微敞的窗戶，見鐵牛歡喜，他也微笑。

    關(guān)窗的同時，鐵牛進入內(nèi)殿，攤手把四仰八叉的黃雀給宋韞看。

    宋韞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略微偏頭：“果然虎父無犬女，才多少日子鞭法練得就這樣好了。若是從小練起，得封你為女將軍。知道你厲害，快拿開吧。坐月子的產(chǎn)婦哪里見得這樣血rou模糊的東西？”

    鐵牛嘿嘿一笑：“那就給你的黑狗吃，反正他看不見——哎，他上哪去了？”

    “他怎么可能吃，昨夜你爹不是都告訴你了嗎——”宋韞下意識接話，見鐵牛笑得眼睛瞇縫，“好啊，咱們李大小姐，打趣到我身上了，嗯？”

    鐵牛把黃雀一扔，擦擦手坐在宋韞身邊哼道：“誰叫阿韞瞞我這么久……男扮女裝也就算了，我還可以當(dāng)作是男女授受不親，說穿我們便不好做姐妹了。你是前朝皇室的事情不告訴我也能理解。可皇帝先變貓再變狗這樣的新鮮事，你怎么能一直不跟我說！這樣的稀奇事，我只在話本子里看過，哪見過真的！現(xiàn)在想想還覺得那個故事讓人周身起雞皮疙瘩，怎么會有人和——”

    鐵牛突然頓住，探身往前湊，幾乎和宋韞臉貼臉，目光嚴(yán)肅，審問似地盯著宋韞：“阿韞你從前端莊得很，我叫你小姐你都不愿意，現(xiàn)在坐月子倒是很自在。你不會是和他已經(jīng)……”

    宋韞一把捂住鐵牛嘴，讓她把那些虎狼之辭吞回去：“少看這些邪門的話本！什么都沒有！我一言一行都是以大局為重，怕走漏風(fēng)聲而已——你meimei那里怎么樣？”

    聽得出宋韞急轉(zhuǎn)話題，鐵牛聳了聳眉毛，掰開宋韞手掌，道：“我當(dāng)然相信阿韞你，可那條瞎狗有沒有安什么壞心思可說不準(zhǔn)，話本里男人沒有不饞的，你可別太慣著他。我meimei沒事。昨夜皇后生下公主之后，夢弦就被解了禁足了——連故意鬧事的柔妃、不對，柔嬪都解禁了，她當(dāng)然也沒事。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當(dāng)時確實是有些驚慌。

    但我今早能順利進宮，想來是不會有什么問題了?；屎笤绠a(chǎn)，怎么也怪不到阿韞和我家頭上。”

    宋韞聞言垂眸沉思。

    昨夜事出緊急，李騁擔(dān)心將有大變于是將宋韞身世和齊胤現(xiàn)狀都告訴了大女兒，以好隨機應(yīng)變免得措手不及。

    宋韞這邊因為裴季貍早有準(zhǔn)備，算是有驚無險。但柔妃主動尋釁引起皇后早產(chǎn)，險些害了皇后和公主兩條人命，眾人都以為皇帝會處置柔妃，結(jié)果卻是輕輕放過，只罰了半年的月例。無辜被牽連的李夢弦當(dāng)然更是無事，皇帝還賜了許多珍寶安撫。

    這其中緣由實在復(fù)雜，層層疊疊環(huán)環(huán)相扣，宋韞回想起來便覺得頭痛，他自己尚且沒有完全梳理清楚，便不說給鐵牛聽了。

    鐵牛又問：“黑狗呢？他不是成天黏著你？去哪了？”

    話音剛落，齊胤快步跑進內(nèi)殿來，把鐵牛從宋韞旁邊擠開。

    “哎！憑什么??！從哪瘋跑回來，臟兮兮的就往阿韞身上蹭！”鐵牛對齊胤這個名義上的妹夫沒什么好態(tài)度，許澤蘭怕耽誤他們商量正事便把鐵牛帶了出去，說讓她和自己去小廚房看看早膳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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