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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韞心里天人交戰(zhàn),到底沒有跟胡復(fù)離開,狂奔回到州牧府卻也沒看見兄妹二人,只有以為宋韞一去不回的齊小狗黯然神傷。 原來,齊胤當(dāng)時已經(jīng)擒住二人,卻又放了他們。知道宋韞離開也不阻攔。 真傻。 要是宋韞真的舉兵復(fù)國,難道也要束手就擒伸著脖子等宋韞來殺嗎? 皇權(quán)至高至重,在齊胤心里,都抵不過宋韞的地位和分量。 皇帝和皇后之位相比,或許齊胤更想要的,真的是皇后之位。 想到那天在家里,齊胤扭扭捏捏對父親行禮的樣子,宋韞莞爾,那可真是比鸕鶿順眼多了。 羅敷又道:“等到大業(yè)完成,皇后是誰我無所謂。我哥自在慣了,也不是拜將封侯的料。只有一條,我要你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 “什么?還是關(guān)于沈玠的?”宋韞問。 宋韞如此直白,羅敷有些不好意思,略略側(cè)頭:“不錯。等你有了后嗣,要讓沈玠做太子之師,像你父親那樣位極人臣?!?/br> “后嗣……”宋韞聞言垂眸,“既然你也知道,我認(rèn)定了齊胤一生一世,我們怎么會有后嗣呢……但國家確實需要繼位之君,齊胤有幾個尚在襁褓的侄孫,阿翊也會有孩子,我們總能找到合適的繼承人。為帝王者,當(dāng)然要從小嚴(yán)加教導(dǎo),讓沈玠做師傅很好。不過……” 宋韞抬頭,疑惑地看著羅敷:“讓沈玠像我父親那樣?我父親何時位極人臣了?” 羅敷疑惑之色更重,沉默片刻問:“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宋韞反問。 “難怪……”羅敷上下打量宋韞,“大約他們也沒覺得你和齊胤會長久,所以沒告訴你?!?/br> 越說越云里霧里了,宋韞心里不安:“到底什么意思?你們還有什么瞞著我?” 羅敷不答反問:“你可知道謝家最后一位皇后是鮫人?” 宋韞點頭:“知道?!?/br> “末代帝后恩愛至極,如平常百姓夫妻一樣同吃同宿,后宮因此空置。在那之后,謝家后嗣都帶著鮫人血統(tǒng),包括你和生下你的人?!?/br> “母親是鮫人后裔,我早已知道,還有什么?” 羅敷聽見「母親」二字,凝視宋韞良久,又道:“我祖父在世時曾說,鮫人并不像一般人一樣有男女之分。他們既可使人有孕也可自身懷孕,外形是俊美男性,眉間一點紅痣,在其有孕期間會消失?!?/br> 宋韞感覺羅敷的目光有形似地緊緊落在自己眉心,瞬間騰的臉紅了,張口結(jié)舌無與倫比:“外形是男性……我母親,不,父……父親……那我豈不是也會……怎么可能……” 對此羅敷倒是很淡然:“據(jù)說鮫人受孕的幾率并不大,因此族群人丁稀少。末代皇后終其一生也才生下一子,懷著第二胎難產(chǎn)而亡……雖說那天……想來倒也不至于就懷上了?!?/br> 迎著宋韞尷尬躲閃的目光,羅敷道:“放心,我和我哥那樣的粗人不同,知道非禮勿視。但實在是隔墻有耳?!?/br> 宋韞感覺臉都快燙熟了。 隔墻有耳……難怪父親和太傅臉色那樣難看,大概也是聽見了…… 宋韞恨不得當(dāng)場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但還有個重要的問題沒弄清:“我父親……生我的庭霜是鮫人后裔,我從前一直以為他是女人……難怪我父親自小將我視作女兒養(yǎng)大,應(yīng)當(dāng)是怕我身份暴露……但我的父親確實從未做過高官,志向也從不在朝堂之上……” “你到現(xiàn)在還以為宋家那位真是你的父親?”羅敷淡淡地看著他。 “當(dāng)然!”宋韞脫口而出,但很快又在羅敷的目光中開始動搖,“我父親怎么可能不是我的生父……他養(yǎng)育我多年,用心愛護(hù),若不是他,還能是——” 宋韞說著驟然收聲,羅敷抬眼正視,肯定了他未出口的猜想:“要不是因為你是其親生之子,焉太傅怎么會舍棄忠君愛國的原則底線,格外偏袒,一路為你遮掩?!?/br> 羅敷之言如醍醐灌頂,宋韞滿心的疑惑頓時解開—— 是啊……如果只是曾經(jīng)和宋韞的生母——生父有情,怎么會為其子做到如此地步?而且太傅那樣端方不茍言笑的人,對宋韞和齊胤的感情居然并不覺得離經(jīng)叛道…… 難怪除夕夜他也到宋家團(tuán)聚,難怪母親讓宋韞給他敬茶…… 宋韞猛然想起那天太傅送他的生辰禮物,急忙翻找出來。 一掌寬的綢卷,被顫抖的雙手展開,上面畫著一位身著遍地竹紋錦衣的少年公子,身長玉立,五官如刻,眉間一點紅痣,笑意溫柔。 回宮當(dāng)天宋韞就打開看了,覺得畫上的人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鬢角下頜卻又并不完全相同。 宋韞還以為是太傅想象自己男裝的樣子,但又奇怪,太傅說這是他自己要的。宋韞記不起來何時向太傅要過自己的畫像。 圖畫右下角,題著一句詩—— 庭霜染竹蕊,懷石斂云深。 宋韞如今知道了,這畫是生父所畫。畫上這位,是自己另一位生父,謝庭霜。 石為云根,庭霜字懷石,這字是遇見焉云深后才取的。 若不是羅敷告訴,父輩有心瞞著,宋韞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有兩位生父,永遠(yuǎn)只會對那位尊稱一聲太傅。 但見字如面,焉云深字竹蕊,謝庭霜字懷石。父輩的往事和愛意藏得那樣深又那樣熱烈直白,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仍不褪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