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海卻沒有動。

    他只是簡單地開口：“我以為你要自己去?！?/br>
    “我曾經(jīng)也這么以為?！?/br>
    “為什么讓我獲得自由？”

    “沒有為什么?！彼茌p松地道，“只因為我想。”

    他想，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力的理由。

    啟海的靈魂波動了一下：“我轉(zhuǎn)世離開，你就會永遠(yuǎn)被釘死在這里，沒人能夠?qū)㈤L矛挪走了?！?/br>
    他反問道：“難道你不離開，就會放我出去？”

    “不會?！?/br>
    “那不就得了?！彼浩鹣掳?，催促道，“快走吧，以后做夢小心一點(diǎn)，我會進(jìn)你夢里嚇唬你?！?/br>
    啟海突然笑了起來。

    他怔了怔。

    從他和啟海一起被囚禁在這里之后，他從未見過啟海笑。印象中的啟海永遠(yuǎn)是那副冷冰冰的口吻。

    “沈樓?！?/br>
    啟海突然叫了他的名字，“既然你許了愿望，那我也許一個?！?/br>
    他們旁邊亮起了系統(tǒng)的電子屏，上面積分第一的玩家那看一眼都會暈的積分?jǐn)?shù)字迅速歸零。

    他下意識道：“那是我的積分。”

    “現(xiàn)在是我的了。”啟海道，“就用這些積分，換你脫離夢魘游戲的核心、也脫離蜃的本體、成為獨(dú)立的靈魂。”

    轟！

    支撐著夢魘游戲的兩個核心相繼離開夢魘游戲，好像被抽走了房梁的房屋，面臨著崩塌的危機(jī)。

    他“哈”地笑了一聲，聳了聳肩：“可惜。”

    可惜他并不是這個世界的生靈，被整個世界排斥，他的靈魂無處可去。

    倘若離開了本體和夢魘游戲，只會在世界規(guī)則的壓迫下慢慢消散。

    啟海是打算這樣殺掉他？

    “自從你創(chuàng)造了夢，我也有了夢?！眴⒑：鋈坏溃斑@個夢，送給你?！?/br>
    他再次怔了怔。

    夢是靈魂的一部分，當(dāng)切割掉夢境之后，記憶也會損失。

    他看著啟海的夢從啟海的靈魂中飛出來，在空中停頓了片刻，最后凝聚成一本小巧玲瓏的書，落在了他的面前。

    這就是啟海為他準(zhǔn)備的容身之處。

    是夢魘游戲中最貼近“真實”的東西——因為啟海本人就代表著世界選擇的真實。

    他輕輕撫摸了一下它的封面，抬眸看著啟海的靈魂落入水鏡。

    此次一別，啟海將失去在夢魘游戲中的全部記憶，成為嶄新的人；而他脫離夢魘游戲的同時，也等同于切斷了自己的夢，同樣會忘記這一切。

    就連他們唯一能再次相遇的夢，也被啟海送給了他。

    他們之間從神話時代糾纏至今的緣分，大約就這么斷了。

    第105章 補(bǔ)天治水神話（十三）

    看完了他們的過去, 殷流明和沈樓一起沉默了下來。

    他們的面前是巨大的蜃和五彩長矛，但此時此刻，這兩個關(guān)系著整個世界命脈的神物已經(jīng)失去了靈魂, 徹底淪為了沒有生命的死物。

    殷流明抬眸看了沈樓一眼, 輕輕挑眉道：“你轉(zhuǎn)變得也太快了?！?/br>
    明明作為蜃剛剛誕生的時候威脅著要吞噬掉他來著, 后面竟然甘心為他做嫁衣，將離開夢魘游戲的機(jī)會送給他。

    沈樓輕輕干咳一聲：“說不定那個時候的我已經(jīng)不自覺地被你吸引了?！?/br>
    殷流明勾了勾唇角，沒有回答。

    蜃是吞噬了小沈樓才成為完整的個體, 在蜃的意識中究竟被小沈樓影響了多少尚未可知。

    沈樓也開口問：“那個送給我的、據(jù)說是玩家零的軀體……其實是你為我準(zhǔn)備的？”

    啟海從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打算送沈樓去現(xiàn)實世界了么？

    殷流明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沈樓輕輕親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聲音略帶沙?。骸斑€好, 至少我沒錯過太多?！?/br>
    殷流明抬起頭，攬住沈樓回吻，低聲一笑：“我也一樣。”

    無論如何, 在沈樓的貢獻(xiàn)下, 啟海成為了殷流明。

    沈樓不只是送殷流明轉(zhuǎn)生到了現(xiàn)實世界, 還為殷流明打造了一個完美的人生。

    他不太清楚人類社會的具體階層，便簡單粗暴地創(chuàng)造了收養(yǎng)殷流明的家庭。除了沒有父母之愛，常人渴望的一切世俗欲望都能輕易地實現(xiàn)。

    在冰雪消融、新綠萌芽的季節(jié), 年邁的殷老先生從福利院院長手里抱過來一個小小的嬰兒。

    小嬰兒含著大拇指，烏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著這個世界，眉眼間還凝聚著一絲困倦和疲憊；

    稍早一些的時候，沈樓將夢魘游戲后續(xù)盡數(shù)安排好, 交給了青焰, 微笑著對青焰揮手告別，轉(zhuǎn)身踏入了圖鑒書中；

    而青焰雖然不知道到底兩位大佬在搞什么鬼，還是嘆息著接過了夢魘游戲剛剛誕生的新系統(tǒng)，并將圖鑒書送到了殷流明轉(zhuǎn)世被收養(yǎng)的人家家中。

    二十多年后, 被失眠困擾的青年翻閱著爺爺留下的書房，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本封面沒有任何文字的書，好奇之下翻開——

    一個半透明、淺藍(lán)色的虛影從書中浮現(xiàn)，漂亮的眸子剛巧和青年對視。

    這一瞬間，他們意識的最深處似乎有什么在翻涌，仿佛有什么睽違百年、千年、萬年的東西即將破土而生。

    ……

    沈樓手一揚(yáng)，夢魘圖鑒從虛空中飛了過來。

    “要現(xiàn)在融合么？”

    殷流明撫摸了一下封面：“如果我融合了圖鑒書，已經(jīng)收入的那些圖鑒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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