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陳老師的小辦公室里，聚集了幾個同學。

    方硯唯坐在中間的椅子上，單手拎著一把何歲歲借來的琵琶。

    路執(zhí)站在辦公桌邊，手里抱著一摞作業(yè)，在幾人身邊駐足。

    “你真的會彈嗎？”陳老師緊張。

    他有點怕這娃下一秒就能把琵琶掄到校領(lǐng)導的禿頭上。

    “我會啊?！狈匠幬◤椓藦椙傧?，“我爸是民樂藝術(shù)家，我是他的開門弟子?！?/br>
    “方哥，你加個雷之呼吸，再彈?！焙螝q歲眼睛發(fā)光。

    方硯唯：“？”什么玩意兒？

    “彈一段試試?！标惱蠋熣f，“我聽聽?！?/br>
    方硯唯想了想，指尖撥了撥琴弦，彈了個歡樂斗地主的bgm。

    陳老師：“……”

    口袋里的錢都仿佛變成了歡樂豆，嘩啦啦地，要進地主的口袋。

    方硯唯抬頭，看向背對著窗戶的路執(zhí)，那一瞬間，他隱隱約約地，仿佛在路執(zhí)的嘴角看見了笑意。

    可能嗎？

    是錯覺吧？

    “你還會點別的嗎？”陳老師頭疼地問，“校慶當日你總不能讓校領(lǐng)導湊一桌牌？”

    “我會?！狈匠幬ㄌ种赶蚵穲?zhí)，“路神，你笑一下，我就給你彈?！?/br>
    路執(zhí)看向他，校服整潔，腕上盤著木珠串，面上神情依舊清寒，看不出喜怒。

    光在他背后，緩慢西沉。

    方硯唯也不指望他有多少反應(yīng)，他修長的手指再度撥動琴弦，弦聲颯沓利落，柔而不軟，是《十面埋伏》。

    他的校服穿得說不上有多周整，發(fā)色在暮色里卻沾了光，靈活的手指撥弦，像是能扣在人心底。

    還是個會琴棋書畫的小紅狐貍。

    暮色漸沉，路執(zhí)背靠著辦公桌，微微瞇了瞇眼睛。

    方硯唯還惦記著剛才路執(zhí)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

    書呆子那張臉，如果有表情的話，應(yīng)該是很好看的。

    他想多逗一逗路執(zhí)玩。

    回班里的路上，他發(fā)現(xiàn)——

    好事還是有一個的。

    他能改微信名了。

    他終于不用頂著“極品清純男高”的名頭了。

    他打開了之前好心人分享資源的那個群——

    [方塊a]：我有一個朋友，我關(guān)注有一段時間了。性子比較悶，不愛說話，冷冰冰的，還很孤僻，我覺得這樣不好，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人開心起來？

    [林與宋]：哦，給他個追人的攻略。

    [好心人]：分享資源“五十六個小妙招教你追到心怡的人”，5塊錢，支付寶還是微信？

    [方塊a]：不是追人，沒喜歡上。是作為幫我?guī)状蔚母兄x，讓人不那么悶，多笑一笑，生活別那么無趣。

    遙遠的k市，“好心人”坐在電腦前，灌了口可樂，他沒有這個資源，但他真的很想做成這筆生意。

    “好心人”敲了敲鍵盤，把文件名改成了“五十六個小妙招教你哄人開心”。

    [好心人]：方哥。

    [好心人]：分享資源“五十六個小妙招教你哄人開心”，5塊。

    [方塊a]：3塊。

    書呆子只配3塊的攻略。

    他轉(zhuǎn)完錢，點擊接收。

    晚自習，方硯唯破天荒地沒走，趴在前排睡覺。

    路執(zhí)正戴著耳機，寫一張試卷，前排的人轉(zhuǎn)過頭，把一杯橙汁放在了他桌上。

    方硯唯抬手摘了他的耳機，戴在自己耳邊：“路神，怕黑嗎？放學我送你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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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狐貍：惹我是吧，我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路執(zhí)：嗯，來個黃色。

    第12章 陷阱

    耳機里是震耳欲聾的金屬搖滾樂，鼓聲震天響，吵得方硯唯愣在了原處。

    路執(zhí)食指在左耳的耳機上點了點，方硯唯耳邊的聲音變成了“襯衫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接著就是一段英文聽力。

    他頓時覺得十級晦氣，摘了耳機還給路執(zhí)。

    恰逢巡視晚自習的主任過境，方硯唯迅速轉(zhuǎn)了回去。

    “我方哥的手，真他媽靈活?！敝魅我贿^，何歲歲繼續(xù)跟前排叭叭，“誰能想到壓著人往地上按的那雙手還能撥琴弦呢？多勾人啊?！?/br>
    “‘輕攏慢捻抹復(fù)挑’，這句終于給我學明白了?！焙螝q歲說。

    男生彈琵琶相對少見，而且都是氣質(zhì)斯文儒雅的男生。

    像方硯唯這種張揚得不可一世的，拿起琴來，卻又是另一種好看。

    方硯唯聽何歲歲亂吹，笑了聲，低頭戳了戳自己的指尖。

    太久沒碰琴了，隨便撥了幾下弦，手指上起了個小水泡，還挺疼。

    但他身上沒有創(chuàng)可貼。

    他們前排聊得起勁，聲音不算小，連徐正義都停筆聽了幾句墻角，只有路執(zhí)認真地盯著筆下的語文試卷，一題題答著。

    “學霸，看?！币恢皇謹傞_在路執(zhí)面前。

    “看什么？”路執(zhí)沒抬頭，似乎對他的打擾已經(jīng)習以為常。

    “我手受傷啦，還很累?！狈匠幬ㄕf，“都是為了彈琴給你聽，快給我笑一個，我原諒你。”

    路執(zhí)手里的筆被抽走，他抬起目光，看見眼前人細白的指尖上暈著一片深紅色，莫名讓人想起晨曦的霧色將散未散時，天邊迫不及待的紅云。

    他打開文具盒，重新抽了支筆，接著寫試卷。

    真冷漠啊。

    這個人仿佛有自己的世界，別人說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

    方硯唯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敲了敲桌上的橙汁：“路神，橙汁不喝嗎，我沒下毒?！?/br>
    他的校服只是披在身上，短袖衫的領(lǐng)口因為他前傾的動作敞開著，壓得有些低，顯出鎖骨的輪廓。

    路執(zhí)手里的筆在他的手背上敲了一下，他夸張地哎喲一聲，轉(zhuǎn)過頭去。

    “哎，路執(zhí)啊。”語文老師敲了敲窗戶，打開窗，“上次月考滿分的作文給我一下，我去七班當范文講。

    路執(zhí)點點頭，從書包里抽出疊得整整齊齊的試卷遞過去。

    語文老師盯著他寫了一般的語文試卷打量，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了笑，伸手在他的試卷上點了點。

    路執(zhí)：“……”

    古詩詞填空。

    無邊落木蕭蕭下，后面一句，他接了個初為霓裳后六幺。

    路執(zhí)把填錯的詩句杠掉，重寫了正確的。

    他拉開書包的拉鏈，最里面的口袋里，放著紗布和創(chuàng)可貼。

    備著這些是他很久以前就養(yǎng)成的習慣，一開始經(jīng)常用得到，后來就用不上了，但總是習慣性地帶著。

    他低頭看了眼創(chuàng)可貼盒子上的生產(chǎn)日期，拿了兩三張，放在了文具盒里。

    十幾分鐘后，畫到輔助線的方硯唯回頭找尺子，自覺地拉開了路執(zhí)的文具盒，發(fā)現(xiàn)了幾張創(chuàng)可貼，咦了一聲后，撿起一張，在路執(zhí)眼前晃了晃，拿走了。

    前排幾個男女生依舊在交頭接耳，對話營養(yǎng)極低，含媽量極高。

    不知怎得，話題又拐到了有顏色的方向。

    “……知道毛片為什么要打碼嗎？”何歲歲神秘地說，“因為打碼讓人更有想看的欲望?！?/br>
    方硯唯冷笑了聲，不以為然：“是嗎？”

    他才沒興趣。

    他掌心下壓著路執(zhí)給他的那張物理試卷，無聊到了極點時，又胡亂答了兩題。

    他惦記著下午在辦公室里時，路執(zhí)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下課鈴剛響，他就挎上自己的書包，轉(zhuǎn)頭去找路執(zhí)。

    他斥三塊五巨資買的橙汁還是原樣，一動不動。

    “那你還給我吧學霸?！狈匠幬ㄕf，“我渴了?！?/br>
    路執(zhí)：“?！?/br>
    路執(zhí)家的次臥終于收拾好了，當天晚上，方硯唯連人帶被子，被趕去了隔壁的房間。

    新床比路執(zhí)的床要軟很多，房間里也沒有那股老氣橫秋的檀香味，淺藍色的家裝讓氛圍溫暖了很多。

    就是少了書桌前的一盞燈和奮筆疾書的人，方硯唯還有點不習慣。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今晚回來的路上，路執(zhí)似乎不怎么高興。

    這攻略不好使啊，路執(zhí)一個好臉色都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