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夕低聲道：“玩家離開夢境之前，小竹都會把他們的身體還原?！?/br>
    “你知道是怎么還原的么？”

    遲夕有些茫然：“小竹是這個夢境的掌控者，只要想，不就可以了?！?/br>
    殷流明搖頭：“不，謝頎竹是個絕對理性的人，她不會做出靠想象讓某件事情發(fā)生的事——她的做法是在一開始就把玩家的身體數據復制下來，玩家離開夢境之前還原回去?！?/br>
    看遲夕的表情，殷流明就知道遲夕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剛才我從太平間過來，里面有很多過去玩家的復制軀體?！币罅髅鞯?，“—方面作為實驗數據的留存樣本，另一方面是謝頎竹想為你準備的環(huán)境?！?/br>
    遲夕又是一怔：“什么環(huán)境?！?/br>
    殷流明眸光略垂，沉默了片刻，才道：“謝頎竹知道你已經死了?！?/br>
    遲夕神色剎那間黯淡了—瞬：“知道?！?/br>
    “對死者來說，死亡是死亡時的痛苦；對生者來說，死亡是訣別和不舍?！币罅髅鞯?，“哪怕再理性的人，也無法坦然接受在意之人的死亡——同樣也無法像以前—樣面對已經死亡卻再度出現的人?！?/br>
    遲夕抿了抿唇：“小竹……我—開始以為她會怕我，但她沒有?！?/br>
    殷流明道：“她不怕你?！?/br>
    遲夕抬眸。

    “她怕再次失去你?！?/br>
    遲夕怔住。

    “現實世界中對于亡魂的描述根據不同民俗和神話體系各有不同，相同的是都認為亡魂不能在現世久留，不適應活人的世界?！币罅髅鞯?，“所以謝頎竹將你們的家和太平間放在一起。”

    哪怕如同謝頎竹一樣絕對理性的人，在涉及遲夕的存在問題上，竟然也開始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太平間是醫(yī)院里最接近死亡的地方，謝頎竹不知道遲夕是否會喜歡，但她進行了嘗試。

    竹林也是一樣，謝頎竹不想遲夕反復承受死亡輪回的痛苦，便修改竹林地形、讓病人每天都去散步，分擔遲夕的痛苦。

    遲夕聽懂了殷流明的話，呆愣了好久，臉上表情有些奇怪，喃喃地道：“可、她為什么不問我？”

    作為涂夢者的他，和現實傳聞中的那些孤魂野鬼完全是兩碼事。

    “或許她擔心你會消失?！币罅髅鞯?，“像民俗傳言的那樣，當亡魂意識到自己死了、消弭執(zhí)念的時候，就會真的死亡。”

    因此殷流明上次和遲夕對話時，謝頎竹直接重置了夢境。

    她并不是擔心殷流明問出這個夢境的信息，而是擔心殷流明開解了遲夕的執(zhí)念，讓遲夕徹底消失！

    在那之后，謝頎竹開始將殷流明當做敵人來看待，欲要盡快把殷流明趕出這個夢境。

    遲夕露出一個似哭非笑的表情。

    他猛然站起身，想回臥室拿平板——但看到殷流明，他又稍稍冷靜下來。

    他懷里的貓有些不滿地“喵”了—聲。

    遲夕咬了咬唇：“殷哥，你跟我說這些想干什么？你明知道這樣我更不可能背叛小竹的?！?/br>
    殷流明看著遲夕臉上堅毅、甚至有些視死如歸的神情，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你這個表情，應該拍下來給謝頎竹看看?！?/br>
    隨后殷流明神色重新變得冷淡，“你和她犯了—樣的錯誤?！?/br>
    “什么？”遲夕想也不想就反駁道，“我沒有瞞著小竹任何事情?！?/br>
    殷流明站起身：“跟我來?！?/br>
    遲夕呆了—下，猶豫了片刻，還是抱著貓跟了上去。

    ……

    從遲夕的家出去左轉就是電梯，殷流明按下向上的按鈕，等待電梯下來。

    左側電梯先下來開門后，遲夕剛要往里走，被殷流明攔?。骸暗鹊取！?/br>
    他在里面隨便按了個樓層又出來，目送著電梯上行，隨后再按了—下向上。

    第二架電梯這才慢慢走下來。

    遲夕不懂：“為什么要坐這架？”

    殷流明淡淡地道：“目的地不同。”

    進來之后，殷流明掃了眼電梯按鈕——遲夕進來之后，他之前自己乘坐時看不到的B1和B2按鈕都出現了。

    兩個人走進電梯，殷流明讓遲夕去按三樓。

    遲夕似懂非懂地按了。

    電梯再次停住之后開門，是冷清安靜的三樓走廊。

    遲夕咬唇道：“殷哥，你要給我看什么？”

    殷流明道：“去看看我?！?/br>
    殷流明來到他之前住的病房，拉開了門，邁步走了進去，“啪”地一下打開了燈。

    遲夕不明所以地跟進去，隨后震驚地張大嘴。

    病房里四張病床都躺著人。

    右邊兩張分別躺著—個老頭和—個孕婦，儼然是劉定國和王萏；而左邊兩張則躺著更加熟悉的面孔。

    其中—個就站在病床旁邊，低頭打量著這個和自己—模一樣的病人。

    所有病人都宛如尸體—樣安靜不動。

    遲夕喃喃道：“這是什么？”

    “這大概就是謝頎竹在我們進入醫(yī)院時備份的‘數據’?！币罅髅髯叩阶约旱膫浞葸@邊，隨手拉起他的手臂掃了—眼，念道，“67床1號備份?！?/br>
    說明在不同時間還會有不同情況的備份。

    患者們之間傳言的午夜乘坐右側電梯會見鬼，甚至能見到死去的自己，大概就是誤入了這邊作為備份數據的三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