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你可認(rèn)罪？”

    赫連笙抬起頭，看到了他袍角繡著的龍紋。

    他笑了笑：“老頭兒居然會相信你?！?/br>
    赫連瑾神色不變。

    “認(rèn)了，我就放過太妃娘娘?！彼溃澳氵@么聰明，不用我多說。”

    赫連笙沒說話。

    他看著不遠(yuǎn)處微敞的門，門外是蕭瑟的初春。

    京城的冬天總是很冷。

    他曾經(jīng)想過和顧淵一起去南方，因?yàn)槟抢锏臍夂蛞巳耍矚g陽光，不喜歡看不到盡頭的陰霾。

    他也想過帶顧淵去北殷，見見北殷漫無邊際的雪原，人們在寒冷的冬天圍著篝火跳舞，然后將定情信物交給自己心愛的姑娘或小伙。

    還好……

    他想。

    他不用死在他最討厭的、京城的冬天。

    他吐出了口氣。

    “加個條件。”他道。

    赫連瑾爽快地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下旨，把我和顧淵的婚約解了?！彼?，“還他自由?！?/br>
    他等不到顧淵自己的請旨，又冥頑不靈，這么多天了，也沒自省出什么東西。

    顧淵想必很失望。

    既然這樣……

    他累了。

    那便在這里結(jié)束吧。

    “好?！焙者B瑾應(yīng)了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若你是赫連衡，我或許不會殺你?！?/br>
    “這個時(shí)候就不要再說他傻了?！焙者B笙笑了笑，“他會難過?！?/br>
    赫連瑾一笑，轉(zhuǎn)身走出去，替他帶上了門。

    *

    初春，南羌河畔。

    新搭的帳篷被猛地掀開，一個清俊的少年進(jìn)了帳篷，大口將一碗水灌下肚，這才緩過一口氣：

    “累死了。”

    “辛苦。”他身旁，身著白衣的人放下手上的圖紙，將帕子遞給了他，“今日情況怎么樣？”

    “這幾日流民都已經(jīng)被妥善安置到附近的村鎮(zhèn)了?！鄙倌甑溃爸嗯镆泊钇饋砹?，等過幾日淤泥清干凈，剩下的堤壩建起來，救可以交給知府了?！?/br>
    顧淵吐出一口氣。

    “那便好?！彼?。

    “對了?！鄙倌甑?，“大人，今日，可又有人來問你了?！?/br>
    顧淵一怔。

    “曹知府家的小姐啊?！鄙倌晷Σ[瞇地道，“生得那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他家小姐那日驚鴻一瞥，瞧上了你，讓她爹打聽你成親了沒呢?！?/br>
    他是息滄人，家就在南羌河畔，就在這知府衙門做事，朝廷說要派人下來的時(shí)候，他還不屑一顧。

    卻沒成想，這一回派來的人居然頗有些真才實(shí)學(xué)，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跟著顧淵跑東跑西。

    他越說越興奮，卻見面前的人毫無波瀾，垂下了眼眸：

    “……我已有家室，你替我去回了吧?！?/br>
    “娶妻不成。”少年道，“大人你可以納妾啊。難不成，你家那位真的……善妒？”

    他是真的很好奇。

    來了這些日子，人人都說他家顧大人有家室，但是卻都緘口不言，是哪家的小姐，雖說說了他也不一定認(rèn)識吧……

    但是每每露出那么微妙的神情，讓他愈發(fā)地有些抓耳撓腮的好奇。

    顧淵抿了抿唇。

    “你替我回了便是?！彼p聲道。

    “好吧，那我繼續(xù)替他們發(fā)粥去?！?/br>
    少年扁了扁嘴，歇夠了，便起身出了帳篷。

    帳篷內(nèi)，顧淵收回目光，卻怎么也看不下去。

    他已經(jīng)……

    自那日不歡而散，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到赫連笙了。

    起初是赫連笙不想見他，再后來，是他進(jìn)了宮陪伴獨(dú)孤雅。

    他想著讓對方冷靜一下，便沒有去打擾對方。

    等到獨(dú)孤雅恢復(fù)貴妃之位的旨意下來，他才稍稍放了點(diǎn)心。

    至少……

    北殷的事已經(jīng)解決，赫連笙不會再被軟禁。

    但是這個時(shí)候，南羌出了水患。

    他連顧府都來不及知會一聲，便隨著唐侍郎一行人連夜趕到了南羌。

    這一呆，便是數(shù)月。

    天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又忙碌，很容易讓人忽視時(shí)間的流逝。

    京城動蕩的消息傳過來的時(shí)候，他才猛然發(fā)覺，已經(jīng)那么久過去了。

    而這些天……

    他每一日都會想起赫連笙。

    白日在南羌河邊的時(shí)候，他想起赫連笙嬌氣，又有些怕水，若是他在此，定要扯著他袖子撒一回嬌。

    施粥的時(shí)候，他看到小孩子身上的長命鎖，他會想起赫連笙腳踝上系著的銀鈴。

    那個銀鈴上刻著他看不懂的花紋，走起路來，就會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很配赫連笙。

    他那樣……

    張揚(yáng)熱烈的性格。

    還有……

    半夜。

    從前赫連笙一直跟著他的時(shí)候，他總覺得煩燥，但是，對方不在身邊了，他卻突然開始覺得，夜晚的寂靜幾乎到了他難以忍受的地步。

    時(shí)至今日，顧淵不得不承認(rèn)，他早就……

    沒那么厭惡赫連笙了。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對不起顧亭月，但是他卻違背不了自己的本心。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赫連笙在身邊。

    他閉了閉眼。

    還有幾日。

    他對自己說。

    還有幾日，等南羌這邊的事情解決，他就啟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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