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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生死存亡之際,他央著她說如果這輩子一定要有一個人先走,讓我來,那情景恍如昨日。宋研竹不愿意哭,她緊緊反扣住他的手,點點頭道:去吧,到了下頭不許胡亂勾-搭姑娘,等我十幾二十年后下來了,教我知道你招、蜂、引、蝶,看我不撕了你。 哪兒能啊。陶墨言輕聲笑著,你低下頭來 宋研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微微低下頭去,他只需偏過頭來,就能吻住她的嘴角,他低聲道:研兒,我很知足,我 他的話未完,聲音已經(jīng)低下去,宋研竹僵硬著身子不動,直到他的唇觸碰到她的地方一點點涼下去,她也不肯動。許久許久之后,宋研竹哽咽地點點頭,道:你別說啦,我都知道的。這一路走來,謝謝你。 她不肯偏頭看,她知道,床上的陶墨言定然安詳,嘴邊含笑。 *** *** 陶墨言的喪禮很是熱鬧。能活到這個年紀再安然離去,在世人眼里已經(jīng)是喜喪,再加上陶家在朝中的地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府里的人從大清早忙到深夜,只在那個時候,府里才稍顯清冷一些。 陶然一身孝服跪坐在靈堂里,除了他之外,還有他的三個堂兄,他們幾個年歲差得多,大的已經(jīng)二十,小的便是他了。最大的陶源推了他一把,道:然哥兒,你都已經(jīng)守了幾天了,先回去休息吧。你年歲小,又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若是病倒了怎么辦?太,祖父最是疼愛你,你若是病倒了,他要心疼的。 我不走。陶然搖搖頭。太,祖父疼愛他,他就越發(fā)想要盡孝心,娘說,或許太,祖父這幾日會回來的。我在這等著,他若是回來了,瞧見我,定然會高興的。 唉。陶源嘆了口氣,也不枉太,祖父疼愛你一場。 一抬頭,只見靈堂門口站了個人,陶源推了昏昏欲睡的其他幾人一把,就聽陶然道:太,祖母。你怎么來啦? 宋研竹站在門口,身邊沒帶任何的丫鬟,上前看看眾人,笑道:你們幾個都累了吧?先下去休息吧。 可是陶源總覺哪里不對,宋研竹慈愛地摸摸他的頭道:都下去吧,然兒陪著我就好。 紙錢點燃拋進盤子里,邊上卷起來,起初還是紅的,過不得片刻就變地暗淡,一點點往里卷,不一會便不見了。 陶然垂著頭看盆子里的紙錢,他怕宋研竹心里頭難過,沉默了許久才道:太,祖母,你從前跟我說過,有一回山匪圍城,建州餓殍遍地,是太,祖父緝拿了山匪頭子,救下了建州百姓然兒查過史書,建州不曾被山匪圍城呢 火光照射在宋研竹的臉上,還是端莊而慈祥的模樣。宋研竹手不停頓,再扔一片紙錢下去,輕聲笑道:是么? 抬了頭,望向棺木所在的位置,發(fā)出的聲音像是呢喃:太,祖母老了,怕是記錯了 這輩子這樣漫長,這樣短暫。 以為是一世,分明是兩世,一眨眼,又是第三世。 明日,陶墨言就要出殯了。 太,祖母燈火搖晃,陶然輕輕握住宋研竹的手,小小的人兒眼神溫暖堅定。她回過神,聽陶然道:太,祖母,您別太難過了,您還有然兒呢。 好,好,好。宋研竹連道了三聲好,又細細問了他功課,陶然一一答了。 夜沉如水,宋研竹望望門外,摸摸他的頭道:然兒,你在門外替太,祖母守著好不好。太,祖母有話對太,祖父說。 可是小小年紀的陶然警覺道:這兒太冷清了,您身邊沒個人,然兒還是陪著您吧? 乖,聽太,祖母話。宋研竹推了陶然一把,陶然不得已,三步兩回頭出了門,不敢走遠,宋研竹又喊住他,交代道:然兒,好好聽爹娘的話別欺負瑾兒,凡事多顧著她一些。 陶然老老實實應了聲是,宋研竹笑著擺擺手,他只得走遠,悄悄回頭看,宋研竹燒著紙錢嘴里呢呢喃喃的,面無戚色。他想起娘說過,你的太,祖母是個奇女子,他不知怎么,心里很是安心,再不敢偷聽,站在門前。 府里熱熱鬧鬧了好幾日,他們卻不讓我來看你,怕我難過宋研竹低聲道,我哪兒難過了。從前有你在身邊,凡事總是嘮叨我,你乍然一走,我倒是安靜了許多。 風一吹,四面的帷幔飄起來,颯颯作響。像是陶墨言在低喃。 宋研竹的眼皮略浮腫,抬了頭看四周,笑道:我就曉得你舍不得我,總要回來看我的 她起身拍拍手,走到陶墨言身邊,靠在棺木旁,不見著人,她卻格外安心。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同陶墨言說了一輩子的話,可是還有許多話還沒說完,還有許多事兒沒做完,他說他知足了,可是她卻充滿了遺憾。 你說咱們總要去一趟西域的,那邊姑娘的眼睛是藍色的,你還說要帶我去南海,那邊的珍珠比牛眼睛還大,你還說她絮絮叨叨地,連著說了好多的話,靠著棺木卻覺得累,閉上眼,陶墨言似乎就在跟前,抿著唇,清俊的臉龐上帶著溫和從容的笑容,對她伸出手,道:我何曾騙過你。來,我?guī)闳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