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儔驟驚，眼中閃過又是欣喜又是恐懼的復(fù)雜色彩：“宋——太后遇刺了？還是皇子？死了嗎？快說！”

    太監(jiān)被踹了一腳，這才喘勻了氣：“是太后的狗，為保護(hù)皇子被刺死了……不知是哪里來的刺客，和剛才席面上的同時動手……太后一回宮狗已經(jīng)涼透了，太后此時已經(jīng)哭成淚人了。”

    “狗……”齊儔按著脹痛的額角，聞言張了張嘴，本想說狗死了有什么可哭的，但轉(zhuǎn)念一想，那可不是普通的狗，那是……先帝，宋韞的夫君，齊儔的皇叔啊。

    又是刺客。

    又是康國派的么？

    齊儔閉眼，深吸一大口氣，緩緩?fù)鲁鲆粋€「好」字。

    終于死了。

    太好了！

    自從齊儔從李妙言那里知道齊胤沒死之后，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午夜噩夢驚醒時，掛著滿頭冷汗，揮之不去夢里這位皇叔把自己的皮rou骨頭都拆碎了，從皇位上扔下來的恐懼。

    人死怎能復(fù)生？齊胤也不應(yīng)該例外。

    死都死了，還不安分。

    皇位明明已經(jīng)是齊儔的了，他齊胤怎么敢再來搶？

    當(dāng)初李妙言找到他，說了宋韞身世以及齊胤附身黑狗的事，要他殺了孽障以正國本。還未來得及動手，李妙言又隱匿回松竹塢不出了。齊儔慶幸未過分信任她——哪有生母狠得下心謀殺親子的，大概是故設(shè)圈套。好在并未將與康國結(jié)盟之事告訴于她。

    到底是血親，齊儔明知宋韞身邊的黑狗就是先帝齊胤，卻遲遲沒有動手。一來是并無把握能夠殺他；二來，那到底是傳位于自己的親叔叔。

    但齊胤死在他人手上，齊儔良心不會有半點(diǎn)不安。

    齊儔心里已有六七成認(rèn)定此事是康國所為，不聽燕池分析辯解，將其扣在御書房，快步前往慈寧宮。

    踏進(jìn)內(nèi)殿，果然看見宋韞不顧形象伏在血泊里的黑狗身上痛哭，旁邊搖籃里嬰孩也在聲嘶力竭地啼哭?？蘼暯浑s刺耳，但齊儔卻如聽天籟。

    勸慰宋韞的話在嘴邊，他卻怎么也說不出來，微微一動唇角，卻忍不住想笑。便一手捂住了嘴，一手去探黑狗的鼻息，雖然血糊糊的看不出是傷在哪里，但確認(rèn)是斷了氣，才道：“如此忠犬，朕會令專人為其著傳立祠。太后切莫哀傷過度，傷了身——”

    齊儔剛探了黑狗鼻息的手正要觸碰宋韞肩膀，被宋韞布滿血絲的淚眼瞪了回來。

    “陛下，你如今滿意了！”宋韞啞著嗓子控訴，“引狼入室，害了我的——我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定要血債血償！”

    慈寧宮只點(diǎn)了幾盞昏暗的燈，殿內(nèi)陳設(shè)東零西落，氛圍凄慘。

    齊儔從未見過宋韞這樣目眥欲裂的樣子，鬢發(fā)散亂雙目紅腫，眉間也燙紅了一片，薄薄的脂粉暈開兩道淚痕?？杉词故沁@樣也并不丑，比齊儔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見慣了宋韞端莊得體的模樣，這般情景瞬間讓齊儔記憶回溯到那年在闌州，池塘邊驚鴻一瞥，旁人落水狼狽至極，宋韞卻如出水芙蓉一般美得驚人。

    難怪皇叔明知他是男人、是前朝余孽也愛他，寧可做狗也要待在他身邊。

    從前，齊儔就算做狗也沾染不到分毫。

    但現(xiàn)在，皇叔徹徹底底沒了。

    剩下一個肝腸寸斷的寡婦——寡夫，又能翻出多大的風(fēng)浪呢？這樣美麗又心碎的人，能有多大的危害？

    或許，鏟除前朝余孽的方式不止殺了他這一種。

    齊儔看著宋韞哀莫大于心死的憔悴模樣，頭腦發(fā)熱，喉結(jié)滾了滾。

    再美的女人嘗起來都是一樣的滋味，男人是什么滋味，還沒嘗過呢……

    徐霽提供了個現(xiàn)成的好法子……把宋韞變成洛岱那樣，對皇位就沒有任何妨礙了。

    什么前朝正統(tǒng)，后繼無人便只能是個笑話——美麗的笑話。

    齊儔眼看著宋韞哭暈過去，他身旁的侍女羅敷神色陰沉地將黑狗尸身收進(jìn)一方棺木，“陛下也要在此守靈么？”

    哪有皇帝給一條狗守靈的。

    齊儔意味深長地看羅敷幾眼，剛才宴會上他可是看見了，這個女人身手很好，能從刺客手中維護(hù)宋韞周全，一定也是前朝余孽。但齊儔并不忌憚，甚至因此更加得意——她和柔妃情急之下的反應(yīng)都是保護(hù)宋韞，暴露她們身份的同時反證了刺客確實(shí)是康國所派。

    這一場紛亂之后，齊儔感覺只有自己獨(dú)善其身，居高臨下對各方局勢洞若觀火，實(shí)在是謀略高深的千古明君。無論是前朝余孽還是康國宵小，哪里是自己的對手！

    離開慈寧宮，齊儔卻也并未完全放心，遣人盯了許久。

    子時眼線回報(bào)說，太后暈了又醒，醒了又哭暈，死了男人般悲痛。慈寧宮掛起了白幡，連柔妃也偷偷前去勸慰過，不知說了什么被太后趕了出來。

    “這陣仗，興許是要殉情呢……由他，若是不死，朕再好好料理……”齊儔擺手讓探子退下，吩咐不必再監(jiān)視。

    齊儔心里已有七八分認(rèn)定康國背信棄義，正要就寢準(zhǔn)備明日處置使團(tuán)，又接到消息，說李騁和裴季貍一路追擊，攔下夜闖城門的三人。打斗中兩人當(dāng)場斃命，只剩下一個活口。

    那陣仗驚醒了守門衛(wèi)士，他們來不及上前幫忙，只見兩顆頭顱滾到腳邊。李大將軍將那活口提了回去，說是此人身份不明，要聯(lián)合刑部會審。刑部尚書夜半接到消息忙不迭登門卻連那活口的面都沒見到，只得提了兩個人頭回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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