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硯唯只在電視上見過這么大的風。

    雨水像是硬石頭，噼里啪啦地往玻璃窗上砸，院子里的燈被吹得忽明忽暗，照著一棵被吹斷了脖子的樹。

    這還真挺嚇人的。

    今晚還能睡著嗎？

    房間門把手咔噠一聲，被人從門外擰開了，拎了張卷子的路執(zhí)出現在房間門口。

    方硯唯手一抖，把語音話筒給關了。

    方硯唯：“？”

    慫什么？

    “方妲己怎么關話筒了？”手機游戲的小隊頻道里，林與宋問。

    因為是在自己房間里，語音是外放的。

    “不小心按上了?！狈匠幬ㄕf。

    “你來干什么？”他用嘴型問路執(zhí)。

    “我不能出聲嗎？”路執(zhí)無辜又大聲地問。

    方硯唯：“……”

    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裝什么裝。

    “咦？”何歲歲聽見了路執(zhí)的聲音，“路神？”

    “是我。”路執(zhí)說，“我房間的燈不亮了，來方哥房間里寫作業(yè)?！?/br>
    “方少奶奶，你老公跟你住一起啊?！焙螝q歲還記著上次那場劇本殺里兩人的關系。

    方硯唯想說滾。

    路執(zhí)：“嗯，同居好久了?！?/br>
    方硯唯：“……”

    “開吧?！彼┰甑卣f，“打游戲，不要影響路神寫作業(yè)?！?/br>
    “得嘞?！焙螝q歲點了確認，幾個人進入了匹配階段。

    這局他們在匹配時帶了個路人，這人菜得要死，還一直罵方硯唯。

    方硯唯心態(tài)被搞得很不行，丟開了手機掛機。

    路執(zhí)停筆，撿起了桌上的手機，掃了眼屏幕上的戰(zhàn)局。

    看什么？

    你看得懂嗎？

    方硯唯心想。

    路執(zhí)把語音關了，單腳點了下地板，連人帶椅子拉過來，坐到了他旁邊。

    “這樣打?！甭穲?zhí)用平時教他做題時的語氣說，“從這邊走，平a騙一下，再扔2技能控住。”

    方硯唯：“……”

    你會？

    路執(zhí)一打五，給他掙了個五殺。

    “手游很無聊?！甭穲?zhí)無趣地說，“端游好些，不過玩游戲不好，你還是不要玩了?！?/br>
    方硯唯懂了，這都是大佬玩兒剩下來的。

    語音通話斷開，對話框里，兩個隊友打了字——

    [歲歲平安狗糧轉賣]：方哥牛x

    [宋宋]：方哥牛x

    路執(zhí)掃了眼正呆著的方硯唯，往對話框里打了行字。

    [方塊a]：方哥必須牛x

    方硯唯：“……”

    為什么這個人可以盤著佛珠還罵人。

    不過——

    看路執(zhí)帶飛全場，把那個無知路人秀到啞口無言。

    他還是有一點點爽。

    而且葡萄也很好吃。

    葡萄？！

    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放了一盤陽光玫瑰葡萄，已經被他吃掉一半了。

    “甜嗎？”路執(zhí)問，“你不太會挑?！?/br>
    好像是哦。

    路執(zhí)買回來的更好吃。

    這是重點嗎？

    重點是他吃人葡萄了還沒還回去，他要被追了啊。

    “路神。”方硯唯斟酌了一下，“說明一下，我是男的?！?/br>
    路執(zhí)側了下頭：“嗯？”

    白蓮的表情被某人拿捏得死死的，配上那滿屋隨之而來的清幽檀香，和那目光里的無辜與悲憫，方硯唯都快不忍心說下去了。

    “我是男的?！狈匠幬ㄒба?，“你不能追我?！?/br>
    “為什么？”路執(zhí)問，“男生跟男生也是可以談戀愛的，是你告訴我的?！?/br>
    方硯唯：“……”我靠。

    那個他手誤點開的小視頻，還有掰的瞎話，路執(zhí)竟然還記得。

    “你還給我看了男人應該怎么做。”路執(zhí)回想了一下，“我學東西很快，我覺得我已經看會了，我也會做。”

    方硯唯：“……”

    救命。

    “我那是……”是年少無知的裝逼話啊。

    要知道面前的人是鷺嶼地頭大佬，他怎么都不敢造次啊。

    “你不是騙我的吧？”燈光下，路執(zhí)側著臉，珠子盤在左手心里，把玩了兩下，目光一路移過來，“你是不是真覺得我不會打你？”

    方硯唯：“……”

    這句也是他當初拿來恐嚇路執(zhí)的，沒想到今天全報應在自己的頭上。

    “不是……”他不太情愿地小聲說。

    “嗯，那就好。”路執(zhí)眼睛里閃過點笑，點頭，“那我接著追你了?！?/br>
    方硯唯現在好想好想上學的。

    “追你的人多嗎？”路執(zhí)問。

    方硯唯想也沒想：“多。”

    必須多，多到你排不上號。

    “好，”路執(zhí)找了張自己已經寫完的試卷，作為草稿紙推過來，“把追你的人名字都寫下來。”

    方硯唯：“？”

    路執(zhí)：“我去打到他們不追?！?/br>
    “……”真是句句都砍在人的大動脈上。

    方硯唯發(fā)現了。

    這個人現在就是在逗他。

    每當他露出無措的表情時，路執(zhí)的臉上都有一點點興味。

    擺著一張無辜又單純的學神臉，開口閉口不是威逼就是利誘，像是巨獸把利爪下的小動物當了玩物，把掙扎當了取樂。

    那路執(zhí)說追他，是不是也在逗他？

    自從露了真實的性子后，路執(zhí)在他面前裝不裝小白花，似乎全憑一時的喜好。

    這會兒路執(zhí)顯然就不想裝。

    路執(zhí)點了根煙，把走廊窗戶開了條小縫，讓風卷走室內的煙味。

    自打他進來之后，這漫天狂卷的大風，好像也沒那么讓人害怕了。

    路執(zhí)的袖口卷到手肘處，手臂早已脫離了少年清瘦的輪廓，取而代之是他目前還沒有的流暢硬朗的線條感。

    校服與他手上的煙形成了極強的違和感。

    方硯唯有點挫敗。

    他也想學抽煙，會抽煙的一看就是壞學生，沒幾個人敢欺負。

    路執(zhí)沖他招招手。

    干嘛？不去。

    他走過去，停在路執(zhí)身邊。

    風灌滿了他的衣袖。

    路執(zhí)指間壓著那一點紅光，把煙嘴貼在他唇邊：“會嗎？”

    方硯唯覺得他好像可以。

    他輕輕咬著煙嘴，嘗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