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科舉日常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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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鼓聲結(jié)束,程瑞手里舉著拜師帖子,先在大門前拱手作禮,大聲喊著學(xué)生程瑞前來拜見師父,然后才邁過秀才老爺家的高門檻,走了兩步就直接跪倒在地,沖著正屋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喊剛才那兩句話。
在大門外面圍觀的人們看里面的程瑞是走三步就停下來磕頭喊話,所幸的是秀才公家的院子還不算太大,程瑞只跪下了十一次就到了正屋。
看熱鬧的人群里還插著方家的媳婦,方瑜他大伯母帶著兩個弟妹充當(dāng)方家的宣傳語,給無知的觀眾們講解方老太太瞎編出來的拜師禮的具體寓意。
“看看這多氣派,我和你們說這拜師跟拜師還是不同的呢,你們送孩子去私塾的那個拜師禮是最低等的,就是拿著銀子和禮物過去,再磕幾個頭就完事了。我們家二妮的這個姑爺?shù)陌輲煻Y就厲害了,這是入室弟子才能舉行的拜師禮,而且我們姑爺還是秀才老爺?shù)年P(guān)門弟子,哎就是最后一個徒弟,以后也不再收徒弟的意思了?!?/br>
方家大兒媳婦的口才其實比兩個弟妹要好得多,只不過她這人聰明,平時怕說錯話就少說話,這才顯得像是個不會說話的人。真有什么大事,老太太還是最信任大兒媳婦,這次的宣傳任務(wù)就教給了她。
“我們家的秀才公根本就不在乎銀子什么的,他新收的這個弟子他都沒要束脩銀子,以后也不要,這程家可是省老多錢了呢。”大兒媳婦特地跑到桃花村那幾個跟來看熱鬧的人旁邊大聲說著:“程瑞是個好學(xué)的,又有才,只是他家摳不給他學(xué)上,后來還是秀才老爺可憐他,說不要學(xué)費也可以拜師,他們家才松口讓他過來讀書的。哎呦,可不是撿了大便宜了,以后學(xué)習(xí)去秀才家,吃住在老丈人家,程家可會過日子了?!?/br>
那幾個桃花村的人原本是不知道這些的,程家在他們村里就只宣揚說他家程瑞爭氣要拜一個秀才師父,夸他們自己家厲害,哪成想里面還有如此多的門道。
這幾個人偷笑著對眼神,滿滿都是取笑里正家的意思。等他們回村后就會偷偷傳閑話去,不出半天保準(zhǔn)全村人就都知道里正家出丑的新聞了。
另一邊,方老秀才和方老夫人正端坐著受禮。
程瑞筆直地跪在堂下,程瑞的父母兄弟按順序在兩側(cè)站著觀禮,誰也不敢說話搗亂。
方老秀才接過程瑞的拜師帖子,滿意地點頭,溫聲說:“圣人云,自行束修以上者,吾未嘗無誨焉。吾苦心教學(xué)幾十載,學(xué)生數(shù)百,弟子僅有五人,皆是勤學(xué)之人、棟梁之才,今收你為第六人,望汝以師兄為榜樣,戒驕戒躁,引錐刺股,早日成才?!?/br>
聽著師父教導(dǎo)的話,程瑞心中生出激揚的斗志,感動之余還有一種人生圓滿的錯覺?!暗茏又?jǐn)遵師父教誨,必定刻苦學(xué)習(xí),勤奮上進(jìn)?!?/br>
“好?!狈嚼闲悴藕Φ溃骸俺倘鹦∽舆€沒有取字吧,今天是你拜師的好日子,為師便賜你一字?!?/br>
程瑞再次叩首,恭敬地說:“小子還沒取字,請師父賜字?!?/br>
兩邊觀禮的程家人聽不懂,都大眼瞪小眼的,還以為是秀才老爺要寫字給程瑞呢。
方老秀才捻須想了片刻,笑著說:“老夫曾以公孫弘的故事激勵你奮進(jìn),便取個弘字。老夫還盼望你早日成才,那就再用一個才字。上弘下才,以后你的字就是弘才了?!?/br>
程瑞一聽他師父為他取的這個字就十分喜歡,寓意好又很高雅,一聽就是個讀書人的名字,比叫程瑞高級多了。
“弘才多謝師父賜字!”程瑞又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了幾個頭。
到了這里拜師禮才算是禮成。
程瑞自然是留在了方老秀才處讀書學(xué)習(xí),程家人在方老太太的帶領(lǐng)下恭敬地退了出來。
二妮迎了上去,方老太太扶著額頭對程瑞他娘說:“最近啊我一直幫著你們家程瑞忙著拜師禮,累得老婆子我頭暈?zāi)垦5?,現(xiàn)在好不容易結(jié)束,我得趕緊回去躺著了,親家這邊我就不送了。”她說完就走,也沒打算和程家父母再說什么寒暄客套的話,哼,他們不配。
程瑞他娘見親家老太太也不招呼他們這些親戚,連頓飯都不說留,直接要趕他們走,氣得都想罵娘了。
程瑞他爹拉住了媳婦,昨晚上程里正就囑咐他了,讓他們別招惹方家人。
二妮笑著扶婆婆上車,柔聲道:“爹娘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程瑞,讓他專心讀書早日中舉,將來也好孝順你們二老?!?/br>
程瑞他娘罵罵咧咧地說:“哼,你給我老實點,沒事就自己走回來來幫家里干活,馬上就要春種了,你在你娘家待著做甚,也不怕把你娘家給你趕出去。”
“行了,走吧,小喜快點上來趕車。”程瑞他爹也不怎么高興,對兒媳婦最后說了一句:“好好照顧瑞兒,沒事就回家?guī)兔?。?/br>
二妮答應(yīng)著,目送程家的牛車遠(yuǎn)去,身上的枷鎖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終于又自由了。
她輕盈地轉(zhuǎn)身走進(jìn)院門,回到?jīng)]出嫁時住的屋子,她幸福地躺在炕上,滾著笑著,她快樂得想大喊大叫。
這是奶奶給她專門擠出來的屋子,雖然很小,但二妮很喜歡。只是家里的meimei們就要擠著住在一間屋子里了,二妮想到這就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們。
方瑜帶著方瑾來敲門,二妮讓他們進(jìn)來,找出她偷帶回來的大紅棗給他們吃。
“姐,我們是來幫忙的,你剛搬過來,用不用我們搬什么東西?!狈借そ裉焓旨?,二妮能回家來住真是太好了,要是底下的幾個妮兒都能夠這樣他也就不用愁了。
這不太可能,方瑜知道,不過人還是要抱有希望的嘛。
在現(xiàn)代人方瑜看來,古代婚姻對女性最不友好的一點就是要住到丈夫家里,還要天天伺候公婆。就這種婚姻模式女人能過得好的都在少數(shù),大部分的古代已婚女性都要忍著過日子,直到熬走了青春年華和公婆,自己當(dāng)上婆婆,她們才有可能過上舒心一點地生活。
二妮的丈夫縱有千般不好,但他最后還是帶著二妮回來住了,就只憑著這點,二妮以后的日子就能過得比村里其他媳婦還要好。
方瑜開心地試圖給二妮幫忙,至于他奶之前假意說要養(yǎng)著程瑞的話,他才不會當(dāng)真呢,老太太是個多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會在家里養(yǎng)吃閑飯的人呢。
作者有話說:
明天十點更新,頭有點疼,爬走。
愛你們喲!
第37章 方家新篇章
方瑜不覺得程瑞住在家里會白吃白喝, 老太太一定還有后手。
方瑜想得沒錯,就在此時此刻,方老秀才正在書房指點程瑞未來的生活。
他先是講課, 然后讓程瑞在紙上默寫出來, 最后點評說程瑞的字不好。
“字如其人, 又有一說見字如見面,一個書生倘若無法寫得一手好字,那他這書念了也白念?!狈嚼闲悴沤虒?dǎo)道:“更何況大丈夫行走于世,自當(dāng)頂天立地、賺錢養(yǎng)家,你現(xiàn)在的貧寒不過是一時的, 只要能練好字,你就能去書肆抄書賺錢, 以后也就不必受你爹娘的氣了?!?/br>
“抄書賺錢!”程瑞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從前不知道這條賺錢路子,現(xiàn)在知道了,他以后的生活還愁什么呢。
這不是開玩笑, 程瑞是真的不知道。古代時信息的傳播并不發(fā)達(dá),尤其是身在閉塞村莊的小老百姓, 那真是什么處在信息的荒漠中。
程瑞身邊都是些地里刨食的莊稼漢, 唯一接觸過的讀書人就是給他啟蒙的老童生,可這童生先生就沒和程瑞說過抄書還能賺錢的事, 所以他就是不知道。
“不過你的字還太差,書肆的老板是不會用你的?!狈嚼闲悴艅偨o完程瑞希望, 然后就潑冷水, 整得程瑞心里七上八下的。
“還請先生教學(xué)生?!背倘鹆?xí)慣了, 他也不怕吃苦練習(xí), 只要有人肯教, 他就覺得很幸運了。
方老秀才假公濟(jì)私地說:“嗯,你是手腕不會用力,這樣吧,以后你每天早上起來先給你家的大水缸打水,水滿為止,堅持下去,你的字就能練好了?!?/br>
“到時候我就幫你和書肆老板打個招呼,你就能靠抄書賺錢了。”方老秀才讓馬兒干活,還不忘給馬兒喂草。
另一邊,二妮打開從程家?guī)н^來的麻袋給奶奶和她娘看?!霸瓉硭麄兗沂且o咱們家裝那些陳糧的,我和程瑞不干,就趁著大半夜沒人的時候偷偷溜到裝糧食的那屋,把陳糧換成了新糧?!?/br>
二妮用手掃開最上層的陳米,露出底下白潤瑩亮的新米?!澳銈兛矗@米多好啊,給咱們家福娃吃正好。還有這袋底下裝了幾斤黃豆,那袋底下藏了半斤的山核桃?!?/br>
方老太太滿意地笑著,不過她還是讓二妮下回不要這樣干了,他們家不缺這點東西,因為這點東西再讓程家人知道了為難二妮都犯不上。
二妮自信地說道:“不會的,他家東西那么多,少一點沒人會發(fā)現(xiàn)的,更何況我們都是一袋里拿一點,拿完后再用一點陳米摻回去,從量上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br>
之后,方老太太又和二妮說了許多私房話,這些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當(dāng)晚,方老太太特意讓兒媳們做了一頓好的,用來慶祝程瑞拜師。
程瑞沒吃多少,他現(xiàn)在的心情還是很激動,有一種說不來不真實感。他怕這是個美夢,不是他的生活。
吃過飯,方老太太和程瑞聊了幾句,談的是以后一起生活的事。程瑞的態(tài)度很好,也沒再表現(xiàn)出想繼續(xù)占便宜的意思,這讓方老太太和方瑜都松了一口氣。
待程瑞和二妮躺在炕上要睡覺時,程瑞還覺得他自己真是特別幸運,他對已經(jīng)快睡著的媳婦講:“我以后會對你好的,以后我們有了孩子哪怕是砸鍋賣鐵,我也一定會供他們讀書。”
被吵醒的二妮心里沒有什么波動,搬家真是累死個人了,她現(xiàn)在就想睡覺?!班?,你真好?!倍莘笱芰艘痪?,然后就睡熟了,留下程瑞一個人在那激動。
第二日早上,程瑞起來就開始打水,這大大減輕了方家人的工作量。
二妮從廚房端著早飯回屋,她和程瑞兩個人在小炕桌上吃飯。
這是方老太太和程瑞商量出來的辦法,程瑞不想讓人說他是吃方家飯的上門女婿,所以他們小兩口單獨吃。
家里帶來的糧食足夠他們吃大半年,至于青菜咸菜什么的還是從方家那里拿,如果想吃rou菜,那就需要小兩口自己花錢買自己做,方老太太每月只收三十文算是伙食費。
至于住宿的費用,程瑞說手里銀子不多,請老太太通融一下,先交半兩銀子,等他能抄書賺錢了就再補交一兩。方老太太表現(xiàn)得很大方,沒收這銀子,就讓他們賒著,留下銀子先給程瑞買紙筆用,還說讀書是最重要的事,讓程瑞專心練字學(xué)習(xí)。
程瑞聽老太太這樣說,心里自然高興,畢竟他親娘都沒有這么替他著想過,他住到別人家里能得到這樣的關(guān)心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想到這里,程瑞干活干得更起勁了。
方瑜出來要去隔壁找方瑾一起晨讀,正好碰上干勁十足的程瑞,就隨口打了聲招呼:“二姐夫早。”
“小瑜早?!背倘鹦χf:“這么早就過去上課嗎?”
“不是,我先過去找堂哥玩?!狈借ふf完就走了,他沒時間和人閑聊,他今天還想著要問問大爺爺去私塾上學(xué)的事呢。
“哇哇哇!”
還沒進(jìn)門,方瑜就聽到了小孩子的哭鬧聲。方瑜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小孩就是方瑾他爹抱回來的那個外室子,被大爺爺給認(rèn)了下來,讓方瑾他娘養(yǎng)著。
就因為這事,方瑾最近都變成了陰郁的少年,方瑜怎么開導(dǎo)都沒有用。
方瑜拉著方瑾去了后院,這樣大概能有點眼不見為凈的作用。
等到了上課的時間,程瑞還沒有來,方老秀才也不等直接講起了課。又過了半個多時辰,程瑞才來,正好方瑜他們下課休息。
方老秀才就趁著這時候給程瑞講一點新課,然后就指導(dǎo)他練字。休息得差不多了,方老秀才就去院里把兩個孫子叫回來上課。
如此下來,方老秀才并沒有多費什么精力,教程瑞不過是順帶手的事,他主要還是在教方瑾和方瑜。
午休時,方瑜特意早點去找大爺爺說話,問起去縣城上學(xué)的時間,方老秀才就說要過完正月,最起碼也要是二月二往后了。
方瑜說了方瑾不高興的事,又講了不少早點去私塾的好處,方老秀才最后才定下二月初三送他們?nèi)タh城。
方瑜很高興,二月初三也就是十多天后,已經(jīng)算是很早的日子了。
日子定下后,方老太太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她先是去鎮(zhèn)上給孫子買了兩刀紙,因為縣城的紙張賣得比鎮(zhèn)上貴一點。然后又給孫子做了一床新被子,怕外面給孫子冷著。還有三件新長衫,這是怕私塾里其他學(xué)生看不起孫子。另外再加上特意做的rou醬,帶上一小罐,備著給孫子解饞。凡此種種細(xì)碎之物就收拾出來了三大包袱,要不是方瑜攔著,老太太指不定還要裝多少呢。
正月的最后一天,大妮她婆婆過來跑了一趟,說大妮又懷上了,然后就不走了,硬賴著和方老太太說話,想要留到中午蹭飯吃。
不僅如此,大妮她婆婆還對著二妮問東問西,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覺得方家對二妮比對大妮好,他們老周家吃虧了。
方老太太自然是不會慣著這個在她家里說三道四的人了,借口有事就把大妮婆婆拎了出去。
二妮并沒有因為大妮婆婆的話而感到羞愧,她現(xiàn)在很有自信。二妮白天努力織布給家里賺錢,晚上先跟著弟弟學(xué)習(xí),然后回屋再跟程瑞讀上一小段三字經(jīng),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有意義,不像頭一個多月在程家過日子時那么拘謹(jǐn)壓抑,二妮真是愛極了這樣的生活。
方老太太收拾完大妮婆婆,回來囑咐家里人不許再提這件事,尤其是在程瑞面前,誰要是敢說她就抽他大耳光。
老大媳婦有些擔(dān)心大女兒,就跟著老太太進(jìn)了正屋,問老太太能不能讓她去周家看看大妮。
周家沒什么用,大妮有兒子現(xiàn)在又懷了孕,本身也不是個軟柿子,方老太太就不許大兒媳婦去。
大兒媳婦也沒辦法,只能回廚房繼續(xù)做飯,把心事放回肚子里。
大妮那邊的事方瑜自然是不知曉的,他現(xiàn)在正想著家里女孩們的教育問題,他去了縣城,那誰還能教女孩們認(rèn)字讀書呢?
他首先問了大爺爺,可大爺爺這個古代老男人還是認(rèn)為女孩子讀書無用,他一個秀才公要是教女孩讀書就是自降身份的事,所以板著臉沒有同意。
方瑜又想到了程瑞,不過這是古代,姐夫和小姨子之間還是保持距離為妙,所以識字的程瑞也不能用。
方瑜不能讓家里的姐妹們“失學(xué)”,她們好不容易才適應(yīng)了學(xué)習(xí),家里老太太也不反對,教學(xué)這件事必須堅持下去。
窩在凌河村里沒有發(fā)展,他必須去縣城私塾讀書才行??墒羌依锏慕忝迷趺崔k呢?
方瑜在院子里踱步,最后只能把希望放在二妮身上。
他找到正在角房里織布的二妮,說:“二姐,你以后每天和姐夫?qū)W幾個字,然后再教給姐妹們?!?/br>
“好啊?!倍莞纱嗟卮饝?yīng)了。
在大門外面圍觀的人們看里面的程瑞是走三步就停下來磕頭喊話,所幸的是秀才公家的院子還不算太大,程瑞只跪下了十一次就到了正屋。
看熱鬧的人群里還插著方家的媳婦,方瑜他大伯母帶著兩個弟妹充當(dāng)方家的宣傳語,給無知的觀眾們講解方老太太瞎編出來的拜師禮的具體寓意。
“看看這多氣派,我和你們說這拜師跟拜師還是不同的呢,你們送孩子去私塾的那個拜師禮是最低等的,就是拿著銀子和禮物過去,再磕幾個頭就完事了。我們家二妮的這個姑爺?shù)陌輲煻Y就厲害了,這是入室弟子才能舉行的拜師禮,而且我們姑爺還是秀才老爺?shù)年P(guān)門弟子,哎就是最后一個徒弟,以后也不再收徒弟的意思了?!?/br>
方家大兒媳婦的口才其實比兩個弟妹要好得多,只不過她這人聰明,平時怕說錯話就少說話,這才顯得像是個不會說話的人。真有什么大事,老太太還是最信任大兒媳婦,這次的宣傳任務(wù)就教給了她。
“我們家的秀才公根本就不在乎銀子什么的,他新收的這個弟子他都沒要束脩銀子,以后也不要,這程家可是省老多錢了呢。”大兒媳婦特地跑到桃花村那幾個跟來看熱鬧的人旁邊大聲說著:“程瑞是個好學(xué)的,又有才,只是他家摳不給他學(xué)上,后來還是秀才老爺可憐他,說不要學(xué)費也可以拜師,他們家才松口讓他過來讀書的。哎呦,可不是撿了大便宜了,以后學(xué)習(xí)去秀才家,吃住在老丈人家,程家可會過日子了?!?/br>
那幾個桃花村的人原本是不知道這些的,程家在他們村里就只宣揚說他家程瑞爭氣要拜一個秀才師父,夸他們自己家厲害,哪成想里面還有如此多的門道。
這幾個人偷笑著對眼神,滿滿都是取笑里正家的意思。等他們回村后就會偷偷傳閑話去,不出半天保準(zhǔn)全村人就都知道里正家出丑的新聞了。
另一邊,方老秀才和方老夫人正端坐著受禮。
程瑞筆直地跪在堂下,程瑞的父母兄弟按順序在兩側(cè)站著觀禮,誰也不敢說話搗亂。
方老秀才接過程瑞的拜師帖子,滿意地點頭,溫聲說:“圣人云,自行束修以上者,吾未嘗無誨焉。吾苦心教學(xué)幾十載,學(xué)生數(shù)百,弟子僅有五人,皆是勤學(xué)之人、棟梁之才,今收你為第六人,望汝以師兄為榜樣,戒驕戒躁,引錐刺股,早日成才?!?/br>
聽著師父教導(dǎo)的話,程瑞心中生出激揚的斗志,感動之余還有一種人生圓滿的錯覺?!暗茏又?jǐn)遵師父教誨,必定刻苦學(xué)習(xí),勤奮上進(jìn)?!?/br>
“好?!狈嚼闲悴藕Φ溃骸俺倘鹦∽舆€沒有取字吧,今天是你拜師的好日子,為師便賜你一字?!?/br>
程瑞再次叩首,恭敬地說:“小子還沒取字,請師父賜字?!?/br>
兩邊觀禮的程家人聽不懂,都大眼瞪小眼的,還以為是秀才老爺要寫字給程瑞呢。
方老秀才捻須想了片刻,笑著說:“老夫曾以公孫弘的故事激勵你奮進(jìn),便取個弘字。老夫還盼望你早日成才,那就再用一個才字。上弘下才,以后你的字就是弘才了?!?/br>
程瑞一聽他師父為他取的這個字就十分喜歡,寓意好又很高雅,一聽就是個讀書人的名字,比叫程瑞高級多了。
“弘才多謝師父賜字!”程瑞又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了幾個頭。
到了這里拜師禮才算是禮成。
程瑞自然是留在了方老秀才處讀書學(xué)習(xí),程家人在方老太太的帶領(lǐng)下恭敬地退了出來。
二妮迎了上去,方老太太扶著額頭對程瑞他娘說:“最近啊我一直幫著你們家程瑞忙著拜師禮,累得老婆子我頭暈?zāi)垦5?,現(xiàn)在好不容易結(jié)束,我得趕緊回去躺著了,親家這邊我就不送了。”她說完就走,也沒打算和程家父母再說什么寒暄客套的話,哼,他們不配。
程瑞他娘見親家老太太也不招呼他們這些親戚,連頓飯都不說留,直接要趕他們走,氣得都想罵娘了。
程瑞他爹拉住了媳婦,昨晚上程里正就囑咐他了,讓他們別招惹方家人。
二妮笑著扶婆婆上車,柔聲道:“爹娘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程瑞,讓他專心讀書早日中舉,將來也好孝順你們二老?!?/br>
程瑞他娘罵罵咧咧地說:“哼,你給我老實點,沒事就自己走回來來幫家里干活,馬上就要春種了,你在你娘家待著做甚,也不怕把你娘家給你趕出去。”
“行了,走吧,小喜快點上來趕車。”程瑞他爹也不怎么高興,對兒媳婦最后說了一句:“好好照顧瑞兒,沒事就回家?guī)兔?。?/br>
二妮答應(yīng)著,目送程家的牛車遠(yuǎn)去,身上的枷鎖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終于又自由了。
她輕盈地轉(zhuǎn)身走進(jìn)院門,回到?jīng)]出嫁時住的屋子,她幸福地躺在炕上,滾著笑著,她快樂得想大喊大叫。
這是奶奶給她專門擠出來的屋子,雖然很小,但二妮很喜歡。只是家里的meimei們就要擠著住在一間屋子里了,二妮想到這就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們。
方瑜帶著方瑾來敲門,二妮讓他們進(jìn)來,找出她偷帶回來的大紅棗給他們吃。
“姐,我們是來幫忙的,你剛搬過來,用不用我們搬什么東西?!狈借そ裉焓旨?,二妮能回家來住真是太好了,要是底下的幾個妮兒都能夠這樣他也就不用愁了。
這不太可能,方瑜知道,不過人還是要抱有希望的嘛。
在現(xiàn)代人方瑜看來,古代婚姻對女性最不友好的一點就是要住到丈夫家里,還要天天伺候公婆。就這種婚姻模式女人能過得好的都在少數(shù),大部分的古代已婚女性都要忍著過日子,直到熬走了青春年華和公婆,自己當(dāng)上婆婆,她們才有可能過上舒心一點地生活。
二妮的丈夫縱有千般不好,但他最后還是帶著二妮回來住了,就只憑著這點,二妮以后的日子就能過得比村里其他媳婦還要好。
方瑜開心地試圖給二妮幫忙,至于他奶之前假意說要養(yǎng)著程瑞的話,他才不會當(dāng)真呢,老太太是個多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會在家里養(yǎng)吃閑飯的人呢。
作者有話說:
明天十點更新,頭有點疼,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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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方家新篇章
方瑜不覺得程瑞住在家里會白吃白喝, 老太太一定還有后手。
方瑜想得沒錯,就在此時此刻,方老秀才正在書房指點程瑞未來的生活。
他先是講課, 然后讓程瑞在紙上默寫出來, 最后點評說程瑞的字不好。
“字如其人, 又有一說見字如見面,一個書生倘若無法寫得一手好字,那他這書念了也白念?!狈嚼闲悴沤虒?dǎo)道:“更何況大丈夫行走于世,自當(dāng)頂天立地、賺錢養(yǎng)家,你現(xiàn)在的貧寒不過是一時的, 只要能練好字,你就能去書肆抄書賺錢, 以后也就不必受你爹娘的氣了?!?/br>
“抄書賺錢!”程瑞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從前不知道這條賺錢路子,現(xiàn)在知道了,他以后的生活還愁什么呢。
這不是開玩笑, 程瑞是真的不知道。古代時信息的傳播并不發(fā)達(dá),尤其是身在閉塞村莊的小老百姓, 那真是什么處在信息的荒漠中。
程瑞身邊都是些地里刨食的莊稼漢, 唯一接觸過的讀書人就是給他啟蒙的老童生,可這童生先生就沒和程瑞說過抄書還能賺錢的事, 所以他就是不知道。
“不過你的字還太差,書肆的老板是不會用你的?!狈嚼闲悴艅偨o完程瑞希望, 然后就潑冷水, 整得程瑞心里七上八下的。
“還請先生教學(xué)生?!背倘鹆?xí)慣了, 他也不怕吃苦練習(xí), 只要有人肯教, 他就覺得很幸運了。
方老秀才假公濟(jì)私地說:“嗯,你是手腕不會用力,這樣吧,以后你每天早上起來先給你家的大水缸打水,水滿為止,堅持下去,你的字就能練好了?!?/br>
“到時候我就幫你和書肆老板打個招呼,你就能靠抄書賺錢了。”方老秀才讓馬兒干活,還不忘給馬兒喂草。
另一邊,二妮打開從程家?guī)н^來的麻袋給奶奶和她娘看?!霸瓉硭麄兗沂且o咱們家裝那些陳糧的,我和程瑞不干,就趁著大半夜沒人的時候偷偷溜到裝糧食的那屋,把陳糧換成了新糧?!?/br>
二妮用手掃開最上層的陳米,露出底下白潤瑩亮的新米?!澳銈兛矗@米多好啊,給咱們家福娃吃正好。還有這袋底下裝了幾斤黃豆,那袋底下藏了半斤的山核桃?!?/br>
方老太太滿意地笑著,不過她還是讓二妮下回不要這樣干了,他們家不缺這點東西,因為這點東西再讓程家人知道了為難二妮都犯不上。
二妮自信地說道:“不會的,他家東西那么多,少一點沒人會發(fā)現(xiàn)的,更何況我們都是一袋里拿一點,拿完后再用一點陳米摻回去,從量上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br>
之后,方老太太又和二妮說了許多私房話,這些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當(dāng)晚,方老太太特意讓兒媳們做了一頓好的,用來慶祝程瑞拜師。
程瑞沒吃多少,他現(xiàn)在的心情還是很激動,有一種說不來不真實感。他怕這是個美夢,不是他的生活。
吃過飯,方老太太和程瑞聊了幾句,談的是以后一起生活的事。程瑞的態(tài)度很好,也沒再表現(xiàn)出想繼續(xù)占便宜的意思,這讓方老太太和方瑜都松了一口氣。
待程瑞和二妮躺在炕上要睡覺時,程瑞還覺得他自己真是特別幸運,他對已經(jīng)快睡著的媳婦講:“我以后會對你好的,以后我們有了孩子哪怕是砸鍋賣鐵,我也一定會供他們讀書。”
被吵醒的二妮心里沒有什么波動,搬家真是累死個人了,她現(xiàn)在就想睡覺?!班?,你真好?!倍莘笱芰艘痪?,然后就睡熟了,留下程瑞一個人在那激動。
第二日早上,程瑞起來就開始打水,這大大減輕了方家人的工作量。
二妮從廚房端著早飯回屋,她和程瑞兩個人在小炕桌上吃飯。
這是方老太太和程瑞商量出來的辦法,程瑞不想讓人說他是吃方家飯的上門女婿,所以他們小兩口單獨吃。
家里帶來的糧食足夠他們吃大半年,至于青菜咸菜什么的還是從方家那里拿,如果想吃rou菜,那就需要小兩口自己花錢買自己做,方老太太每月只收三十文算是伙食費。
至于住宿的費用,程瑞說手里銀子不多,請老太太通融一下,先交半兩銀子,等他能抄書賺錢了就再補交一兩。方老太太表現(xiàn)得很大方,沒收這銀子,就讓他們賒著,留下銀子先給程瑞買紙筆用,還說讀書是最重要的事,讓程瑞專心練字學(xué)習(xí)。
程瑞聽老太太這樣說,心里自然高興,畢竟他親娘都沒有這么替他著想過,他住到別人家里能得到這樣的關(guān)心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想到這里,程瑞干活干得更起勁了。
方瑜出來要去隔壁找方瑾一起晨讀,正好碰上干勁十足的程瑞,就隨口打了聲招呼:“二姐夫早。”
“小瑜早?!背倘鹦χf:“這么早就過去上課嗎?”
“不是,我先過去找堂哥玩?!狈借ふf完就走了,他沒時間和人閑聊,他今天還想著要問問大爺爺去私塾上學(xué)的事呢。
“哇哇哇!”
還沒進(jìn)門,方瑜就聽到了小孩子的哭鬧聲。方瑜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小孩就是方瑾他爹抱回來的那個外室子,被大爺爺給認(rèn)了下來,讓方瑾他娘養(yǎng)著。
就因為這事,方瑾最近都變成了陰郁的少年,方瑜怎么開導(dǎo)都沒有用。
方瑜拉著方瑾去了后院,這樣大概能有點眼不見為凈的作用。
等到了上課的時間,程瑞還沒有來,方老秀才也不等直接講起了課。又過了半個多時辰,程瑞才來,正好方瑜他們下課休息。
方老秀才就趁著這時候給程瑞講一點新課,然后就指導(dǎo)他練字。休息得差不多了,方老秀才就去院里把兩個孫子叫回來上課。
如此下來,方老秀才并沒有多費什么精力,教程瑞不過是順帶手的事,他主要還是在教方瑾和方瑜。
午休時,方瑜特意早點去找大爺爺說話,問起去縣城上學(xué)的時間,方老秀才就說要過完正月,最起碼也要是二月二往后了。
方瑜說了方瑾不高興的事,又講了不少早點去私塾的好處,方老秀才最后才定下二月初三送他們?nèi)タh城。
方瑜很高興,二月初三也就是十多天后,已經(jīng)算是很早的日子了。
日子定下后,方老太太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她先是去鎮(zhèn)上給孫子買了兩刀紙,因為縣城的紙張賣得比鎮(zhèn)上貴一點。然后又給孫子做了一床新被子,怕外面給孫子冷著。還有三件新長衫,這是怕私塾里其他學(xué)生看不起孫子。另外再加上特意做的rou醬,帶上一小罐,備著給孫子解饞。凡此種種細(xì)碎之物就收拾出來了三大包袱,要不是方瑜攔著,老太太指不定還要裝多少呢。
正月的最后一天,大妮她婆婆過來跑了一趟,說大妮又懷上了,然后就不走了,硬賴著和方老太太說話,想要留到中午蹭飯吃。
不僅如此,大妮她婆婆還對著二妮問東問西,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覺得方家對二妮比對大妮好,他們老周家吃虧了。
方老太太自然是不會慣著這個在她家里說三道四的人了,借口有事就把大妮婆婆拎了出去。
二妮并沒有因為大妮婆婆的話而感到羞愧,她現(xiàn)在很有自信。二妮白天努力織布給家里賺錢,晚上先跟著弟弟學(xué)習(xí),然后回屋再跟程瑞讀上一小段三字經(jīng),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有意義,不像頭一個多月在程家過日子時那么拘謹(jǐn)壓抑,二妮真是愛極了這樣的生活。
方老太太收拾完大妮婆婆,回來囑咐家里人不許再提這件事,尤其是在程瑞面前,誰要是敢說她就抽他大耳光。
老大媳婦有些擔(dān)心大女兒,就跟著老太太進(jìn)了正屋,問老太太能不能讓她去周家看看大妮。
周家沒什么用,大妮有兒子現(xiàn)在又懷了孕,本身也不是個軟柿子,方老太太就不許大兒媳婦去。
大兒媳婦也沒辦法,只能回廚房繼續(xù)做飯,把心事放回肚子里。
大妮那邊的事方瑜自然是不知曉的,他現(xiàn)在正想著家里女孩們的教育問題,他去了縣城,那誰還能教女孩們認(rèn)字讀書呢?
他首先問了大爺爺,可大爺爺這個古代老男人還是認(rèn)為女孩子讀書無用,他一個秀才公要是教女孩讀書就是自降身份的事,所以板著臉沒有同意。
方瑜又想到了程瑞,不過這是古代,姐夫和小姨子之間還是保持距離為妙,所以識字的程瑞也不能用。
方瑜不能讓家里的姐妹們“失學(xué)”,她們好不容易才適應(yīng)了學(xué)習(xí),家里老太太也不反對,教學(xué)這件事必須堅持下去。
窩在凌河村里沒有發(fā)展,他必須去縣城私塾讀書才行??墒羌依锏慕忝迷趺崔k呢?
方瑜在院子里踱步,最后只能把希望放在二妮身上。
他找到正在角房里織布的二妮,說:“二姐,你以后每天和姐夫?qū)W幾個字,然后再教給姐妹們?!?/br>
“好啊?!倍莞纱嗟卮饝?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