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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轉(zhuǎn)回身,反手用力一握。 空氣像是被他憑空攥出了些褶皺,緊接著,整個空間就像是一塊畫滿了真實布景的幕布一樣,被他毫不留情地扯著滑落。 凌溯松開手。 原本的畫面盡數(shù)消失,他穿著那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坐在高危個體監(jiān)護病房的觀察區(qū)。 他被固定在結(jié)實的拘束椅上,桌子的對面坐著嚴會長。 似乎沒有料到這一過于突兀的轉(zhuǎn)折,嚴會長愣了幾秒,伸出手試圖安撫他:“零號,你不要緊張?!?/br> “是我做錯了……我對你做的事,讓你變成了這樣,我會對你一直負責(zé)到最后?!?/br> 嚴會長沉默了片刻,才有些疲憊地承認道:“你猜測的都是真相?!?/br> 凌溯不置可否地揚了下眉。 “因為要喚醒你,所以我們編出了‘我陷入夢繭、需要你幫忙處理’這個情節(jié),讓我能夠借機出現(xiàn)在你的潛意識世界。” 嚴會長看著他:“你的身體即將徹底崩潰了,我們需要把你的意識轉(zhuǎn)移……我需要你配合我?!?/br> 凌溯側(cè)過頭,看向儀器上那些不斷跳動的刺眼紅色數(shù)字。 與此同時,他似乎真的感覺到了那種正走向衰敗與死亡的體驗——他的呼吸越來越艱難,心臟的跳動已經(jīng)不足以維持身體所需的生機,在他耳旁是儀器的報警聲和醫(yī)護人員焦急的交談。 凌溯收回視線,看向嚴會長的眼睛:“真相?” “對?!眹罆L說道,“你的天賦太強了,隔一段時間就會從催眠里醒過來……” 他的話頭一滯。 嚴會長有些錯愕地退了幾步,看著凌溯一邊活動手腕,一邊從拘束椅里站起來。 那些束縛用的布條早就被鋒利的手術(shù)刀割斷,無聲地墜落下去。 凌溯讓那柄手術(shù)刀在手指間眼花繚亂地轉(zhuǎn)起了圈,他垂著視線整理了一會兒記憶,順勢坐在桌子上。 “你的潛意識世界的確很難對付……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是怎么入夢,又是怎么和我的搭檔失散的了?!?/br> 凌溯說道:“有關(guān)這次入夢前后發(fā)生的事,我的相當(dāng)長一段記憶都是空白的,這是個很不錯的機會?!?/br>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你甚至特地讓自己在精神疾病研究中心的病房里失控。你知道我會對你的夢格外慎重,一定會去那里了解情況,這樣就能把我有關(guān)現(xiàn)實的記憶片段,和你的夢繭世界拼合起來……” “你試圖通過場景的切換,來給我足夠的暗示。讓我自己產(chǎn)生懷疑,最后自己說服自己,相信我的所有經(jīng)歷都是一場夢。” “用這種小把戲來迎接我,稍微有點不夠精彩吧?!?/br> 凌溯掀起眼皮。 他的視線冷淡得近乎透明,戳在桌子上的手術(shù)刀微微顫動:“老師?” 第120章 局中人(二) 嚴會長沒有開口。 他臉上的錯愕也消失了,拉開椅子坐下去,打量著靠坐在桌沿邊的凌溯。 “看得出?!眹罆L一寸寸審視著凌溯的意識,過了差不多半分鐘,才終于收回視線,“……你這些年過得不太好。” “我沒有充分考慮到這一點?!眹罆L說道,“所以被你找出了破綻?!?/br> 凌溯沒有參與討論的興致。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那里只是一面普通的墻壁。 “按老規(guī)矩來吧?!眹罆L的聲音在他身后傳來,“現(xiàn)在是放風(fēng)時間,盡快結(jié)束談話,你就能出去透透氣了。” 凌溯收起手術(shù)刀,抬手敲了敲那面墻。 墻面上沒有留下任何類似門的痕跡,敲擊起來的聲音格外沉悶,聽起來幾乎是實心的。 毫無疑問,嚴會長的意識雖然被困在夢繭之中,但從另一個角度,這場夢也幾乎完全受他的cao控。 這種cao控和接近規(guī)則的影響、被規(guī)則同化的傀儡都不同,更接近于“主宰”——打個不那么恰當(dāng)?shù)谋确剑秃孟褚粋€不管哪個信仰里篤信的那種創(chuàng)世神……創(chuàng)造世界、cao控世界、主宰世界,同時也永遠困于這個世界當(dāng)中。 所謂“夢繭”,就是這樣一小方藏匿于潛意識中的微型世界。 “你加工了我的記憶?!?/br> 凌溯說道:“把真正屬于我的記憶切斷在了某一刻,然后毫無痕跡地拼接上你編的故事……為了足夠讓它們顯得像是真的,你在編故事的同時,還摻進了我本來的一部分記憶?!?/br> 凌溯一邊說,一邊繞回桌前:“非常謹慎的手法?!?/br> “畢竟是對付你?!眹罆L笑了笑,“我相信,至少在這一步,這種方法還是奏效了的?!?/br> 凌溯點了點頭,坦然承認:“我的確沒有察覺到任何問題?!?/br> 對方的手段非常巧妙。 在病房交談的那個場景中,宋淮民和莊迭是凌溯非常熟悉的對象,屬于他們的記憶全部沒有被改動——唯一被修改了的角色是歐陽桓,而凌溯對歐陽桓原本就幾乎沒有任何印象,所以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察覺到破綻。 太過明顯或不明顯的暗示都會被察覺,只有這樣真假摻半的記憶,最容易讓人產(chǎn)生隱約的“仿佛那里不對勁”的懷疑。 “我的確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就是你的目的。” 凌溯打量著這間病房:“你只要給我種下這種細微的懷疑就夠了,剩下的步驟我會自己完成……因為這種感覺我實在太熟悉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