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崽子已經(jīng)跟他很熟了, 不知是不是同類相吸的緣故, 雖然是竹十一把他帶回來的, 但是幾乎是帶回來的第二天，它就翻臉不認(rèn)人，只親近赫連笙。

    “你陪我一會兒吧。”他輕聲道，“我現(xiàn)在……很亂?！?/br>
    小貓崽沖他“喵”了一聲，乖巧地在他懷里團(tuán)成了一團(tuán)。

    赫連笙笑了笑。

    然后，他在帳中坐下來，靜靜地等著夜幕降臨。

    這是一場打得很艱難的仗。

    事實證明，柴煥確實是個狡詐精明且多疑的人。

    即便顧淵以性命作賭，把所謂的“情報”透露給了他，他也沒有完全信任對方，把所有的兵力挪到北邊。

    而是派出了一支人數(shù)不多的兵馬，佯裝聲勢浩大，先前來試探了一番。

    而荊池在這個時候，展現(xiàn)了他優(yōu)越的指揮才能和冒險意識。

    他一直讓柴煥的兵馬深入到了腹地。

    此時此刻，兩方還保持著打得有來有回、隋西略勝一籌的態(tài)勢。

    漸漸地，柴煥終于放下了戒心，大批兵馬渡江而過，直襲梁楚營地。

    而就在這個時候，烏岑已經(jīng)帶了一支北殷的兵馬，前往了隋西的扎營之處。

    北殷善戰(zhàn)，素有以一當(dāng)十之稱，且兵器與戰(zhàn)馬皆是頂級的。

    幾萬北殷軍騎著被養(yǎng)得精壯矯健的火熘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后，偷襲了隋西的大本營，等到柴煥發(fā)現(xiàn)之時，已經(jīng)來不及。

    他們被堵死在江邊，退無可退。

    梁楚，大勝。

    消息傳到軍營內(nèi)的時候，赫連笙猛地就站起了身，他死死地抿著唇，抱著的小貓崽被抱得有些痛，從懷里溜了出去，跳到了赫連霄的床沿。

    “隋西軍……隋西軍已經(jīng)被殲滅大半……”來傳信的小兵上氣不接下氣，“現(xiàn)下，少部分兵馬正被堵在江邊……有一部分人掩護(hù)著柴煥自江上逃了……”

    “贏了?！焙者B霄心下大定，松了口氣，喃喃自語，“這一回……隋西怕是元氣大傷，再也爬不起來了?！?/br>
    小兵臉上也有些熱淚盈眶。

    他的臉上受了傷，鮮血還在往下淌，他自己沒發(fā)覺，一旁卻突然有人遞了塊紗布給他。

    他愣愣地接過去，看到了一截半掩在袖中的，漂亮白皙的手腕。

    “……謝謝?！?/br>
    他有些愣愣地接過去，抬起眼，看到了面前人略有些焦急的眼神。

    “他們……”面前的人輕聲道，“去搜過隋西大營了么？”

    小兵怔了一怔，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一旁的赫連霄在心里嘆了口氣，開了口：“在軍營里看到顧大人了么？”

    小兵恍然。

    然后，他小聲道：“烏將軍在仗打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派人去搜了，但是……沒有。”

    赫連笙的心一下子沉下了底。

    *

    “啪！”

    清脆的鞭聲在幽暗的水牢里響起，帶著狠厲。

    這一鞭用了十足的力氣，打得被吊著的人瞬時就在空中晃了一晃。

    幽暗的光下，男人長發(fā)披散，掩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下巴和毫無血色的唇。

    “隋西幾十萬士兵……今夜都?xì)屆诳到吷?，拜你所賜，拜你所賜！”執(zhí)鞭的是個年輕的隋西兵，手都在顫抖，眼眸血紅，“顧淵！你早就算計好了，是不是？！”

    顧淵咳出一口血，抬起眼，看到了他青澀的面龐。

    他笑了笑：“是?！?/br>
    年輕的小兵被他氣得氣血上涌，當(dāng)即就不要命地拿鞭子往他身上招呼，一連招呼了十幾下，一旁的同伴也堪堪攔住了他。

    “好了?！彼吐暤?，“將軍還沒說怎么處置他，可別打死了?！?/br>
    “將軍還要留他一命么！”小兵眼里布滿血絲，“那么多條人命，家勒哥的妻子還在等著他回去，憑……”

    “梁楚的士兵也有家人?！鳖櫆Y看著他，輕聲開了口。

    他比剛剛不知道還要狼狽多少分，滿身都是血污，唯獨一雙眼睛，依舊是清明的。

    他輕輕地道：“你們的皇帝，放著安穩(wěn)的日子不過，踏到別人的土地上來，還指望我們以禮相待嗎？”

    “梁楚的士兵也有父母、孩子和妻子。”他喘了一口氣，輕輕地道，“但是為了保護(hù)他們，保護(hù)腳下的這片土地，他們還是上了戰(zhàn)場。那些沒回去的人，他們就是活該么？”

    小兵看著他，僵在了原地。

    他的同伴臉色沉了下來：“你早就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說他有個心上人?！毙”吐暤溃暗撬懒??！?/br>
    那一日，柴煥跟顧淵交談，他也在。

    “你們的皇帝殺了你的妻子?！彼е?，“就算是這樣，你也要替他賣命么？”

    顧淵閉了閉眼睛，忍受著身上的傷口傳來的劇痛。

    “誰要替他賣命?！彼p聲道。

    他從來就不是在給赫連瑾賣命。

    天下安定，海晏河清，這是他少時入仕之時的理想。

    再后來……

    他的心里還多了一個人。

    赫連笙或許再也不需要他的饋贈，但是他還是希望，他所在的地方，是安寧而沒有戰(zhàn)火的。

    顧淵笑了笑，垂下了眼眸。

    所以。

    這件事跟赫連瑾根本就沒有關(guān)系。

    他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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