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倒點水，小卷毛，藥在茶幾下面的盒子里放著。”

    凌溯的聲音還很平穩(wěn)，他準確地找到了莊迭的手，輕輕拍了拍：“帶著應(yīng)急燈過去……”

    剩下的話毫無預(yù)兆地一頓。

    莊迭伸手抱住了他，護著凌溯后腦的手添了些力道，格外認真、不容置疑地將他拉進自己的懷里。

    凌溯沒有出聲，一陣接一陣的耳鳴里，他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莊迭仔細地替他按揉著太陽xue。

    那種力道很輕緩柔和，格外耐心，不像是凌溯自己按的時候，恨不得直接把那些鼓脹的血管壓回去了事。

    不疾不徐的按揉下，仿佛揪緊了整個后腦勺神經(jīng)的痛楚和眩暈，似乎也在不覺間被安撫下來。

    凌溯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隊長?！鼻f迭輕聲問，“你總是頭疼嗎？”

    “也不經(jīng)?！?/br>
    凌溯下意識想要搖頭，被那雙手及時止住了動作，才避免了又一次眩暈：“算是挺常見的后遺癥?！?/br>
    初代拓荒者就沒幾個不犯頭疼的，這也是許多人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療養(yǎng)期的主要原因。

    那時候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即使凌溯已經(jīng)盡己所能，讓他們擁有了足夠保護自己的本領(lǐng)，也依然沒辦法徹底規(guī)避這一點。

    現(xiàn)在有了“繭”的輔助，這種情況就改善許多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幾分鐘就好，不用擔心?！?/br>
    凌溯閉著眼睛也能準確地揉到小卷毛，輕輕胡嚕了兩下：“比睡不著覺可強多了?！?/br>
    “我現(xiàn)在能睡著了。”莊迭有點苦惱，“就是總覺得時間不夠用?！?/br>
    凌溯微訝：“現(xiàn)在的進度，還是覺得不夠用嗎？”

    這可不是個好習(xí)慣——許多任務(wù)者都是這么沉迷在時間流速差的調(diào)整里面的。

    因為覺得現(xiàn)實世界太浪費時間，所以寧愿更多地待在虛擬世界里。

    五倍，十倍，四十倍，一百倍……習(xí)慣了把時間裁成無數(shù)小份來揮霍，就再難回歸正常生活，忍受那個真正平凡而普通的現(xiàn)實。

    可那畢竟才是現(xiàn)實。

    凌溯睜開眼睛，嚴肅地坐直，他決定親自教會自己的搭檔摸魚：“小卷毛，咱們的工作進度已經(jīng)非?？炝恕瓌e人睡覺和休閑娛樂的時間，我們可都拿來工作了?！?/br>
    “你看，所有人都已經(jīng)休息了?！绷杷荽蜷_電腦，選中聊天頁面群發(fā)了個窗口抖動，只收到了嚴巡一個人的問號回復(fù)，“嚴博士……先不管他，這是很特殊的個例?！?/br>
    “勞逸結(jié)合，我們要學(xué)會調(diào)節(jié)和放松?！?/br>
    凌溯說道：“適當程度的摸魚、走神、開小差并不是壞事，有助于我們放松精神，調(diào)整狀態(tài)。長期的精神緊張會導(dǎo)致注意力不集中，反而可能拖慢我們的效率……”

    凌溯忽然停住話頭：“我是不是又開始啰嗦了？”

    沒有老宋的監(jiān)督，小卷毛這種不但不阻止甚至放縱的態(tài)度，的確很容易縱容他這個毛病。

    莊迭認真盯了他半天，抿起嘴角：“隊長，你頭不疼了。”

    凌溯張了張嘴，后知后覺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

    “我對我們的工作進度很滿意。”

    確認了這一點，莊迭就徹底放下心，把應(yīng)急燈頂回腦袋上，哼著歌溜達去客廳給他倒水：“我是覺得，別的事上不太夠用?！?/br>
    凌溯活動了下脖頸，飛快深呼吸了幾次，站起身：“什么事？”

    他一邊問，一邊已經(jīng)飛快拆掉了自己的臺燈和電腦。

    凌溯咬著手電，利落地拆除掉了里面的芯片，又覺得不太保險，索性把這兩樣舊家具直接扔進了儲物箱里。

    他聽見莊迭在客廳里說了句什么，只不過對方的聲音實在太低，實在沒能聽清楚。

    凌溯拖著儲物箱，從書房里探出半邊肩膀：“小卷毛？”

    “煮咖啡、騎馬、畫畫、拉小提琴……”莊迭蹲在茶幾前，翻找著買來的東西，“隊長，你會拉小提琴嗎？”

    頭疼的后遺癥或許還在，凌溯反應(yīng)了幾秒，才意識到莊迭是在跟他討論上一場夢里獲得的記憶。

    “這些還不都是工作……”

    凌溯有點啞然：“會到是會，不過拉得沒那么好?！?/br>
    “對這些有興趣？以后找機會教你，一樣一樣來?！?/br>
    凌溯拿走了莊迭手里的紅茶，揉了揉那些被燈光照得暖洋洋的小羊毛卷：“晚上就不要喝茶了，會失眠的……喝點水，一會兒我去寫這次任務(wù)的總結(jié)，你去臥室睡一覺?！?/br>
    他正準備去拆微波爐，看著正老成嘆氣的小卷毛，有些訝異地停住腳步：“我又說錯話了？”

    “我沒有在和你討論工作，我在討論生活上的事。”

    莊迭認真道：“生活上的時間不夠用。”

    “比如現(xiàn)在，我想幫你拆監(jiān)控，想給你泡一杯蜂蜜檸檬紅茶，想陪你寫任務(wù)總結(jié)，還想去臥室睡一覺。”

    “但我是一個完整的人，分不成四塊?！鼻f迭把紅茶拿回去，“隊長，所以你得配合我，我們才能實現(xiàn)時間空間的最大化利用……”

    凌溯覺得，自己可能確實是有點用腦過度的后遺癥。

    他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在夢域中飛快學(xué)習(xí)、一路突飛猛進的小莊老師蹲在茶幾前，熟練地擺弄著那些買來以后就沒怎么動過的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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